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爱非爱》顾久有夏

4、第四章

　　他果真没有说谎。
　　他足足带我玩了半个月。如果不是他时不时会在酒店开视频会议，我甚至以为他是因为破产了才如此清闲。
　　我们几乎逛遍了大半个英国。
　　最后去的是怀特岛的一片牧场，远远望去，青草成海，蔓延无际。
　　他向牧场主借了匹马，带我坐了上去。
　　他的马术很好，比我的半吊子强多了，我是因为拍戏有要求，只会坐在马上装装样子，而他是属于真正会的那种，策马纵腾，溅起一片绿波。
　　他本来是担心我会有些不适，开始只敢慢慢地跑，后来见我神情很是高兴，不由渐渐加快了速度，最后完全是让马儿撒开丫子跑。
　　我们迎着风，阳光落在眼上，身上，马儿上，草场上，暖意融融又畅快无比。
　　他喊，大大的声音远远传开又被我们迎头接上。
　　“闫夏，我爱你！”
　　我的后背紧紧贴在他身前，感觉他身上传来的热意几乎要把我融化。
　　他又低下头，嘴唇碰触着我的耳朵，声音被风送进耳中。
　　“闫夏，我爱你。”他重复道，可似乎只是陈述，并没有要求回答。
　　他勒住马，马儿摆了摆头，打了个响鼻。
　　“闫夏，等我们都老了，我们就买个农场，自己生活，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我可以安安静静的陪着你，你要是咬不动食物了，我就嚼碎了喂你，你要是走不动路了，我就一直背着你，你要是不想出门，我就一直在你身边呆着，跟你说话聊天。”他的头靠过来，倚着我的肩。
　　“听起来很好。”我答。脸上没有笑意，但他不知道。
　　“你也觉得很好是吧。”他愉悦的蹭了蹭我，像只大型犬一样，下巴搭在我的肩上，顺着风哼起歌来，说实话，他的声音很好听，如果讲起甜言蜜语来的话一定能溺死很多人。
　　我听出了他唱的是什么歌。是我以前经常单曲循环的一首，深情而缠绵。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I know you will, I know you will,I know that you will……”
　　我轻轻笑。
　　当年华老去，容颜不再，你是否爱我如初，直到地久天长？
　　我深知你会，我深知你会，我深知你的爱经久绵长。
　　只可惜，还未老去的我已一无所有，遍体鳞伤。

　　晚上歇在了农场招待客人的房间里，他这几天一直只订了一间房，我知道他的心思，他就是想近距离接触我而已，呆在床上也什么都不做。
　　或许，是不敢做。
　　我曾视他的背叛为耻辱，他亦知，因此小心翼翼不敢碰我，在别墅也是，他不敢要求我跟他一起睡，哪怕每晚悄悄过来看我也不会开口叫我陪他。
　　只是他这人又实在很会耍赖。
　　譬如那次被他抱进卧室，他其实是期待我留下的，只是他不开口，我便装作不懂。
　　又譬如这次他只定一间房的借口是怕我在英国人生地不熟，住在一起还能好好照看我。
　　其实我不会拒绝他的要求，感情洁癖这种东西是恋人之间才配有的，身体洁癖同理，只是现在我跟他谈感情简直就像个笑话，所以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跟别人做过，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现在还有情人，我觉得我和他其他情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好像更爱和我玩感情游戏，这样我很是难堪。
　　他有生理要求更好——这样我会觉得是还债了。我反而更不喜和他盖着棉被纯聊天，因为我心里始终是抗拒他的。
　　“闫夏，你想回去了吗？”他躺在枕头上，侧过头来对着我。
　　问出这句话来就是他想回去了吧。我想。
　　“恩。”
　　“我也想回去了。”他笑笑，“虽然有你在身边哪都好，可是在外面总有一种你很快就会离开的错觉，只有回家能让我安心一点。”他从薄被里将手探过来捉住我的，促狭的朝我眨眨眼。“闫夏，明天咱们就回家吧。”

　　回国的飞机上遇到了一件实在很有趣的事。
　　我靠外侧的邻座坐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空姐派送饮料和食物的时候那个外国人贴心的帮我拿了递到我的手里，然后盯可我半天，对我说了一句，“You are so cute.”
　　我愣住了，不是因为我没听懂。而恰恰正是因为我听懂了我才愣住，我从没想到我这么大了还被人夸可爱，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爱”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形容词。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我的脑袋掰了过去，是他，他黑着一张脸对那个外国人说不要打我的主意。
　　“Have you been married”那个外国人惊讶的挑挑眉。
　　他沉默了。
　　那个外国人自觉失言，抱歉的朝我们笑笑。
　　“闫夏。”他的声音有点哽咽。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道歉，只是我不想回忆曾经用心送他的戒指被别人拿过去讽刺我的情景，所以我说，“不重要，都过去了。”
　　他又沉默了。
　　我闭上眼，心情实在不是很好。
　　不知过了有多久，我突然感觉手指被人托起，一圈环状物戴上了我的无名指。
　　我惊讶的睁眼看他。
　　他的眼圈有些红。“其实你上次扔了它我就把它找回来了，不过我一直不敢对你提起，我不想你想起过去那些烦心事……以前是我错了，无论怎么疏忽我都不该让别人摘下这枚戒指的，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我真的一直很爱你……只是我从前没意识到……”
　　“闫夏，以前是我太混蛋了。可我现在是真的改了，我想好好爱着你，护着你，守着你。”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没原谅我，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着你的。如果，如果你哪天忽然能接受我了……我们就去结婚吧。”
　　我从没想过结婚。
　　哪怕是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送他戒指更像是证明我们之间有一段关系，而不是想凭一个戒指去套牢他。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了悟他不止有我一个人，所以我觉得这戒指的存在实在可笑了些，便将它扔到了我之前一直住的公寓里，而那公寓自从公司和我解约后就收了回去，我没想到它竟还能戴在我手上。
　　他一脸希冀的看着我，面上的神情让人很不忍拒绝——其实我是想拒绝的，可他毕竟给了我那么多钱，哄他开心一下是我的职责所在？
　　所以我点点头。
　　他笑了，激动的那样不知所措。
　　他的笑容一直到下飞机都没下去过。
　　不过他手机来了电话，他本来紧紧扣着我的手，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便不由皱起了眉，犹豫的看看我，我顿时明白，冲他做了一个手势，到一旁休息区等他。
　　他点头。
　　休息区有很多报纸，我随意扫了两眼，看到娱乐版报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跟男人，真恶心啊。”旁边好像也有人看到了这条新闻。
　　我笑笑，看日期是上次他出差回来的那天晚上。
　　是啊，真恶心。
　　我想了想，把戒指从手指上褪下。
　　其实没什么，我一点都不伤心，因为这一次从来没有过期待，所以不会介意。
　　只是庆幸，幸好我这一次没有相信他。
　　幸好我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