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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首目】 ...


  •   赤邦城楼之上,沛王晟珙悠然闲倚坐于春藤躺椅上,边眺望一里开外列阵在前的陈朝御军,边浅酌清茶,竟似毫不在意。晟珙本是陈王晟珑嫡亲王弟,皆为一母所生,只恨晚生了一年,晟珑以长为尊,得了王位之后,或忌或惮将晟珙远调至国境最西北地境封侯。历年来晟珙总是表面遵从圣意,背地里密谋许久,等到现今时机成熟,才引了撒克孜铁骑进关内,共谋大计。

      晟珙与陈王即为兄弟,面相也极为相似,皆是面阔唇厚,两颊浮隆,鼻挺腮方,牛王巨眼,精光颇盛,虽然身形短矮,却也极具王者相脉。想到此战之前,与东方衍所商之事,心中狠笑,忖道:东方老狐狸还算识相,肯替本王除去陈王,这份礼说来仍是极丰厚的,本王送半壁江山与他享用几年倒也无妨,反正六弟在其中定不会甘心这老贼一介外人霸占我陈朝疆土,待他们二人矛盾激化之时,本王再出手,取这渔翁之利,也懒得此时太费军力。

      他所指的六弟,便是平王晟珉,他与东方衍密谋之事,并未让其参与,却仍故意将平王纳入三分天下之一。这并非念及血脉亲情,不过是为着让东方衍多个牵制。到底沛王地下军力不足是举国皆知之事,怪只怪那晟珑以晟珙为心头大忌,数次借机剥他军权,更不理会沛地边境撒克孜作乱,每每只在边境告急时,才允宁王调兵前来救急。若非兵力匮乏,他晟珙何需撒克孜那班蠢材相助?晟珙一心求胜,将本朝上上下下算计了个遍,却偏视撒克孜外患为无物,只道将来许些银两,削了撒克孜每年进贡陈朝的供奉,就能将撒克孜军队悉数逐将回国,殊不知请神容易送神难。

      “报——报沛王,天泽上人命帐前先锋申屠雷上场叫阵,就快到城楼之下了。”

      沛王扬扬手,命传讯官退下,扭头对身侧军师裴寿遐道:

      “瞧瞧本王那些不成器的王侄们,如此性急。”

      裴寿遐原本也是陪同沛王一起,就坐于赤邦城楼之上,望着天泽上人那方军马,默数一番,心觉有异:据探子回报,陈朝所派兵马应是十万有余,如今看来,这些人不过万余之众,虽然沛王此次本就准备诈败,但是想来天泽上人等人并不知情,怎会用如此少的兵力前来攻城?正疑心,却听沛王笑言,忙欠身陪笑道:

      “到底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晟珙摇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叹道:

      “如此阵脚慌乱,兵力又匮乏,真教本王想痛快一战都难矣!”

      裴寿遐忙道:

      “此番阵上兵力与探子所报不同,短了□□万人马,依属下愚见,只怕敌方是在哪里设了埋伏。”

      晟珙嘿嘿一笑,自然也料到如此,却道:

      “多半是他们鬼打鬼,本王懒管他甚么埋伏不埋伏,你传令下去,叫撒克孜军随便派个校将上场,打发了申屠雷罢!”

      原来晟珙打得如意算盘,是教撒克孜人迎战天泽上人为主,自己的兵马暂时按兵不动,只待时机杀出城去,一举将其击败。再钳制天泽上人乖乖议和,拖些时日,等待东方衍那方消息,若是老狐狸举事成了,此计才算大功告成。

      晟琢与晟決等人哪里晓得如此诡计深藏其中?两人皆打出十二分精神,立马阵前。申屠雷得令前去赤邦城下叫阵,未多时城内涌出一队人马,身着异邦服饰,晟琢定睛细看,察出是撒克孜贼兵,握住缰绳的手更紧了三分。晟決亦看得分明,心中暗忖:四皇叔近段时间招兵买马,少说也积聚了三四万兵力,如今竟仍是用撒克孜兵力前来迎战,分明是不想费自己力气,好个借刀杀人之妙计!

      思忖间申屠雷已与那撒克孜将士斗做一团,只见两人在马背上刀来枪往,实力正相当,一时难分高下,忽见申屠雷右手挥刀砍向那撒克孜将士左胸,那将士双手举枪来隔,却不料申屠雷只是虚招一晃,回刀刺向那人右乳下方。这一招令那撒克孜将士措不及防,只好侧身闪避,一个不慎,差点跌下马去,沛王那方即时鸣金收兵,那撒克孜将士怒目回瞪申屠雷,悻悻而返。申屠雷首战告捷,陈朝将士们高声喝彩,撼震风云。

      那撒克孜将士进了城门,早有几名撒克孜将士围了上来,打头那人喝问道:

      “达翞,伤了哪里?!”

      达翞呸出一口唾沫,怒道:

      “哪里伤了!不过擦破些皮,我原可再战上三百回合!你们怎生就鸣金收兵哩!迩纬,可是你下的令?!”

      迩纬正是打头迎上来的那位将士,闻言苦笑道:

      “哪里是我下的令?!二皇子走时不是吩咐了,此次都得听这甚么沛王的命令行事,不得私自违抗。方才我们见你一招未防住,正替你捏汗,盼你反攻,却听钲声响起,竟召了你回城,哎!甚么打法!这也叫交战不成!”

      达翞听他如此解释,才明白过来,好歹压下几分怒气,又见沛王命人下来,传令迩纬等人轮次上阵,再与申屠雷斗过。众人抖擞了精神,焕然上场,都誓要替达翞报仇,杀它个痛快。却不知沛王作何所想,总在关键时刻命人收兵,如此几番下来,撒克孜数千军众都颇为不满。

      裴寿遐得了此间消息,便回报沛王。晟珙长笑一声,道:

      “如此,时机已到,裴军师,放那些撒克孜蠢物出城,再从本府军中抽调一万兵马,出城会战罢!”

      一时军令下来,达翞等人高呼叫好,原本憋屈了半日,斗得不爽,如今总算能够上阵杀敌,岂非痛快!赤邦城门一开,撒克孜军马便领先冲了出来,杀声震天,后面一万沛王大军紧跟其后,直往天泽上人拥军之处叱咤而来!

      晟琢等人原本见这撒克孜人应战颇为怪异,每到重要关头便弃甲而归。那申屠雷却因此大胜全胜,也是斗得兴起,一阵哇哇暴吼,却见城门轰地大开,无数兵马蜂拥而出,申屠雷也是沙场上老手,早吩咐左右打马回奔。晟琢也不迟疑,一见敌人主力军马已经出城,一声令下,号令千军行动。

      一时间赤邦城外风云变色,人吼马嘶,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处处血肉横飞,溅血飙骨,两军斗得难分难解,数里平原尽被鲜血染红。晟琢与晟決两人处处身先于卒,奋力为战。两军直杀得天昏地暗,陈朝军士依言往历江方向潜移,同时佯装败势。晟琢挥刀击退数名撒克孜军士,令他们无法砍断马腿,分眼见得赤邦城中又涌出万余沛王亲兵,知道沛王以为时候已到,派兵出来围剿,谁料此举正中晟琢下怀。当下晟琢振臂一呼,传令道:

      “撤!”

      后面传令官逐层传令下去,陈朝大军立即向历江边撤去,看似慌乱无章,却是分了小阵细列,相互为掩,其实正伺机反攻。撒克孜军士杀得兴起,好不容易能泄出胸中愤怒,见敌方撤退,果然不依不挠追击而来,后方沛王亲兵自然紧随其后,穷追不舍。不多时两军已临近历江岸畔,晟琢见已引沛王军马入了包围圈之中,因令道:

      “放箭!”

      早有传令官将令传出,后方沛王军马只见前方原本溃不成军的数万人突然往两旁遁散,都不知所措,突然四周一圈黑压压人影出现,紧跟着是铁箭如雨瀑般从四周射来,最前面几排撒克孜军士刹时悉数中箭,身处最外方的大片大片军士皆颓然倒地身亡。剩余军士见此情形,明白中计,急忙返身,想奔回赤邦城中,后方早哗啦啦涌出大片陈朝军马,将退路死死堵住。

      晟琢见敌军彻底慌了神,阵脚散乱不振,明白诱敌之计已成功大半,便勒马折身,斥令停了箭雨,暴喝道:

      “杀!”

      振臂一挥,领军杀返回去,身边陈朝将士斗志昂扬,也跟着上人杀将过去,一时间又是杀声震天,风云剧变。

      晟琢策马疾驰,心中只道大计将成,兴奋不已,却不料身后一枝翎箭无声无息飞来,刷地刺穿其左臂。晟琢马背上身形一晃,左右手臂用力不衡,马速又极快,竟致其坠下马来!眼见马蹄就要踏在晟琢脑门之上,只听晟決一声暴喝:

      “保护主帅!”

      同时一人伸手疾速将晟琢捞起,救回马背之上,晟琢还未看清是谁施手相救,却听晟決又吩咐下来:

      “快护送主帅回营治伤,不得有任何闪失!”

      晟琢正待出言表示自己不妨事,还可继续领兵杀敌。要知沙场之上,两军对决,最重要是主帅安好,才能振奋军心,如今若是军中知晓自己受伤,岂非打击军心?!万万不可!晟決却不待她多言,回身对着军众振臂喝道:

      “兄弟们,跟我来!杀!”

      军众们有些被方才晟琢坠马之事唬住,哗然一片,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副帅振臂高呼,才回过些神来。原本主帅受伤,副帅就该继续领兵杀敌,只是天泽上人在军中声威颇重,一时间竟无人应声晟決。晟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此番状况,并不着急。果然,一顿之后,东南边的平王亲兵阵营中发出震天呼声,附和晟決喝声。周围军众也是不明所以,慢慢也跟着平王亲兵们呼喊起来。不多时陈朝军士人人皆振臂高呼:

      “副帅神威!杀!杀!杀!”

      齐声喊着跟随晟決向敌方杀去。

      刹时间军马悉数移阵往前迎敌,只余数人护在晟琢左右,更有一席担架过来守候,如此仓促之战,自己受伤也非定数,怎生就有如此周详的护卫?晟琢方觉有异,忍住左臂疼痛,定睛望去,却见方才救她之人正是陆寻真!心忖幸亏方才得陆将军相救,若不是他那番身手,那种情形下,自己定会没命!正是忖到此处,脑中却似电光火石一闪,突地忆起:方才那一箭甚是诡异,本王明明下令停箭,为何仍有一箭未止?!甚么人如此胆大,竟然违抗军纪?!这般数万之众,偏偏能正正巧巧刺中本王,若是远处伏兵所射,断然不至如此之准,而且这一箭来势无风,不着痕迹,似乎根本不是从远处射出,而是近处之人,用内力逼射此箭——若说单凭内力,便能引导此箭射中本王,如此灵巧之内力,舍陆将军的通灵劲力又能取谁?!忖至此处,晟琢星目卉张,竟不能相信自己心中所猜,全力盯住陆寻真,只盼他能否定自己心中所思。

      陆寻真却避过晟琢眼神,翻身下马,将她扶下,轻手放她在担架上躺倒。晟琢心中剧震,早明白了个七八分,又听军众呼喝之声如此变幻一番,从主帅变作副帅,竟是如此煞费苦心!那臂上箭伤晟琢原不放于心上,自然并无太痛,此刻心内终于知晓此间计谋,明白这数日以来,竟只有自己蒙在鼓里。突然间臂上伤口竟扯出一阵绞痛,晟琢只觉胸内一阵血气涌腾。陆寻真只见上人脸色陡然变得无比苍白,双目瞳仁遽然收缩,还以为自己仍是伤了上人要害,急道:

      “上人,您哪里不适?!属下这就护送您回营!您且忍住!”

      晟琢心内已然气极,脸上表情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端地诡异,骇得陆寻真心下慌乱,生怕她有何闪失,却见晟琢突然猛吸一口气,再呼气时,却张口喷出一大口血,血色淤黑,溅了陆寻真一头一脸,战袍上更是淋漓一片,触目惊心。晟琢声似残蜡,嘶哑黯道:

      “为甚么……为甚么……偏偏是你……”

      这一番激变实在太过剧烈,晟琢体内怒火攻心,一口血喷出之后,便再也掌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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