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78、闇换年轮·三

　　叶天枢还没反应过来，赵晗已经一把将剑匣从他怀里抢了去，用要吃人的眼神盯着那把剑看了半天，道：“他去哪了？”
　　元宝还没反应过来，指着匣中剖夜道：“这不是公公公子那……”
　　仿佛是赵晗那口吃的毛病过给了他似的。
　　“他去哪了！”赵晗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叶天枢这才如梦初醒地一拍脑门，跳了起来：“小焰说去哪里养伤？”
　　“去……那个……”元宝愣了半天，道，“公子没说去哪啊。”
　　赵晗啪地一声把剑匣合起来夹在腋下，一转身就出去了，他人高腿长，走得脚下生风，叶天枢追了几步反而还越来越远了，急忙喊道：“小蒙，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他。”赵晗头也不回地说。
　　“你去哪找啊！”叶天枢不得不使上了轻功追到他跟前，把人的去路拦住了，“小焰要是真不想让人找到，你又怎么可能找着？他这么多年都神出鬼没的，你……等等！你看看剑匣里有没有留字条什么的，平白无故把佩剑留给你，定然是有什么苦衷的。”
　　赵晗烦躁地打开剑匣看了一眼，又把手伸到剖夜剑底下摸了一通，道：“没有。我去找他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叶天枢还要伸手拦，赵晗已经一跃而起，眼看着就要用上轻功翻墙而出了。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感觉到一阵异样。叶天枢顿在了原处，赵晗又轻飘飘地落回地面，茫然地看了眼手中的剑匣。

　　游照野张了张嘴，罕见地语塞了一下。
　　叶锦焰见他不说话，又道：“我总也有一天是要死的，不是在今天，也是在以后。”
　　“对了，”游照野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发现了自己那隐约不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你要是真用这方法，把‘剖夜君’的身份换给了赵晗，那你呢？”
　　身份调转，瞒天过海，这真是惟九天神力可为之事。
　　但这个计划的后半部分又是如何呢？
　　游照野无从揣测，他还在世的时候，九天衰微的消息没有传出来，九天兵鉴也正被悄然送往各个隐蔽的安全地点藏匿。
　　关于九天的一切都还只是传说，听得人多，见得人少。
　　叶锦焰说：“你当我开这往生秘境是为了什么？”
　　游照野心里一凉。
　　叶锦焰一手轻轻扶着琉璃珠运转不休的石台边缘，道：“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棺椁。”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在说一句事不关己的闲话。
　　游照野想起来他见岘水的最后一面——不知怎的他最近总是频繁地想起岘水来，事实上，他已经许多年不怎么想起她了——那个倔强的女人，好像也是这么淡漠的表情。
　　那不是因为将要面对的死亡不可怕、不值一提。
　　而是因为他们要把那么重要的事情放在心上，便没有多余的地方留给生与死了。

　　“小蒙会好好打理藏剑山庄，打理姑姑和祖先们留下的一切。”叶锦焰环视着室内每一件熟悉的摆设，“他会有新的掌门印，而我会去替他报那早就该了断的仇怨。结束之后，这个密室会永远消失，我也会从历史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无人知晓。”
　　“什么仇？”游照野追问，“当年在剑冢里……”
　　叶锦焰看着他，一切不言自明。
　　“那你当初说的填补龙脉，果然是哄我们的么？”游照野又问。
　　叶锦焰歪着头想了想，说：“不算是吧，龙脉本来就是被‘他们’毁了。”
　　“谁？你们的仇人？重创中原武林的那股力量？”游照野想不通了，“你不是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他们的踪迹么？但他们又和当年剑冢中发生的意外有什么关系？”
　　“当年剑冢里发生了什么意外，让姑姑和小蒙变成那副样子，将军你不知道么？”叶锦焰反问。
　　他竟然不怕死地自己提起这件事来，游照野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危险：“当年剑冢里是谁发动判官眼，又把我丢在那里十年不管不顾？”
　　叶锦焰眼神一飘，不由自主地绕开了他：“……哦，我以为将军你对剑冢里这些年发生过什么都清楚得很，事无巨细，毕竟连几把仿制失败的剑都能认得出来。”
　　他会心虚，游照野倒是从来不会，闻言只是认真思索了片刻，道：“没有。剑冢里没有任何妖魔鬼怪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类似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就是上次剑冢暴乱，叶孟秋在祭剑台自爆的时候。”
　　叶锦焰道：“是。所以，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游照野被问住了。
　　叶锦焰身上有很多谜题，他是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的，乃至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
　　比如，你这么多年辛苦经营就是为了把山庄的产业留给一个口吃还脑子不好使的家伙？甘愿退居幕后都不够了，是为了让人上位甘愿抹杀自己的一切痕迹，亲兄弟也没这么亲吧？
　　再比如，你为什么要杀叶琦菲？又是怎么在这么多人的藏剑山庄里动的手，怎么做到事后没有任何人发现叶琦菲是被杀死的？你躲了赵晗那么多年，就是对此事心怀愧疚吗？
　　以游照野对他的了解来说，他就算自杀也不可能去杀他这位姑姑。就算是其中有隐情，那能是什么隐情呢？意外？实在想不通。
　　现在谜题不减反增，游照野又犯愁了。
　　鬼使确实不好当，比当将军累多了，制定战术没有这么费脑子。
　　“你不知道。”叶锦焰笃定地说，“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
　　游照野无言以对，他确实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叶锦焰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来，语出惊人道，“我在找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即将面对是什么样的仇人，我全都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什么——”游照野猛地睁大双眼，“叶锦焰！”
　　他还握着的，叶锦焰的手腕，在他掌心里轻轻一翻，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睛来，温柔地注视着他。
　　“别过来。”叶锦焰后退两步，平静地说。

　　叶天枢和赵晗大眼瞪小眼地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还是叶天枢先开了口：“庄主，这么晚了你到底是要去哪啊？”
　　“别叫我庄主！”赵晗条件反射地说。
　　两人又是呆立了片刻，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各自转头思考了一番，未果。
　　这时元宝跟了上来，唤道：“公子，跑那么快做什么，又叫天枢哥担心。”
　　赵晗莫名烦躁得很，说：“不要你管。”
　　挨个把元宝和叶天枢都瞪了几眼，揣着剑匣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