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GL）》夜苍茫

73、【四目】

　　会场群雄只见惊马疾驰之间，霍致风已大获完胜，全身而退。这般身手矫健，这般气度非凡，加上最后那句掷地有声之言：人不轻狂枉少年！此般种种直教全场英豪皆为之折服，赞叹不已。

　　慕容芷初听她吟诗抗敌，还有些嫌她太过张狂，而且学人家吟诗，也太不符合她素来气质，因此暗笑了一回。结果观战到后来，自己也被整个人吸引过去，只觉得小风似乎变了个人似的，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夺人气势，竟令人无法将视线移开！这正是：

　　格挡挥劈之间，崭露飒爽英姿；
　　腾挪闪跃之时，尽显风流神驰。

　　到了霍致风最后一句话出口，慕容芷已是神为之夺，连桂花糕都忘了再吃，只楞楞然望着霍致风背影，怔怔出神。

　　众人犹自感叹之时，却听募地响起一声长叹，道：
　　“好个‘人不轻狂枉少年’！”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闪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擂台上突地多出一个白衣男子。只见他面如冠玉，皓白长衫衬得他愈发俊逸非凡。慕容芷一见之下，便发现他便是前日在凴銂城内见到的那名白衣男子，紧接着霍致风也反应了过来，两人都在心下猜测他是何人，到底是敌是友。却听两侧阁楼中传来几声惊呼：
　　“是段浮生！”

　　“他怎么也来了？！”

　　“……”

　　一时间人群中掀起一股骚动，大多人面上显出惊惧之色，手足无措。晟決却终于满意地冷笑，心道：血蛭教居然能请得动段浮生，这实在给本侯不小的惊喜。他武功强过刘河浦数倍，这蓝衫小子定不能敌！一想到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不由笑逐颜开，自斟自饮起来。晟琢在南侧看台，虽不能得见晟決面上得意之气，但她也能猜得段浮生来意，不由心焦：此番英雄会，实在暗敌太多！原来除了血蛭教控制的那帮武林人士，还有段浮生此等高手助阵！这血蛭教到底掌控了多大的局面？！着实令人担忧得紧！也不知风少能否顺利熬过这一关？！

　　霍致风一听段浮生这名号，立即想起司空大哥所说的杀妻仇人，不由怒发冲冠，抬脚便想冲上去。慕容芷却猜出此人厉害，赶紧快步上前将她一把拉住，示意她莫要急躁，且看看情形再说。

　　段浮生只盯着霍致风手中长刀，面上不带一丝表情，只是在方才那一声长叹中，透出几分惆怅之意。望了一回长刀，似乎回忆着甚么往事，半晌，段浮生又叹道：
　　“这趟刀法，所名为何？”

　　霍致风见他对这刀极为关注，又问起刀法名称，心下疑惑，却仍是如实相告，道：
　　“这刀法名为破戒。”

　　段浮生似乎印证了心中所想，低头沉吟了一番，方抬起眼帘，对霍致风道：
　　“你已是我手下败将，要杀你实在容易。今次就看在这趟刀法，我饶你一条命。”

　　霍致风并不记得往事，也不知道他说的“手下败将”到底何意，但听他说话狂妄，心下就不悦，登时变了面色。慕容芷心道：这人一定是极为厉害的高手，若真的打起来，小风说不定很难赢他，如今他为着刀法放小风一马，虽然行为怪异了些，但实在是小风的运气了。因心下松了口气，只见段浮生转过身去，行至擂台侧边，却站定不动了，慕容芷不由一惊，心道：他还想如何？

　　群雄自是不解，却见一胖一瘦两条人影纵身上了擂台，左边一人身形巨胖，是以显得右侧那人极为精瘦，这两人在江湖上露脸的时候比霍致风多，江湖中人自然知道他们是霹雳堂左右护法，正是禹覆城与解鲲是也！

　　他们还未说话，段浮生便悠悠道：
　　“凡我在场，各位就莫要动别的心思，只管比武。我虽不杀你，但若是有人赢过你，你一样得死。”

　　他也不曾眼泛凶光，更不曾杀气四射，只不过气定神闲负手而立，无尽温文尔雅。众人却皆知他不杀人之时，就如一介儒生一般，察不出他带着任何戾气；而拔出血饮之时，便会化身嗜血狂魔。就是因着这一点，江湖中人对他畏惧有加，是以他说出如此话来，摆明就是要为那些闹事之人压阵，不由全场哗然，但也无人敢出面阻拦。

　　段浮生见众人惧怕，也无得色，实在是太过习惯人人见了他就带着一脸惊惶之色。正负手沉吟，突然感觉有道视线定在自己身上，不由扭头顺着视线一瞧，只见左侧阁楼东头隔间内，一名绝色女子正盯着自己，正待细瞧，却见一名灰衣老头从窗口闪入隔间之内，顺手带上窗户，遮住了段浮生视线。段浮生心忖：这女子居然敢直视于我，有些意思，反正今日还未祭刀，不能杀霍致风，杀她也是不错。

　　“他嗜杀成性，杀人原本就不需要理由。七儿，你往后在江湖上行走，定要记得，少看少问少管。”

　　这灰衣老头，不正是巫之诲？！他闪身跃进隔间之后，便开始对虞梦裳说教，见她不太答理，又道：
　　“这么久未见，七儿居然也关心起人来了。我将那小疯子送入天罗大阵之时，倒想不到她有这么好福气。”

　　虞梦裳黛眉轻蹙，问道：
　　“九叔为何知道，她是我虞氏后人呢？”

　　巫之诲面色尴尬，道：
　　“其实当时我答应你们寻找二娘，过后不久便有了消息，只是我一时糊涂，迷了心窍，便耽误了时机。”

　　虞梦裳听他言语隐晦，词句不畅，知他定有隐情，她也并非探根究底的性子，因道：
　　“九叔何必同我解释？七儿只望九叔能帮小风疗好伤，其他概无所求。”

　　巫之诲听她不用自己解释，不由轻松许多，因又恢复了笑容，道：
　　“小疯子自有她的造化，七儿无需担心。”

　　虞梦裳蹙眉道：
　　“七儿这次出山，本就只为医好小风之血魂，怎能不担心？”

　　巫之诲道：
　　“我破阵法倒是研究得通透，但这医术，还是师兄胜我一筹，阿芷是师兄爱徒，早晚要接他衣钵，她若是不能解，那世间也再无人可解，担心太多，容易折寿啊，七儿。”

　　又道：
　　“况且我知道阿芷定能救得小疯子无恙，七儿实在无须担心。”

　　虞梦裳闻言叹息，微微颔首，又推开窗户，望着擂上亲昵私语的霍致风与慕容芷，道：
　　“只要有阿芷妹妹在，她的确凡事皆顺。七儿的确不用太过担心。”

　　巫之诲忙走上前来，将窗户重新关上，道：
　　“就是就是。七儿，你这回在英雄会上露面，倒是谁的主意？你身份特殊，实在不该在此等人多嘴杂之地现身，你可知道万一出事，你会有多大的麻烦？虽然你有神法，但依着族规你是不能在外间使用的。九叔劝你以后莫要轻易出门，只管放心将小风交到阿芷手中，她自会将小风医好。依我看，你还是先行回子午岭比较妥当。”

　　虞梦裳幽幽道：
　　“这是七儿自己坚持要来，无关他人。七儿自然知道自己不该久留，是以今日，七儿才会来此。昨日小风与我说时，我便已经决定择日离开。”

　　巫之诲观其面容，觉得她神色间带着隐忧，却不知她所忧何事，心道：看来这英雄会上，定有甚么人，是她走之前定要一见的，是以她才冒险现身，这七儿素来乖巧，却不知为何今次如此任性？

　　虞梦裳说完此言，心知自己很快便要离开，终于还是不忍，转身推窗，视线在满场飘然扫过，最后停在南侧看台之内。听见巫之诲起身的声音，知道他又想关窗，因道：
　　“九叔留步。”

　　巫之诲被她出言阻止，只好罢手，心道：那段浮生若是真的盯上你，只怕除了残影出手，再无人能化解他的煞气，可如今形势，几头焦灼，她能顾上哪头？！不由又在心中责怪虞梦裳任性，却听虞梦裳幽幽一叹，道：

　　“七儿既然再无法久留，九叔就让七儿任性一回罢！”

　　巫之诲一听之下，只觉七儿语似青烟，竟带起一股缱绻之极的悱恻之意，寥寥几个字，似乎有着千钧之重，压得他胸口一阵滞塞，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好回桌坐下，自斟了杯茶，一口灌下，摇头低叹。

　　此时擂上气氛已是紧张万分，慕容芷见敌人气势太盛，如此下去，对己方甚是不利，因对霍致风耳语道：
　　“风少，你只管比那段浮生更狂些，更悠闲些。反正他方才亲口说了不动手，我们就莫要怕他。你若是在气势上赢他，我们就能扳回一城。”

　　霍致风听完之后，明白阿芷素来最懂攻心之术，因依言喜笑颜开，笑嘻嘻俯身凑近，问道：
　　“阿芷是不生气了罢？”

　　见阿芷笑而不答，心知她已经消气，不由心中一喜，随手又拈了一块桂花糕扔入嘴中，发现这糕又软又香，入口即化，咽入喉中之后，只觉唇齿留香，清新无比，不由赞道：
　　“阿芷在哪里打的桂花糕？实在美味无双。嘿嘿。”

　　慕容芷知道她在做戏给血蛭教那帮人看，还待回话，却见霍致风连着塞了几块入口，速度竟似乎比方才出刀时更快，也不管甚么敌人不敌人了，忙掩住剩下的桂花糕，嘟嘴念叨：
　　“统共才打了二两呢，你这么一会儿就给我消灭了大半了，等会儿你让我吃甚么？！不带这么狼吞虎咽的呢！”

　　霍致风笑嘻嘻央她再给一块，慕容芷自是不依。擂上禹解二人，还有方才战败的五史，合着满场群雄看得目瞪口呆，见着这两人如同在玩过家家一般，亲昵耳语，争着手中糕点，竟似不把这擂台比武当回事一般！偏偏这两人一个英气勃发，长身玉立；一个笑颜明媚，酥容和煦，令众人看得极为入眼，一时也无人提出异议，似乎都只顾着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