《己所不欲，勿施于猫》哆啦荔荔

18、【18】臭丫头

　　“What‘s the matter？（发生什么事了？）”美国导演麦克出声询问道。

　　总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定了定心神，捏了一下手指甲，对导演说：“Please wait for a moment, there is something wrong. But don't worry, it's a piece of cake!(请等一会儿，这里有些麻烦。不过不用着急，事情很简单！”

　　总监将二郎腿翘了下来，压低了嗓子，似乎有一丝求饶的意味，他对舒莺漫说：“好好好，这事就算我们不对，可是你们毕竟没有受伤啊，说吧，你们到底想怎样？三千不够，那五千，总可以了吧？”他说着就从钱包里爽快地掏出五千块，递给了舒莺漫。

　　舒莺漫接过钱，“啪”的一下，却将钱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响。

　　她说：“请放心，我们并不想狮子大开口，也不想扰乱你们所谓的拍摄秩序，我的意思是，赔偿款我们收下了，这毕竟是我们应得的，可是现在我们更需要另一样东西，这是比赔偿款更为重要的东西。”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那就是总监您的道歉，还有，导演的道歉。”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舒莺漫的背影，可是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却不像在开玩笑，反而十分郑重的样子。众人的内心泛起了小嘀咕，导演暂且不说，光是能让这狗眼看人低的总监道歉都是一个问题了吧。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平日里对人支使惯了的堂堂总监，竟然会低眉顺眼地给他们这些小群演道歉？以前看来天方夜谭的事，难道今天真的会发生？

　　他们竟有些屏息以待。

　　总监冷汗流了下来，他心虚地回望了导演一眼，心想他道歉也就算了，可是导演……这怎么可以？！他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赶忙小跑到导演面前，低下脑袋在导演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尤珍妮听到总监的话只是怔了一下，望了舒莺漫一眼，心想：初出茅庐不怕虎，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倒是胆子挺大。

　　“那这位小姐是想……？”导演用不太流利地中文开口说，碧蓝的眼睛有些疑惑。

　　舒莺漫清了清嗓子，也走到了导演的跟前，“Please give us an apologize. We deserve it.(请给我们一个道歉，因为我们值得。”）她沉声说。

　　导演放下手中的剧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舒莺漫又对尤珍妮说：“尤小姐，可否请您将我刚才对总监说的话翻译一遍给导演？”

　　尤珍妮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导演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话。

　　“这件事……是我们考虑不周，”导演站起身来，用中文对着众人说：“各位，我感到……十分抱歉。”

　　总监一看连导演都道歉了，也赶忙低下脑袋说了声“对不起”，双颊红的发烫，像煮熟的螃蟹。

　　众人觉得像在做梦，眼镜男甚至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哎呦！”他疼得叫了一声。

　　“傻帽。”张娅横竖都看不惯这眼镜男，目光与舒莺漫交汇时，却会心一笑。她心里清楚，舒莺漫表面上要一个道歉，实际上是为他们赢得了尊重——哪怕是群演，哪怕是剧组最底层的人，他们也是有尊严的。

　　这时导演助理进来了，他刚想说什么，又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总监的脸色很有些不快，导演却是背对着他站着，看不清表情。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搜救队已经上岸了，大家可以收拾一下，乘船到对岸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

　　真好啊，虽然有风雨，可是结果还是好的，这就够了。舒莺漫的心里暖洋洋的，就像照进了一束久违的阳光。

　　***

　　到达码头时，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雨丝斜斜地打在海上，泛起了一阵凉意。

　　茂思夜独自站在海边，听着海浪打在礁石上的声音，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雨打在他的身上，凉凉的，他的头却越来越沉，像被一团浆糊给塞满了，奇怪的是，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站得很直，就像在掩盖着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

　　舒莺漫随着众人来到码头时，身上已经是狼狈不堪，她随意地往远处望了一眼，目光却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舒莺漫一开始有些怔忪，她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不可能，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难道是在这孤岛上呆久了，她竟然出现了幻觉？

　　舒莺漫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呆住了。

　　耳边明明有那么多声音在盘旋交织，可是这一刻却像全部都消失了一般，她一步一步地走近茂思夜，就在离他还有一尺的地方，定住了脚步。她的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茂思夜的样子。只是几天不见啊，怎么像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他的身形还是那么高大，可是却像瘦了好多，气色也变得虚弱了，就像只有一口气吊着的游魂。他俊逸的眸里隐隐有血丝。

　　“臭丫头。”茂思夜想笑，却连笑都没了力气。

　　“你的腿？”舒莺漫回过神来，终于吐出这三个字。

　　“你闭嘴。”

　　突然，茂思夜也不知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推了一把，快步地走近她，一把将她抱住，他抱得那么紧，勒的她快喘不过气来了，舒莺漫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像什么都说不出口似的。

　　一瞬间远方似乎泛起了大片大片的光影，舒莺漫的心里像被什么给深深地触动了。

　　“你这个臭丫头，”茂思夜的嗓音有些低沉，还有点沙哑，他对着她的耳边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家里有多担心吗？你妈妈刚才跟我打电话，说她一夜都没合眼，还有你爸爸，对着大门坐了一晚上，还有我……”他止住，没有继续说下去，身形晃了一下。

　　“你怎么了？”

　　舒莺漫只想听他继续说话，可是耳边却没了声音。她刚刚偏了一下脑袋，却发现他的力气一点一点变小，最后终于松开了手，直直地倒在了沙滩上……

　　***

　　救护车上，舒莺漫一直拉着茂思夜的手，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当医生将他腿上的绷带拆开时，舒莺漫的瞳孔一紧，那些斑驳的血，让她的心里没来由的一寒。医生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腿能不能保得住，到医院检查了再说吧。”

　　怎么会这么严重的？舒莺漫似是很不相信医生的话，如果真的是这样，茂思夜怎么这么傻？他都伤成这样了，还从台北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怎么不拦住他，要他做这种傻事？”舒莺漫想也不想就问道，她的声音在颤抖，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猪哭丧着脸说：“老大执意从医院跑出来，在对岸坐了快一晚上，他自己明天还要做手术呢，这下好了，手术能不能成功不知道，现在连腿都不一定保得住了，老大真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要是他真的残了，我的游戏也没有人帮我打了……”

　　“够了，病人需要安静。”医生冷冰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小猪赶紧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