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 水 无 痕》骨铮

19、地狱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种暗器能比孔雀翎更可怕，也绝没有任何一种暗器能比孔雀翎更美丽。
　　没有人能形容它的美丽，也没有人能避开它，招架它。
　　就连金开甲都不能。
　　他至死也忘不了这暗器发射的那一瞬间，那种神秘的辉煌和美丽。
　　在那一瞬间，他竟似已完全晕眩。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古龙

　　“原来你就是水镜那个‘好朋友’，”欧阳忽然笑了，“我们真是有缘得很！”
　　“客气，我也没有料到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孔雀翎嘛！”楚风也嗤嗤地笑。
　　两个人仿佛完全忘记刚才在做什么，连电脑都没有关，就互相搭着肩膀走出大门，一边走，一边还故意大声开着玩笑。两个人都在笑，可是眼睛却都眯缝着，仔细看，一点笑意都没有。
　　“你看，电梯门框的反光……”欧阳用蚊蚋般的声音在楚风耳边说。
　　“哈哈哈哈……你这个流氓！”楚风大声喧哗，目光锁定了电梯门框的不锈钢包边——里面有个黑影若隐若现。他把手从欧阳的脖子上放下来，假装整理了一下衣服，好象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把嘴凑近欧阳的耳朵：“我们争取逃出去，动作麻利点儿，别回头看，脖子放松。”
　　欧阳微笑，眼睛里已经有些恐惧，他伸手按了向下的键，指示灯亮了，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说明，电梯正在飞快地下降。
　　走廊里安静得犹如子夜，甚至可以听见日光灯有规律的闪动。
　　米色的瓷砖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来回地在走廊里涌动，楚风清楚地知道，即使回头也什么都看不见，他想起很多网络上关于电梯鬼的描述。
　　“来得及吗？”他忽然问。
　　欧阳明白，楚风的问题就是：来得及吗？
　　他不确定，以前也有黑影出现，可是不象今天这样迟迟不走。
　　欧阳觉得浑身的肌肉绷紧了，他是优秀的业余跆拳道选手，拳击、散打也是一把好手，他从来不怕什么人，或者动物，可是现在，未知的恐惧抓住了他强壮的心脏，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反抗。
　　楚风非常想走楼梯，可是欧阳不动声色，而且电梯马上就要到了，实在没有理由走楼梯了。
　　一声悦耳的“丁冬”声，电梯无声无息地停在十二楼，随即门开了。

　　楚风捏紧了拳头，带头走进电梯。
　　四周的电梯壁都是拉丝的不锈钢板，影影绰绰照出人来，一侧的角落里贴着一张乘客须知，黄乎乎的纸张，四角都被无聊的人们抠掉了，显得很是年代久远。电梯里似乎刚打过蜡，飘荡着又象发霉，又象腐烂的味道。
　　“欧阳，一楼？”楚风问，说着回过头去。
　　欧阳根本不在电梯里。
　　“欧阳！”楚风大声叫着，想退出去，可是电梯门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
　　“欧阳！”楚风急忙去按开门键，指示灯亮了一下，立刻就熄灭了。
　　密闭的电梯仿佛是烧红的烙铁掉进油脂里，毫无阻力地向下飞快地运行着。指示灯显示着：13、12、11、10、9、8、7、6……
　　见鬼的电梯！
　　忽然一阵铃声炸响，楚风一个哆嗦！
　　慌乱中想起那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伸手从裤袋里拿出来，按键接听：“喂？”
　　是杜菲，她似乎很着急，说暂时不能回来了。
　　电梯里信号很不好，楚风努力大声说：“为什么不能回来？你最好赶快去看看水镜，这两天我也不能去看她，怎么手机、座机都打不通？你师父不肯下山吗？”听筒里呼哧呼哧的一阵杂音，他急忙“喂喂”地叫了几声，杜菲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楚风只是担心水镜，自己脱不开身，现在杜菲的情况也不好，怎么办？
　　胡乱说了几句，电话断了，看手机时，已经显示只允许紧急呼叫。
　　楚风看看楼层显示，竟然已经到了负三层！！
　　楚风感觉到脚下一重，电梯停了。
　　他忽然害怕走出去。
　　电梯门缓慢开了，楚风几乎狂乱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电影镜头，都是电梯门打开后发生的惨案。
　　终于完全打开了，没有人进来。外面安静、潮湿，涌动着透明的压力。
　　楚风一动不动，看着电梯门又自动关上了。
　　这次它没有动作。
　　他胆战心惊的按了13层，这钢铁怪物迅速地接受指令，楼层显示着：-3、-2、-1、1、2、3……
　　狭小空间里的稀薄空气让他感觉窒息，胸口憋闷。
　　13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一开，楚风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去。
　　欧阳春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有病啊？！”楚风大声吼叫着：“怎么不进电梯？！”
　　欧阳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声来。
　　“跟我走！！”楚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迅速冲向楼梯。安全门虚掩着，楼梯间幽暗而狭窄。欧阳春山好象在梦游，任凭楚风带着他横冲直撞。
　　砰！
　　安全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拜托，大哥！我的时间很紧啊！还有两个姑娘等我英雄救美哪。你居然给我玩梦游？！”楚风咬牙，身体里的红血球突突地奔涌，携带大量的氧分子供给他的大脑和四肢。
　　走马灯似的楼梯，没完没了。

　　几层了？
　　喂！我问你几层了？
　　你聋了？我问你几层了？！
　　回头去看，只见手里拉着的，却是如花美眷，两鬓青翠，眉目如画，一双眼睛勾魂摄魄。
　　楚风大叫一声，摔脱了手，蹬蹬蹬倒退几步，误入死角，避无可避。
　　嫣然一笑，声音如黄莺出谷，娇滴滴的说：“怎么不走了？楚先生。”
　　“你，你是谁？”楚风在心里说服自己，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可怕？
　　“我是……我是……”她眼珠一转，又笑了，“讨厌！怎么连人家叫什么都忘记了？以前都跟在后头‘镜子镜子’地叫么！”
　　她吐气如兰，她笑语如珠，她盈盈美态……
　　她绝对不是水镜。
　　运劲于掌，提气开声，喝！！
　　一掌拍空，幽香过处，忽然涌出一股血色，只听得悠悠的叹息：“傻孩子，何必认真呢？难道，我不美丽么？还是你嫌弃我太老了？”
　　楚风怒喝：“妖孽！”
　　双目圆睁，伺机而动。
　　“哎哟！这话就难听了。”那女子吃吃笑了，随手挥出一把香花，“怎么叫妖孽呢？我们不都是一样的么？”
　　楚风看见左侧门边一个阿拉伯数字“3”，定了定神，说：“哪里和你这怪物一样！”转身就望门里冲去。
　　看看就要摸到门把手，嘻嘻的笑声传来，她说：“真的要走么？既然好留不住，只好恶留了。得罪得罪。啊，差点忘记，待会儿要是害怕，就大声叫我，一定即来相救。”声音甜润，语气甚是恳切。
　　这一句话未完，忽然间楼梯间里变成了人间地狱，肮脏腥臭的不明液体四处横流，将死的人哀哀呼痛，整个空间充满了血红的暗淡光线。
　　楚风心底暗念：这都是幻觉，幻觉！
　　忽然一只枯手抓住他的裤子，肮脏的眼窝里竟然流出惨绿的泪水来。
　　“救我啊，救我啊，救我啊……”干涸的嘴唇发出声音。
　　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楚风的心，沦陷到世界最低点。
　　他忽然想起，欧阳春山的家是在12层，那为什么刚才电梯显示从13楼下降，到了负三楼以后自己也鬼使神差地按了13楼的键呢？
　　楚风狠狠踢开那个人形骷髅的手，一鼓劲顺着楼梯往上跑去。
　　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升起一团漆黑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