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病也要当明星》鹿谣

22、姝园一日游

　　天色完全变得漆黑，姝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腾在半空像某种奇异的果实。黎离又在姝园坐了一会儿，顺便把教师月度总结写完了，抬腕看看表，七点差一分，他收拾收拾东西站起来，准备回家。
　　刚把笔记本塞进公文包里，黎离还没把拉链拉上，初月的脑袋突然从石楠丛的缺角处伸进来，乱糟糟的头发用根素银簪子插住，显得更加乱糟糟的，朝黎离热络笑道：“哈，黎老师你也在啊？”热切的笑容猛的打住，想起了什么似的，拧着眉毛道：“等等，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黎离拉拉链的手一僵：“两个小时之前。”
　　初月懊悔的“嗷呜”一声。啊，那他肯定听到了萧梓文说的话。
　　初月之所以会再度回来，缘于她自己的粗心大意，夹着的两本书掉了一本都没发现。也幸好她赶回来寻找掉落的书本，要不然还发现不了偷听的黎离。
　　没等初月细想，黎离拉好公文包的拉链，问了初月一个他半小时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拒绝他？”
　　萧梓文这个人，黎离略有耳闻，他是今年刚入学的新生，跟初月一样不爱学习，一上课就睡觉一下课就精神。这样志同道合的两个人应该相互看对眼才是，没想到初月居然拒绝了萧梓文。
　　为什么要拒绝他？其实初月也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毫不犹豫的就说出了拒绝的话。她想，可能是告白的人不是她真心喜欢的，而且这告白来得太过突兀，她不接受陌生人给的吃食，她也不接受陌生人给的爱。

　　隔着石楠丛说话怪怪的，初月总觉得自己像没脖子的刑天。她从缺口旁开辟的通道走到黎离身边，胳膊肘下夹着刚刚找到的书本。
　　“就像胡萝卜，黎老师你不喜欢吃，所以在吃菜的时候会特意把胡萝卜夹出来，另外拿一个盘子放。”初月拿黎离不爱吃胡萝卜这件事来做文章：“人也一样，我不喜欢当然就要拒绝，总不能故意吊人胃口，不拒绝也不回应。那样是在耽误彼此的青春。”
　　黎离懂了初月为何会拒绝那位男同学，同时，他又懂了一件事——以后不能在学生面前显露自己不爱吃胡萝卜青椒这件事，否则会被对方时时刻刻拿来当举例子的范本用。
　　刚代初月他们班的台词课时，黎离曾无意中看到初月的学生档案表，上头的婚姻状态一栏写着已婚俩字。路灯照射下的姝园灯火通明，黎离转了下手表，想说点什么，问点什么，嘴巴蠕动几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初月回宿舍的时候特意围上了围巾，用来遮挡无孔不入的寒风。此刻围巾脱落一边下来，初月往身后一撩，比鲁迅先生还潇洒，抬头问黎离：“咦，老师你怎么不回家啊，现在早过了下班的点。我记得你平常下班比谁都积极。”绝不在学校多磨蹭一分钟。
　　黎离的脸有些黑，语气淡淡道：“有位朋友在我家里谈点事，七点钟结束，我现在正好要回去。”
　　初月抽了抽鼻子：“那我和老师一起出姝园吧，今天的天那么冷，老师你还穿的这么少，我走在迎风这一侧能帮你挡点风。”
　　她得承认黎离今天穿得好看，薄风衣配白衬衫，瞧上去像二八年华的少年，甚至比南艺的某些小男生们还要年轻。但薄风衣能挡个劳什子寒，若要初月在穿得好看和穿得暖和中二选一，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穿得暖和。
　　黎离抬步绕出石楠丛，“我不冷。”
　　初月小跑两步跟上去，“别嘴硬了，你看你的脸比我的还白，嘴巴颜色比我还深。”
　　黎离放慢脚步等初月追上来，等初月走到与他并肩的距离，他垂眼望向她，不咸不淡道：“我的脸本来就比你白。”
　　初月鼓鼓腮帮子没说话，她觉得好气哦。
　　冬天虽然天气冷，但同夏天相比，它有个优点——夜晚没有虫子乱叫。
　　姝园难得这么安静，没有嘈杂的人声，路灯照在鹅卵石路面上，暖光殷殷，有种朦胧迷离的美感，就连冰冷的空气也变得温热起来。
　　初月规规矩矩走着，没哼小曲也没拿树叶子表演“落叶飞花”，黎离不紧不慢的走在她旁边，鹅卵石小道刚好容他们两人并肩行走，多挤进来一个人都走不动。
　　初月不时拿眼睛偷瞄黎离，青年恬淡的侧脸像用刻刀刻过，一棱一角都无比分明，完美得近乎苛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
　　初月突然想喊黎离的名字，但她想，她是他的学生，学生直接喊老师的名字不礼貌。初月憋了一会儿，想把这个冲动憋回去，但这股冲动就像沸腾的火山，越压抑越想爆发。初月踌躇了一会儿，折中唤了黎离一声：“黎离老师。”
　　初月觉得她真聪明，既喊了黎离的名字又保留了对师长的尊敬。
　　黎离低低应她，“嗯？”
　　初月突然就怂了，不知该说什么，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
　　黎离斜她一眼：“有话就说。”
　　初月又为难了。她想喊黎离的名字纯粹是心血来潮，并且她仅仅只想喊黎离的名字，并没有话要对他说。没办法，为了不尴尬，她只能没话找话了。“你看。”初月随手指向脑门顶的一盏路灯，“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路灯比其他路灯都亮。”
　　黎离：“……哦，是吗。”

　　当天夜里，初月玩游戏直到凌晨，时钟滴滴答答弹指划过，她熬得将将喋血。之所以熬到这么晚，有两点原因。
　　一来，初月玩的游戏是个分赛季游戏，每个月初排名都要重新估算。新的赛季开始，初月白天要忙着上课，没时间玩游戏，为了能爬上本大区的王者之位，她只能每天晚上熬夜玩。
　　晚上觉不够睡，自然而然的，白天上课的时候初月便总睡觉。冬天早起更加困难，初月无数次想迟到旷课，窝在床上睡懒觉，但只要一想到和黎离之间的两个月协议，想到她不去就是违约，会被黎离看扁，她只能长吁短叹的爬起来，认命套上衣服去上课。
　　她熬到凌晨的第二个原因便是与她签有协议的黎离。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只要一闭眼，黎离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就会跳出来，在她眼前晃啊晃的，搅得她难以入睡。
　　初月想，应该是黎离偷听了她被告白的场面，所以她才总想到他，这是尴尬的表现。但……她不是更应该想起萧梓文吗？毕竟他今天做的事说的话更劲爆一点，他是这么多年第一个向初月告白的壮士。
　　初月怎么也思量不透，她想问一问淑媛和纱梦，但这两位祖宗的作息也规律到变态，十点半的时候就都睡下了，她总不能把她们叫起来询问。
　　无奈，彷徨，初月只能憋着满心疑问在游戏里厮杀，角色等级一级一级上升，困意却一点一点消失。
　　如此一熬就是七八天，初月每晚只睡三四个小时，眼袋大的能泡两方墨，说她吸毒了都有人相信。
　　这七八天初月过得恍恍惚惚的，什么时间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她睡一觉起来就忘的差不多了，只能隐约记个囫囵。
　　她差不多是条咸鱼了。
　　自打教务处改动了课程表，黎离教授的台词课改在了礼拜三的三四两节课上。每到这个时候，初月班上的同学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活跃，女同学个个都画了美美的妆，摇曳在教室中央。
　　又是一周礼拜三，良心教师黎离早早准备好了教案，再检查检查有无漏带的东西。确定没有后，黎离提着公文包来到授课的教室，照常先在心底点一下班级人数。
　　实到人数比班级人数多俩，他仔细看了看，有两张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别的班过来蹭课的学生。黎离一向宽容，经常有学生来蹭他的课，一般只要蹭课的学生不扰乱课堂秩序，他就不会赶他们出去。
　　万年逃课王初月照旧坐在最后一排，最近这段时间黎离只给初月他们班上了一次课，他记得上节课初月是睡着度过的，全程没抬一下脑袋，这节课她又埋头睡得酣然，显然是从上节课下课就没醒过。
　　他疑惑于初月为何能睡这么多觉，上次课程结束时特意问了问跟初月同寝室的高淑媛同学：“王初月夜里是不是都不睡觉的？”
　　高淑媛无奈苦笑道：“哎，初月这几天玩游戏玩的凶，我昨天夜里三点多起床喝水时，她还蹲在电脑前操控人物砍人呢。”
　　原来王初月晚上不睡觉是玩游戏去了。真是不长进。他又问高淑媛：“她经常这样？”
　　“是啊，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个游戏迷，很少在十二点之前睡觉，除非第二天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淑媛温婉笑笑，很有读书人的儒雅样：“老师你能不能想法子劝劝她？”
　　黎离当时没答应淑媛劝初月早睡，他知道，如果一个人习惯了熬夜是很难戒掉的。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王初月总在课堂上睡觉不是办法，他不讲知识点倒也罢了，如果他讲了知识点，初月肯定学不到。
　　更何况，熬夜对身体机能的损害不是一般的大，长此以往会导致猝死。
　　所以，这次他没再放纵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