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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一三八、拖油瓶 ...

  •   我要银屏帮我去找的人自然是陈庆。我总算理解了星寰让陈庆来找我的用意。陈庆的到来,以及星寰指定要他遵守的那些奇怪规矩,都是在为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做准备。当我决定向关银屏坦白身份时,我也已经想通了这些原本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安排之间的关联,并且立刻明白了我应该怎么做。对于星寰的洞悉天机,我再次感到深深的佩服和深深的恐惧。

      这世上真有人能够料事如神?这种程度已经超出了“谋略”的范畴。正如星寰自己所言,他绝不是一个谋士、智囊。他真的是个算命的,特别之处就是他算得特别准。我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科学教育在他面前似乎变成了笑话。不过想想看,既然我能够超越一千八百年的时空穿越重生,星寰这种存在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既然星寰没有亲自出马,而且只安排了陈庆一个人过来帮我,我心里多少是有些安定的。我隐约觉得这是好兆头,至少在星寰看来,事情并非特别棘手,有陈庆帮忙,我们自己就能搞定。当然,我并没有因此而大意。怎么说这也是与我自己性命攸关的事,不但不能马虎,还必须动作迅速,一刻都不能耽搁。

      陈庆当晚就潜入刘权府中来见我。银屏还是很给力的,一点都没耽搁,当天就把话带到了。而刘权府上松散的戒备也丝毫难不倒真正游侠出身的陈庆。我把大致情况告诉他,让他在一天之内准备好所有需要的东西,最要紧的是准备一艘能够在长江中行走的船只。我们若能沿水路离开成都,进入长江顺流而下,那真是一日千里,想追也追不上。但前提是船必须要经得住长途航行。陈庆很有把握地说包在他身上。其它的盘缠、衣物、干粮什么的必需品,他也说没有太大问题。最后令我们犯难的,倒是我这边的问题了。

      我现在处于被软禁在家、听候发落的状态,照理说没有人身自由。即便我豁出去了翻墙逃走,难度倒是不大,就是很容易露馅。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大白天公然翻墙出府,要走的话最好是在晚上。可是夜晚城门关闭,又必须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这样一来就难免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计算时间点,总是拿捏不准,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我跟陈庆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

      “怎么办,公子?不如公子现在就跟小人一道离开,潜在城中,待明日城门一开,就此远走高飞,免得夜长梦多。公子以为如何?”

      “说走就能走吗?什么准备都还没做吧?”

      陈庆脸上流露出勉强之色。我想了想:“你还是先照我说的去准备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在明日城门关闭之前,出城与你相会!”

      陈庆一喜:“公子是否已有了计较?”

      我点点头:“只能尽力一试。”

      我的方法很直接,就是去恳求刘权。

      对着银屏说出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对她说出实情,也是从心理上斩断退路的一种方式。趁着脸皮还未扯下,窗户纸尚未捅破,我只能抓紧时间奋力一搏。为了这,去求刘权是最快最直接最有可能成功的方式。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见刘权,并且要求跟他单独谈。刘权不疑有他,很痛快地照办了。我当即跪在地上对他行了叩拜大礼。

      刘权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来扶我:“悦之你做什么?突然行这么隆重的礼节……快些起来说话呀!”

      我当然是不肯起来的。我伏在地上,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沉痛,道:“公子,赵乐不才,斗胆恳求公子。若是公子心中对我多少还有那么一丝眷顾,可否请求公子伸出援手相助一臂之力?”

      刘权惊讶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有什么事若是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了!我本来……本来也没什么本事,难得竟然有能帮上忙的时候么?”

      我低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只怕会连累公子……”

      刘权愈发慷慨激昂道:“悦之你说这话,只怕是在笑话我吧?你对我恩重如山,两次救了我的性命,却从来也没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别说是要我帮忙,即便是要我刘权这条性命,我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我伏在地上,心中暗暗高兴,语调仍然沉痛,低声道:“公子言重了。我只求公子助我出城。”

      “出城?怎么,你有事要去办么?”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刘权,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离开成都,永不再返。”

      刘权同样对这个宣言大吃一惊,我赶在他嚷嚷出来之前续道:“赵乐本就不是蜀人,承蒙关兴将军器重,才投入汉中王麾下效力。而如今一而再再而三,深感遭人猜忌排斥之苦,已无意继续留在蜀中,因而决意离去。只是如今被困府中,难以随意出入,特来寻求公子相助,恳请公子设法在今日城门关闭之前,助我离开成都。”

      刘权被我截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无比惊讶地看着我,嗫嚅了半天也没有反应。我叩了个头,敦促道:“还望公子施以援手,救我一命。”

      “救、救你一命?”刘权听到这几个字倒是反应过来了,“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难道你觉得继续留在这里,会有性命之忧?”

      我坚定地点头:“正是!自从被解除职务勒令反省以来,我内心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算计我、算计公子。细细想来,当日遇袭那件事,本就别有蹊跷,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彻查。而那日侥幸击退山贼之后,若不是我擅自做主返回成都,继续前进的话,只怕公子与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公子觉得我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呃……并非没有道理,只是……”

      “无论如何,我不可坐以待毙。我与公子不同,并没有足以自保的身份地位。而我在蜀中本就毫无根基,又天资鲁钝,无意中开罪别人也不自知。思来想去,唯有趁着还能离开之际,早些抽身而退,重归江湖之间。”

      “我也没有什么足以自保的身份啊……”

      刘权低着头嘀咕了一句,又问我:“你是说,你要走吗?走去哪里啊?”

      我叹道:“离开成都,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到哪里都好。”

      当然,我知道我自己要去哪。回魏国、去洛阳,这就是我的目标。

      “那你要怎么离开成都呢?你一个人能跑多远啊?”

      “这些公子就不必多问了。我已有安排,只等今晚设法出城,立刻就走,决不会有半分耽搁。”

      刘权轻轻点了点头。我注视着他,等着他的回应。片刻之后,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对我说:“我要跟你一起走!”

      “啊?”这回轮到我大吃一惊了。他误会什么了?我从来没有流露过要带他一起走的意思啊!

      “公子此言何意?公子是说……”

      刘权忽然反过来对我行礼,执拗地说:“带我一起走吧,悦之!不管你要去哪,我也一起去!总比留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要好!”

      我愈发惊讶,手忙脚乱把刘权扶起来,正要劝阻,却见他眼角已经流出泪来。我顿时沉默了。

      “求求你了,带我一起走吧。若是你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只怕当真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弄不明白了……”

      刘权哽咽着说。我轻轻抚摸他抽动不已的肩膀,安抚道:“公子好端端的,为何会说这种话?公子遇上了什么事吗?”

      刘权沉默半晌,才低声说:“其实……其实我之所以硬要把你调来我府上,是因为除了你以外,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相信谁。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真正关心我,而不是……而不是想着要取我的性命……”

      “取你性命?”

      他点点头,声音更低更轻了:“说出来你可能难以置信。之前住在王宫里时,不知有几次被人在饮食中做手脚,轻则吃到不干净的东西,重的险些丧命都有。尤其是法正大人过世之后,更是几次凶险。还好你建议我,向父王提出离开王宫单独居住。可即便搬出来,我还是觉得府中的人个个居心叵测,对我也是极尽敷衍。我实在没办法,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这才硬是把你要过来。果然你来之后,府里的气氛就好多了,仆人护卫被你教训过后,也再不敢造次。你若走了,我对他们……实在没有信心……”

      “可是即便如此,公子也不至于舍弃身份跟我一起走啊。你终究是汉中王的长子,拿出自信和威严来,那些仆人也就不敢小看你了。”

      “我、我哪里有什么自信和威严啊?我本来就跟他们一样,只是个在山里耕种打柴的乡下人罢了……”

      刘权低着头,极为不自信地嘀咕着。我看着他这样,心里有点怒其不争,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即便他是刘备的亲生儿子,可能小的时候也接受过一些教育,但那个时候刘备自己都还没有发达,不太可能教他什么“帝王学”,这一点他跟刘禅肯定是不一样的。而与刘备失散时他不过八九岁,之后一直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农夫成长起来的。他很难适应这种身份上的转变,也没有学会该如何把自己放在比别人高一等的地位上,像一个真正的王公子弟那样去管束仆役婢女。当然一方面来说,这是他性格善良温顺的体现,但从另一个角度也难免被视为懦弱。在这方面我感同身受。作为一个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习惯了人人生而平等的现代社会,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稍微习惯古代社会的主仆上下观念。我比刘权适应得好的原因,也许还是在于眼界的不同吧。晚生了一千八百年的我,即便是个普通人,也跟刘权这个古代普通人的起点不一样。

      “悦之,带我走吧。”刘权再一次恳求我,“我已经见过我父亲了,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还是回去种地打柴比较自在一些。早知道会是这样,我……我根本就不应该来……”

      “打柴种地……你是当真的么?”

      他似乎从我的回应中看到希望,用力点了点头。我想了想,又问:“话虽这么说,跟着我走,我不能保证一路安全,也不保证一定能够送你回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不会后悔、或者怨恨我吗?”

      他点头更加用力了:“绝不后悔!更不会怨恨于你!若要说后悔,我更加后悔的就是不该来这里……”

      我迅速在脑中盘算起来。我本来没打算带着刘权一起走,所有的规划都是以我跟陈庆的“两个人”为单位考虑的,但是带上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只要陈庆准备的船不是特别小,多加一个人应该不是大问题。至于盘缠和干粮,也不过是多一张嘴的事,节省一点,或者早点找地方补给,就能解决了。唯一令人不安的就是“安全”,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趟能不能顺利脱身、返回魏国。沿长江而下,首先进入的将是吴国的范围,要北上魏国,还是需要点运气和规划的。但是刘权跟我一起走,倒不一定是坏事。若是在出城时遇到麻烦,或者在蜀国境内遭遇阻拦,他怎么说也是刘备的长子,多少还是能有点用处吧?

      想到这里,我不免对于自己有少许惭愧。什么时候我也开始变成这种凡事都要计较得失、盘算利害关系的人了么?刘权满怀期待的眼神映入眼帘,我更是心中惭愧,一晃神的功夫想起了法正。他当时便已经预料到自己死后,刘权将在蜀汉难以立足吗?真不愧是留名青史的谋士。在生命走到尽头之际,还是在想方设法编织网络,将我算计在内。

      “如果你真的确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后悔的话,”我郑重地对刘权说,“那就马上照我说的去做,今晚一起走吧!”

      不管了!我也豁出去了,就带这个拖油瓶一起“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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