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新CP》死去的作者

8、第 8 章

　　“你脸怎么了？”闵海双手抱胸，靠在魏余的门前。

　　魏余走过去，边开门边说：“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今天我去隔壁剧组演难民了。”

　　闵海闻到了他身上香辛料和油烟的味道，在心中补充道：还去吃了烧烤。

　　魏余打开门，让他进去，关上门后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后面几天都没戏份了，用不着提前这么久讨论后面的戏吧？”

　　“一天没见到你了。”想你。

　　“那以前一年还见不到几次呢，你那么忙，就我闲得慌。”

　　“你后面有什么工作安排，接触过哪些准备开工的剧组？”

　　魏余有些意外：“现在问这么久之后的事？”

　　闵海直接跟他坦白：“我在接触《欲望回路》这部剧，有个角色我觉得很适合你。”

　　魏余取下帽子，缓缓地放在了桌上，他不接话，直接表态：“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靠关系进的组，所以我一般不和朋友进一个剧组，意外碰到另说。”

　　“那你和林夏歌一起绑定进组做什么？”

　　“我不是靠他的关系进的组，反过来讲，他没有我，也进不了这个组，这叫合作互赢。剧方看中的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关系，也不是我们两个本人，而是这种互赢能取得的利益。我不认为这算不正当的事情。”

　　“你明明希望剧组看中的就是你本人。”

　　“那演技不精，目前也没办法嘛。”

　　“我说过，你的演技没问题。”

　　“不想跟你聊这些说起来会不开心的事情。”魏余往化妆棉上浸满卸妆水，用力地搓着脸上的残妆，洗手间的手哗啦啦地流，他把脸埋进去洗了又洗，抬头看，还有没卸到的地方。

　　闵海踱步跟了进来，关掉水龙头，换了一张化妆棉，伸出手帮他去卸眼睑上的妆。闵海说：“闭上眼睛。”

　　卸妆水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不闭不行。他闭紧，感觉闵海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擦拭，带过鼻翼、拂过脸颊和下颌，脖子后方，当闵海抬起他的手，去擦指缝中残留的粉底液时，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对方。

　　闵海满脸遗憾，让人很难察觉地轻轻叹着气。

　　“在想什么？”魏余问。

　　“在想你是怎么想的。你在想，如果不自我贬低，把一切都归因于你没有演技，那其他涌现的原因，就都是凭你自己无法改变无法决定的东西了。”

　　“那这是我的遗憾，你遗憾什么？”

　　闵海说：“你的遗憾就是我的遗憾，近几年我们很少见面，不是因为我忙，是你在躲我。”

　　“大佬，我没有。”

　　“你有。”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承认我羡慕你吗？承认我嫉妒你吗？就像这部剧里我所扮演的你的师弟一样。”魏余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他的呼吸甚至都没有因情绪变化而急促起来，泪水就像无关紧要的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滴落。

　　闵海往前，心疼地把他拥住。

　　上次拥抱，还是他庆祝闵海取得了比赛冠军。

　　“对不起，最近这一段时间我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真的，我没那么龌龊，一直都只是想往前走，走得快走得慢都无所谓，可是总有人会提到我不想提的事儿，太烦了。真的是，烦透了。”他反过来将闵海抱住，跟他说个不停。

　　闵海对于他好兄弟式的推心置腹十分受用，甚至忍不住将手臂收拢，把人更紧地抱在怀里。他想安慰他，更想吻过去，让对方也尝到他这些年求而不得的痛苦。因为痛苦与痛苦相似，所以他们相似，因为相似，才有可能相拥。

　　他太用力了，甚至让魏余感到了不适。

　　“兄弟，你快把我勒死了。”魏余的眼泪也不流了，因为胸太闷了，喘不上来气。他在闵海把他放开后用指腹抹了一把自己眼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终于敢直视闵海的眼睛，看着昔日和他一同被节目组摆布的塑料情CP对象，而今遥不可及的著名演员，笑着说：“说实话，我当然羡慕你，但是还没到嫉妒这个层面——除非你告诉我你得了奥斯卡。”

　　“那还是得不了的。”闵海笑着与他对视。

　　“那还是可以做朋友。”魏余做出结论。

　　“嗯，最好的朋友。”闵海得寸进尺。

　　“真的？”魏余不太敢信。

　　“除了你，没有别人。”

　　“没有朋友怎么还可以说得这么自豪啊……”闵海说，“不像我，懂得自谦。”

　　“那你有多少个朋友？”闵海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把魏余困在了双臂之间。

　　“这个姿势不太对劲吧！”魏余笑着想推开他的手。

　　推不开，闵海又向前走了一步，与他近到呼吸可闻，追问：“多少个？”

　　“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全是。”魏余把头往后仰了仰，还是在开玩笑。

　　闵海松开了手，装作无所谓地回了一句：“喔。”

　　魏余的神色却认真了起来，说：“真心想跟我交朋友就会见到我的灰暗面，很丑的。”

　　“当然是真心的。”闵海平时的话并不多，现在每句都有回应的样子让魏余想到了几年前他们交情还不错时的光景。

　　“那欢迎光临，参观我灰暗面的第一个朋友。其他人我都是因为厌恶才让他们看到我这一面的，只有你是因为信任。”魏余说。

　　信任这两个字如滚滚浪涛，在闵海的海域中起伏。

　　在离开前，魏余问他：“大佬，你觉得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是一点运气。”

　　他无意间言中，并见证了魏余第一次时运的到来。

　　翌日，魏余登上了低位热搜，虽然位置低，却是一个连路人都会点进去看两眼的词条：
　　#魏余 你就这么穷吗？#

　　热门微博1：
　　穷到去隔壁剧组当难民，虽然连续被炮轰了一下午，但连喝四碗绿豆汤，手握一百五巨款，今天也是挣大钱的一天！
　　【配图：连续被炮轰逃跑动图】【配图：手握巨款喜笑颜开图】

　　热门微博2：
　　苍了天了，当难民就不包卸妆的吗？我看到魏余和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埋头从化妆间出来，不知道是去干什么勾当，被烧烤的摊子照亮那刻，才看明白他们勾头是因为脸黢黑。
　　【配图：鬼鬼祟祟摸黑走路图】【配图：烧烤摊前手握两串烤面筋】

　　“呃，只点了两串烤面筋是他作为明星要做身材管理还是不舍得把钱花完？”
　　“卸不掉你就不卸了是吗？魏余，你回答我！”
　　“配图叫鬼鬼祟祟图也挺应景，因为听说是在抗战剧里当的难民……”
　　“我是粉丝，我不懂，不是明明在武侠剧里当名门正派吗？头套一脱就去隔壁组了，怎么，闲不住吗？”
　　“穷人都是劳碌命，确实闲不住。”
　　“楼上这么一说我才看到他狂跑的时候，头发下面有条反光的假发套胶水印，当难民不包卸妆是真的，包含不卸前妆和后妆，那是妆妆不包。”
　　“四碗绿豆汤，这是把剧组往死里薅啊。”
　　“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明星，怎么也跟其他人一样发一百五啊，虽说不可思议但感觉到了平等哈哈哈哈。”
　　“谁和他一起去鬼鬼祟祟地当难民了啊，根本看不出来。说实话我都不明白你们怎么看出来这是他的！”
　　“回楼上，因为这是魏余的站姐发的图[汗]”
　　“不认识，但好笑哈哈哈哈哈”
　　“其他明星都是鬼鬼祟祟地去幽会，他去烤面筋……”
　　“我想主要不是为了烤面筋，是因为脸黑。”

　　很快，两个剧组都出来认领。
　　——确实是我们借出去的演员，借出去前俩人还白白净净的，你们也不洗干净了送回来，可恶！#雨山传##魏余##林夏歌#

　　——是我们借的人，包汤包饭包妆包巨额兼职收入，化妆师想帮忙卸的，是他们急着去烤面筋不让！对方剧组不能冤枉好人！#决战雄鹰##魏余##林夏歌#

　　“原来另一个人是林夏歌，刚刚二十岁白白嫩嫩漂漂亮亮刚入行小演员跟着他搞兼职，还鬼鬼祟祟烤面筋，靠，笑死了，这就是组CP的代价吗？”
　　“磕到了，很配……”
　　“本来还想着这俩人是不是轧戏了，结果还是剧组往外借的人，嗯……”

　　昨晚还哭了一场的魏余看到这个热搜，有些尴尬地抬起头，笑道：“不是我想吃独食，那个烤面筋不好吃，我帮你们尝过了。”

　　林夏歌跟他一唱一和：“嗯，真的，超难吃。”

　　说完两人一人朝一个方向看过去，装作看风景。剧组灯光师傅的男中音一锤定音：“请客。”

　　“请了帮我买个热搜#魏余 超大方#好吗？”

　　灯光师大手一摆：“现在，穷是你身上闪闪发光的新标签，不要买，什么都不要买。”

　　“说实话，真的不是很穷，我会澄清的，不然有人会黑我搞假人设。”

　　“他说他很有钱，今天收工吃鲍鱼，各位都听到了啊。”

　　听着剧组工作人员起哄，魏余笑着，略感无奈地跟经纪人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他在人群中搜寻到了闵海的位置，低下头来跟他发消息：“我平常勤俭节约，自己都还没吃过鲍鱼呢。”

　　“你今天就可以吃到了。”
　　“谢谢魏老板请客。”

　　“你不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起哄，你得向着我。”
　　“那我请客。”

　　不管今晚谁付账，聊到这里，魏余的心情都好了起来。他抬起头，冲闵海一个人笑了笑。
　　他哪知道，闵海心中憋着一团火，吃完晚饭后才发作，跟着他进了房间后，把门反锁，问：“怎么想到跟他一起去隔壁剧组的？玩儿得尽兴吗？”

　　“玩得还可以。”魏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你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朋友那么多，一起去吃夜宵被拍到的还是第一个吧？”

　　“啊，对。”

　　闵海问：“怎么从来没邀请我吃过？”

　　“这种垃圾食品，根本不适合我们表演行当的吃，不健康。”魏余说话的语气相当肯定。

　　“少跟我打太极拳。”

　　魏余索性放开胆子说：“哎呀，想不明白你在意什么，我当然有心请你吃啊，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闵海轻吸鼻翼，喉结下移，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很喜欢喝酒。”

　　“吃可以，喝不行，”魏余摇头，规劝道，“大佬，喝酒伤神经，有演员喝多了记不住台词，业内风评很差。”

　　“是你对我喝酒的酒品评价很低吧？”

　　“你既然敢说实话，那我只好承认。”

　　闵海被气笑，笑完抬头看一眼魏余的脸，气就烟消云散了。他想，慢慢来，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来跟这个人耗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