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 水 无 痕》骨铮

27、杜菲的迷梦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杜菲伸手挽起垂落到脚边的披肩，抬头望向天边。
　　一轮明月挂在天际，中秋一过，这月亮怎么看着也不圆了。
　　清风拂过，她腮边秀发纷纷扬扬的在脸庞上搔痒，惹得心里热烘烘地烦躁不堪。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记得了。
　　她在哪里？
　　回头看看无比熟悉又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实在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身上华丽的裙子，不是她喜欢的清淡样式。
　　手腕上圆润的珠子是昂贵的黑珍珠，不是她喜欢的玲珑剔透的芙蓉石。
　　就象从来没有过以前的经历，她生来就在这里，就是这副光景。
　　隐约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可是……
　　唉，她实在不记得更多东西了。
　　实在希望这是一个梦，她只要一掐胳膊就能醒来。
　　哪里飘来晚香玉的气息，浓烈的香带着霸道，不依不饶地缠绕她。

　　杜菲回头，愕然地看着空旷的院落。
　　刚才明明听见有人叫她。
　　一件柔滑的大氅披上她的肩头，手指自然地滑上她微微有了凉意的脸庞。
　　“菲儿，进屋吧，夜深了。”温和的声音，温暖的气息。
　　“哦。”杜菲柔顺地答应着，侧头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
　　笑容好温厚。
　　“怎么了，好象不认识我似的。”他宠爱地搂紧了她。
　　杜菲恍然，哦，刚才糊涂了。
　　“风哥，我们进去吧。”温柔地靠进了无比熟悉的臂弯。
　　“我刚才好象听见有人叫我呢。”杜菲喃喃说着，光洁的脸上泛起疑惑。
　　“傻孩子，那是风，吹过竹林就会呜呜地响。”楚风溺爱的目光几乎把她淹没。
　　“是啊，是风。”杜菲释然地一笑，楚风看得呆了。
　　“小妖精！”他咬牙切齿地抱紧她，快要窒息了，“如果没有你，我还怎么活下去？！”
　　还是甜甜的一笑，只是，悄悄绽放在温暖的胸口。

　　深夜，灯光迷离的卧室里温暖如春。
　　杜菲拥着棉被靠在床头，撒娇撒痴地不肯睡觉，缠着要楚风讲故事。
　　楚风慵懒地靠在床边，额上一缕黑发顽皮地垂落。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呀，什么都好，长得也漂亮，心地也善良，”他笑着，眼睛里满是回忆。
　　“还有，一个小男孩，也是什么都好，长得英俊，心眼也好，他们从小就相爱了。”杜菲抢着说。
　　“对，对。”楚风笑了。
　　“接着讲啊，后来呢？”杜菲兴致勃勃地靠近了一些。
　　“后来啊，他们就长大了。”楚风翻了翻身，隔着被子把头枕在杜菲的腿上。
　　“嗯……你好赖哦！具体点！！”杜菲不依。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婚礼那天，连天上的神仙都来喝喜酒呢！新娘美丽得让人心醉。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大家都说，真是天生一对啊！”楚风闭上眼睛，柔和地讲述着，伸手去抚摩杜菲的脸。
　　杜菲叹了口气，忽然说：“风哥，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好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好象你根本就不属于我，我害怕极了。”
　　楚风睁开眼睛，看着她美丽忧愁的表情，不禁笑了，说：“嗯，这是梦啊，一场美梦啊。”
　　杜菲嗔怒地推开他，却被他反手紧紧抱住了。
　　“傻子！就算是梦，我也愿意永远不醒来啊。”低沉的声音在胸膛回响，好象就是从心脏里说出来的一样。

　　沉沉睡去，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依稀看见院落里两株枝繁叶茂的桂花，在夜色里吐露芬芳。
　　一个有着柔美笑容的姑娘对她讲话，却怎么也听不见讲什么。
　　楚风看见那姑娘，居然丢下她，直追过去，还说：“不要走。”
　　杜菲伸手去拉，拉了个空，哭着叫他回来，他却头也不回，说他总算找到最爱，怎么也不会放手的了。
　　泪水满面地醒来，楚风不在身边，摸摸枕头，已经湿了一半。
　　悄然起身，走到窗边，从窗帘缝隙看出去，月华如严霜满地，清冷得怕人。
　　“你怎么不睡觉？”楚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你上哪儿去了？”杜菲习惯性地依偎过去，觉得他的身体好冷，就象月华一般。
　　没有回答。
　　“嗯？风哥？”杜菲抬头看他。
　　漆黑的眸子有寒光闪过，仍然不回答，也不来抱她。
　　“你是谁？”她心念电转，退后一步，拉开了窗帘。
　　月光如水般流泻，楚风好象石头人一样呆立着，连呼吸都没有了。
　　“风哥！！！”凄厉的呼喊响彻云霄。

　　杜菲睁开眼睛，正看见楚风担忧的脸。
　　“做噩梦了？”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温暖而干净。
　　“嗯。”她浑身大汗，心有余悸地喘息着。
　　一股淡淡的香味溜进卧室，杜菲仔细辨认了一下，居然是桂花的香！！
　　“啊！”她心里什么东西忽然破土而出！
　　楚风忧虑的眼睛倏忽不见，温暖的卧室也倏忽消失了！！
　　杜菲揉揉眼睛，没有错，这里正是微云观的小小院落，两盆桂花幽幽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