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五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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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侧看台晟琢见擂上慕容芷二人恢复顽笑神色，心中不由发笑，心道：她们二人都是小孩儿心性，这么看她们在一处，天大的事都像是玩笑一般简单，似乎拍拍手便能解决。一时间心情也被她们带得轻松起来，嘴角也随之勾起一丝浅笑。北侧王席晟決却是眉头紧蹙，心道：不知那段浮生到底想干甚么？！不赶紧杀了那蓝衫小子，却待要让她放肆到甚么时候？！
擂上五史兄弟大势已去，碍着先前慕容芷那些义正词严的话语，也不敢再造次，便相互搀扶着往擂下走去。霍致风扭头唤住他们，从慕容芷手中接过一方小瓷瓶，走过去送到史游枭手中，诚声道：
“刀剑无眼，我风少却并无存心伤人之意！这是阿芷备的止血散，快去帮你二位兄弟敷上，少倾便能止住血涌，也好再行治疗。”
史游枭闻言一怔，却因霍致风态度实在诚恳之至，竟不由自主伸出手来，接过那小瓷瓶，只听身后史长鹰喘息道：
“五弟，受人之药，还不道谢么？！”
这五史虽然投奔东方衍门下，数年来做出不少为虎作伥之事，但英雄本色不改，也还留着些豪爽气质。因此史长鹰见霍致风二人真心赠药，便亦命五弟道谢。史游枭向霍致风抱拳一拱，遥遥对着慕容芷道了谢，又扫了一眼伫立一旁的段浮生，替两人忧心了一回，方转身下擂。
霍致风见着五史举止也不似大奸大恶之人，心道：他们也算胸怀坦荡，也未耍甚么阴谋诡计，只说这肯服输不赖账一条，我风少就佩服的。正在心中胡乱评论着，那厢慕容芷一声轻咳传来，霍致风立时反应过来，依着方才低语时慕容芷的叮嘱，向满场英豪们抱拳行礼，道：
“各位英雄，方才之事实属突然，我风少并无意滋扰生事，阻挠各位在此比武。如今免不得还要斗上几场，请各位稍待片刻！待我料理完毕，就将场子还给各位大侠！”
众人本就无心责怪于霍致风二人，觉得她惩戒刘河浦，力破五禽阵，都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怪那段浮生突然出现，逼她二人继续斗武，实在有些故意欺负于人之意。在场群雄也不曾细想其中阴谋，却只凭着直觉，对霍致风二人心生好感，此刻又听其谦谦之言，不由更觉舒坦，竟有不少不怕死的侠义之士响应于他，声援支持不断。
擂上禹覆城与解鲲早就头皮发麻，他们本奉了血蛭教命令，前来作乱，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这程咬金还是他们的冤主，本就是他们不敢再犯之人。可是碍着血蛭教淫威，他们也不能不从，是以段浮生上场压阵之后，他们也依着吩咐跃上台来。可那霍致风并不理会他们，又是吃糕点，又是送五史药瓶，又是向群雄喊话。这一路等下来，禹解二人衣襟都已经湿透，只恨不得自己将自己打晕，再找人将自己扔下擂去，也好过现在如此内外煎熬！
霍致风却是愈加意气风发，在群雄叫好声中转过身来，从禹解二人身边慢慢踱过，擦过两人身侧时，斜睨了他们一眼，一眼之间，令二人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慕容芷见二人面如死灰，身如筛抖，不由捂唇而笑，道：
“风少，这二人不用比也是输了，你不如快些赏他们一人一掌，让他们速速下擂，也省得他们在此自我灭亡得好呢！”
霍致风俯身捡起刀鞘，插刀入鞘，递给慕容芷，一面笑道：
“我不也是好奇么？只是想看看他们能撑到几时，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呐。”
禹解二人本就万般情绪交杂，内心饱受折磨，如今听二人之言，不由激得浑身一震，心道：横竖是逃不过一死，不如拼了！两人惊魂未定间，仓促决定之后，又扭头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好不了多少，又惧又畏之下，神智失了大半，两人如同疯魔了一般，突然发出哇呀呀一通胡吼，张牙舞爪扑了过去。
他们心神大乱，自然身手迟钝了许多，被霍致风几记硬拳砸得满头满脸的疙瘩。霍致风如同耍猴一般，引着他们绕着擂台行了一圈，最后在擂台边飞脚连踢，正中两人后臀，将二人踢得飞了起来，直直往擂下坠去。
晟琢见霍致风又获全胜，不由拊掌赞叹，心中也放心不少，正自松了口气，突然察觉有异，似乎有人正紧盯着自己，因扭头寻探视线来自何方。一回眼只见虞梦裳凭窗而立，向自己望来，一个照面之下，两人都是一怔。
视线一旦相触，仿佛胶乳相融一般，牢牢粘在一处。刹那间世间万物皆黯了色彩，两人眼中除了彼此，再无他物。陡然间心下无数心绪腾腾翻涌，只觉得一时喜，一时悲，一时甜，一时涩，一时欢，一时哀……
喘息之间，两人竟已将尘世间万般情绪统统历遍，无一遗漏。
此番情景，竟只配得叹词二句：
只道是：得遇知己慰残生；
熟料到：暗缠情丝难自挣！
时空凝滞之间，突地一声清笛响起，音色高亢明亮，转瞬间竟将两人都震得醒过神来。
晟琢匍一回神，只觉得心跳加速了三倍，呼吸也急促了许多，抬眼望向擂台高处，只见一红衣男子横笛而奏，看来又有敌人现身挑衅。晟琢见霍致风剑眉紧蹙，似被那红衣男子笛音所扰，不由心下自责，忖道：此刻风少正在擂上为本王拼命相搏，而本王却如此心有旁骛，实在太过不堪，哪里对得住风少！因速速掉转身形，快步往北侧王族观擂席走去。
虞梦裳见晟琢转身离开，心中痛楚酸涩无以言表，心道：不过只想来此与她道别，却不知为何一见她，便想要避，可是一旦真真避过不见，心中却更为挂念，甚至竟是念念揪心。又想起方才那如胶似漆的对望，心跳就仿佛被那玉鎚急点一般，乱了节奏，当下也不敢再多作细想，回身落座。好不容易平复了心境，才自斟了一杯茶水，举了茶盅待要饮，方挨及唇边却生生顿住，只觉心中又是一阵悱恻之意潮涌而来，不禁掌着茶盅恍了神。
一旁巫之诲却未曾注意虞梦裳如此反常举止，听得那声笛音响起，他便皱了眉头，起身到窗边细瞧。只见吹笛之人一袭红袍似血，伫立于擂台中心处。这奏笛男子年逾弱冠，眉目清隽，长身修逸，双手执着一管金缠丝白玉镶口六孔短笛，正阖目而奏。
这曲音听似清脆，但久听之下，却令人头昏脑涨，胸口颇有些滞气。巫之诲这才清楚来者何人，不由一惊，心道：这人定是蝴蝶门门主花十七！这人善催魔音，扰人心魄，小疯子身有血魂，最忌心神大乱，万万不能被这笛音迷惑！他知道这魔笛厉害，是以凭窗紧盯擂台，打算一瞧出苗头不对就上前去将霍致风救下。
两侧阁楼相继有人认出了这红袍男子，不禁又是惊呼出声，道：
“是蝴蝶门余孽！”
“花十七竟还未死！”
“快捂住耳朵，莫被魔音穿脑！”
“……”
众人都只道陈州歌会之后，蝴蝶门已遭灭门，却又在此处看到蝴蝶门门主花十七，自然万分诧异。何况这花十七所奏笛音具有魔性之事，江湖上人人皆知，是以一听出不妙，群豪都运气护身罡气，闭塞耳膜，挡住大部分魔音。一些功力稍弱的后辈都用手捂耳，以防中笛音之邪。
霍致风早知不对，但那笛音方起，她只觉得体内甚么物什突地开始不分南北地乱窜一气，全身真气被它带得往身周洪涌，竟似再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不过喘息之间，霍致风额上已是渗汗如珠，面色逐渐变得惨白。慕容芷在她身后，已将双耳牢牢捂住，以免自己先被魔音击倒，无法再相助于霍致风。幸而那花十七将大部分魔音贯穿于霍致风体内，无暇顾及他人，因此慕容芷等其他在场诸人皆只听闻些微余音，倒也不难抵抗。
慕容芷只见霍致风身形微颤，又迟迟不出手相攻，便知她压不住笛音之乱心，急忙娇喝道：
“风少，封耳门、听宫二穴，闭塞听觉！”
霍致风听到慕容芷提醒，忙运气封穴，不料这魔音带起血气肆涌，竟轻易将封好的穴道冲开！霍致风只好凝神再试，而那魔音却不停歇，只教她尝试数次，无一不被破解，不由心神大乱，斗汗如雨般下坠，因吼道：
“阿芷！我封不住！啊——”
话未说完，霍致风就嘶声狂吼，探掌向花十七面门拍去，她上身随掌而前倾，下盘却似有千钧之重一般，无法抬动半分，这一掌非但未能触及花十七衣角，就连自己重心都已不稳，整个人直直侧倒跌地，抱头嘶吼不已。正是此时，花十七双目陡然全睁而开，杀意迸射！
慕容芷见霍致风已无法控制体内真气，加上血魂冲撞，形势实在紧迫，她却不懂解除魔音之神法：清心咒，来不及求虞姐姐相助，也是急中生智，因喝道：
“定心凝神，听我口诀，风少，除了阿芷之口诀，再莫动他念！”
霍致风强忍浑身裂痛，神思归于心间，且听慕容芷琅声道：
“蜀葵花五钱，七文一钱；重绛一两二钱，十文一钱；石榴一两三钱，三文一钱；苏方木九钱，八文一钱；珍珠母粉二两，三十文一两；明末药三两，二十五文一两——风少，共计几钱？！”
满场只有段浮生悠然而立，丝毫不为魔音所动，见霍致风已然不支倒地，慕容芷却念出如此不着边际之句，只道慕容芷已失了分寸，胡言乱语，不由冷笑。
霍致风却登时明白，这正是配置茯苓霜时所购药材，阿芷此言，是让自己静心于计算之间，引开脑中魔音厮缠，此法实在新奇古怪，但情急之下，也只能一试。霍致风在脑中算计，口中念念有词：蜀葵花五钱，七文一钱，五七三五，得三五钱；重绛一两二钱，十文一钱，……
一算之下，万念渐息！神心身三位逐渐合一，脑中亦被计算口诀充斥，待到结果得出之时，霍致风终于得了一刹那的清醒！
只这一刹那的时间，便已足够！
花十七已催动全身内力，将魔音推至最强，正欲用此波攻击将霍致风彻底击溃，不料电光火石间，原本倒地不支的霍致风突然双目圆瞪，手腕微抖，一道寒芒疾射而出，正中自己短笛膜孔。却听“哧”的一声，笛膜应声而破，原本尖利锐啸的笛音变成了“噗噗”残钝之声，刹那间失去魔音效力！
花十七面寒如霜，竟不知霍致风何来那股极强定力，能稳住刹那心神，出手将自己笛膜击穿。霍致风一跃而起，抬袖拭去额上斗大汗珠，惨白面容多了几分血色，勾唇斜笑，道：
“共计四百另一文，好阿芷，算得我好苦！”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五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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