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那些史书上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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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夏侯威作为魏王曹操亲征大军中的一员，离开了邺城。
我一直担心他把我那天晚上趁着酒醉跟他说的话说出去，比如说跟夏侯霸商量什么的。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家宴的第二天，夏侯威辞别家人前往军营报道，看着我的眼神意味深长，神情却还是镇定如常，而夏侯霸则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再担心了。我没看错夏侯威，这小子果然深藏不露。
我知道即便我把夏侯渊战死的事当做一个预言告诉他，也是无济于事的。以夏侯威的年龄和资
历，他在军中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这趟出征，历练的意味远大于实战。但我终究还是无法沉默到底。也许我这么做只是多此一举，反而给夏侯威平添了心理负担，可我还是希望稍微能够发生一点作用。
大军出征的那天，我硬缠着夏侯霸，跟他一块去了铜雀台，见到了魏王曹操。这个历史上颇具争论的一代枭雄，如今已是垂垂老人，即便目光依然炯炯有神，鬓边的白发和衰老的面容却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不过他身上的气势仍显得不怒自威。明明是个小个子，比他的大多数儿子、臣僚、将领们都要矮不少，但他站在那里，却仿佛所有人都比他矮半截。
作为夏侯渊的儿子们，夏侯霸、夏侯威、还有我，受到了特别待遇，在出征仪式前得到了曹操短暂的亲自接见。第一次距离历史著名人物这么近，我激动得简直快晕过去了。跟着兄弟们行礼之后，我们恭敬地站在曹操面前。这位征战了一辈子的老人笑吟吟地看着我，对我说：“叔权，听说你一直养病在家，可好些了？”
听到“历史名人”亲自对我说话，我热血冲顶，心跳加速，脑子简直快短路了，直勾勾地盯着曹操看，脑中一片空白。夏侯霸见我发呆，急忙代替我回答道：“启禀魏王，叔权身子虽然好了，但却伤了心智，多有失礼之处，还望魏王殿下恕罪！”
“哦？”曹操面露惊讶，“伤了心智？怎么不曾听说？请大夫医治了么？”
“延请了邺城以及附近名医，都说这病难以痊愈，只得慢慢调养。”夏侯霸再次回答。
“怎会如此？妙才正在汉中御敌，叔权却出了这样的事，怎能令妙才安心？”
“是臣没有照顾好家人，不能为父亲大人分忧、为国家效劳，臣惭愧万分。”
曹操浅浅点头，问道：“可曾修书给妙才？”
“不敢为此事令父亲分心。父亲为国讨贼，重责在身。家中的事，臣会竭尽全力！”
曹操又点头，这次看起来比较满意。我也才知道夏侯霸并未将我的事写信告知夏侯渊，以免他分心担忧。他这样的处理方式显然十分正确。毕竟现在是战时，夏侯渊就算知道儿子患了“失忆”的怪病，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曹操扭头对跟在身边的曹丕说：“子桓，回头派人去请邺城、许都最好的名医，务必要治好叔权！”
“是，谨遵父王旨意。”曹丕恭敬地回答。
夏侯霸急忙拉着我行礼：“舍弟之病不足挂齿，怎敢劳主上挂念！”
“仲权此言差矣！叔权和你这样的年轻人正是国家未来的希望，乃国之栋梁，正是重中之重。你可要承担起兄长的责任，务必要替你父亲照顾好征西将军府上下！”
“臣惶恐，必当遵循主上教诲！”
曹操满意而笑，我们弟兄三个又说了些感恩道谢的话，我和这位历史名人的第一次会面就这样结束了。想到曹操再过一年多便会离世，我不一定能再有机会见到他。好歹也算见过一次，感觉人生再无遗憾。不知道这位志在千里的伏枥老骥，此次出征之时，是否想到过这将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亲征。
不过遗憾的是，因为“失忆”，曹操带在身边的人我全都不知道是谁。虽然我知道这些人几乎个个都是名留青史的大腕，但遗憾的是史书上没有画像、更没有照片。我唯一认出来的曹丕，还是因为曹操命他留守邺城，他又是魏王太子，服饰跟别人不一样。在这么重大的场合，夏侯霸也不好逐一帮我介绍，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见面不相识的历史名人气势十足地从我面前走过。
说到曹丕，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未来的魏文帝，着实也激动了一番。曹丕相貌堂堂，仪表不俗，不失他文武全才的名声，以及风流倜傥的做派。从外貌上来看，评分远在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父亲曹操之上，明显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老实说，不管历史评价如何，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非常良好的。没办法，谁叫我是外貌党呢。
曹丕之外，另外一个几乎让我一下子就能确认的人物则是曹植，曹丕的弟弟，也是他曾经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曹植也在留守邺城的名单中，并未随军出征。这是个非常俊朗的年轻人，皮肤白净，相貌俊美，更让人难忘的是他似乎天生自带一种飘逸出尘的风骨，和他哥哥沉稳内敛的气质截然不同。两人并排跟在曹操身后，走在众位官员之前，不过兄弟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互动。曹操剩下的那些儿子们，从外表上看就觉得并不出色，没有哪个特别让我印象深刻的。
而跟在曹丕身后的一群文武官员中，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气场十足，依然有一个人显得卓尔不群。那人看起来比曹丕年长一些，相貌俊朗，身材高大，气势异常沉稳内敛，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深邃的黑曜石，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不可测知的深渊。我几乎不用问，就猜到这个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三国最终的胜利者——司马懿！
司马懿和曹丕关系亲密，这件事是历史上有记载的。在这种公开场合也能看出来，距离曹丕最近的人就是他。司马懿这次并不在跟随曹操出征的行列中，而是协助曹丕留守。看他跟在曹丕身边谨慎谦恭的举止，在场的人大概谁也想不到，不用三十年，曹魏的大权将会落入以他为首的司马一族手中，过早地退出历史舞台。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司马懿。他现在还不是曹魏集团的核心，许多人可能都还没意识到他的重要性。我今天来这里，一门心思就只想赶在曹操出征前见一见“历史名人”，我忘了实际上我能见到很多历史名人！只是我不认识他们。但是司马懿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让我想假装认不出来都不可能。难怪曹操生前始终忌惮他。
因为太惊讶，我忘了收敛，视线不由地盯在司马懿身上。很快，他就察觉到我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一瞬间，我的视线和司马懿的视线正面相遇，我立刻感觉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那种冰冷尖锐的视线，带着质疑和警告，让我一阵心惊。我急忙咧开嘴笑，隔着人群冲他行了个礼。司马懿的视线才收敛了敌意，不动声色地又将注意力放在曹丕和曹操父子身上。我长出一口气，暗暗希望司马大人日理万机，不要记住这么一点小事，以后来找我什么麻烦。
正式的出征大典，仪式还是颇为复杂的，作为魏王太子的曹丕还要率领留守官员送大军出邺城郊外，祭祀一番才能宣告结束。我因为没有正式官职，加上“染病在身”，夏侯霸就说要先安排我回家，他自己则要跟着大部队去郊外送行。反正我的目的就是看一眼曹操，倒也无所谓能不能参加这个典礼。
不过这当口，我却在即将跟随曹丕送行出城的人群当中，认出了那天在街上偶遇的那个曹爽。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相貌粗犷，眉宇间透着张扬，身后跟着几个像是跟班的青年。我不想跟他们打照面，就尽量装作没看见。不过倒霉的是，这种场合一般都是大家彼此寒暄的好机会，要躲是躲不过去的。曹爽很快就看到了我和夏侯霸，凑上前来招呼道：“这不是仲权兄和叔权吗？失敬、失敬！”
“原来是昭伯，许久不见。”夏侯霸回礼，又对我说：“叔权，这位是曹真将军的大公子昭伯，年长你两岁。”
我笑笑，行了个对同辈的礼，道：“见过昭伯兄。”
曹爽也回礼，又道：“多日不见了，叔权。听说你一直卧病在家，不想今日你也会来。既然如此，可是病情好转？”
“已好些了，多谢昭伯兄挂念。”
“说起来，听说季权此次跟随在魏王身边，也一道出征去了？”
夏侯霸答道：“正是。季权也到了该出征历练的年纪了，又蒙主上看重，跟随在麾下做个传令官，也能知道行军打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是啊，季权也长大了！仲权兄初上战场，也差不多是这年纪吧？”
“正是。弟弟有这份心，主动请缨，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只好代替父亲和大哥做主。不求初次上阵便能立下什么了不起的功绩，季权能有所成长，便足够了。”
曹爽笑着点头，又看向我：“叔权你呢？你之前不也是从汉中回来养病的？”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又忽然扯上我，便干笑了一下，道：“叔权虽然有心上阵立功，无奈疾病缠身，一时半刻无法为国效力。我看昭伯兄倒是精神抖擞，怎么也不见追随在曹真将军身边啊？”
曹爽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不好看，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呵呵笑了笑，说：“叔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听说你失了心智，看着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我也呵呵呵地假笑，回道：“正因为失了心智，所以话该怎么说，也都不晓得了。若有言语上得罪之处，昭伯兄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呀！”
曹爽脸色阴郁，但终究还是没发作出来，也不知是不是碍着夏侯霸在场，只是草草道别离开。他一走远，夏侯霸眉头一拧，轻声追问：“叔权，你跟昭伯确实素有嫌隙，言辞间也并不和睦，但你现在还记得么？”
我摇头：“当然不记得。只是一看见他，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讨厌。”
夏侯霸失笑：“是么？看来你们之间确实嫌隙颇深。只是，他毕竟是中坚将军的长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我们两家同为国家重臣，父亲与中坚将军又同在汉中军前，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还是应该修好为上。”
“是，叔权知道了，以后不会无端斗气。”我摆出一副“我错了、我认错”的姿态，夏侯霸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兄长方才所说‘中坚将军’，是指曹真将军么？”我又问。
“是啊，曹将军因着今年春天的下辨之功，拜为中坚将军，之前一直是领偏将军的。”
“哦、下辨……”
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下辨之战我记得还比较清楚，是这次汉中战役前期曹军的一次大胜。这一战最出彩的人是曹休，因为曹休的判断，才识破了张飞的骗局，进而斩杀蜀将吴兰，逼得张飞退兵，占据了下辨。曹真、曹洪、曹休等人目前都在汉中，连同夏侯渊、张郃、徐晃这些人，汉中可谓名将云集。再加上曹操亲自出兵，不能说是不重视。只可惜最后，还是因为定军山的败阵折帅，失了战略局势，导致汉中满盘皆输。
我暗自叹息了一番，真是恨不得插翅飞到汉中前线、飞到夏侯渊的身边去。无奈我现在这种状况，就算知道了“剧透”的细节，也没人会相信我的话、采用我的建议啊。就算真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改变历史么？我忍不住又是叹气连连。
“怎么了，叔权？怎么一直叹气？是有什么心事？”
夏侯霸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才发现自己叹气太多，又走神了，急忙答道：“没什么。只是……只是挂念身在汉中的……父亲大人……”
我这话说得没有底气，却勾起了夏侯霸的共鸣。他也叹了一声，安慰我道：“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你我远在千里之外的邺城，即便担心父亲大人，也于事无补。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你母亲和各位夫人面前，可不要流露出这等情绪来啊。”
“是，还是兄长想得周到，叔权惭愧。”
夏侯霸点点头：“叫人送你先回去，为兄还需随太子一道出城践行。待回头空闲下来，再从头教你武艺骑射。”
我听了，知道他把我的事真正放在了心上，心里跟着舒畅了许多，不由地展颜而笑，诚心诚意地道了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那些史书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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