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132、不寐·二

　　祁师师拽着道决去了后院的收藏室，两人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幅画卷。
　　这幅画较之一般的画尺寸要大一些，用的纸摸起来也十分轻薄，是以两个人要合力展开才好避免伤了这贵重东西。
　　画上是个美丽的女人，水墨晕染，色泽清淡典雅，道决默默地看了半晌，觉得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所谓的邪祟之物，只是幅再正常不过的画作罢了。
　　祁师师似乎也有同感，道：“这画看着倒是没什么古怪，真不知师父当时为何避如蛇蝎。”
　　道决问：“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施法净化一下吧？”
　　祁师师点点头，向旁边让了让，用略带紧张的表情看着他。
　　道决双目微阖，以手结印，轻声念咒，掌中随即绽出金色的莲花来，如水波侵扰在空气中一圈圈漾开，波荡不已。
　　金莲照亮了整间屋子，空旷的房间里，溢满了宁静的光芒。

　　叶锦焰最后当然没用上剖夜剑，被游照野拉上了马车赶着夜路回唾月楼。
　　游照野本来以为他要屈尊自己驾车了，结果茜草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赵晗低着头蹭过来了，表示要驾车送他们去。
　　游照野觉得这小子是要将功赎罪，毫不客气地把马鞭往他手里一塞。
　　叶锦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赵晗一眼，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游照野拍着赵晗的肩叮嘱：“走慢一点，你哥身上还有伤呢。”
　　赵晗头快要低到胸前了，声音细如蚊蚋地应了。
　　游照野掀开车上的帘子，忽然觉得不对，回头问：“哎你前两天不是还对我很有意见的……”
　　他这一回头正好对上赵晗分外火热的目光，说了一半的话没接下去。

　　赵晗连忙转过头，说：“那是我误会了，那个游……游将军。”
　　他十分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声音十分没底气。
　　游照野被刚才不小心撞上的那道目光给震了一下，心想这小子在搞什么为什么要用那种看到十万两黄金的眼神看我？
　　然后心不在焉地问：“误会什么？误会我轻薄你哥啊。”
　　赵晗脸红了，依然看着别处不敢直视他，说：“怎怎怎么能叫轻薄呢，将军你肯肯肯定不会做那种事的，我最最最了解你了。”
　　游照野：“……”
　　叶家人多半有病。
　　他下了这么个结论，一弯腰钻进马车里。坐下了才想起来：“哎他刚才管我叫啥，游将军？”
　　叶锦焰凉凉地说：“是啊，茜草已经告诉他你的身份了，听说他前几天冲撞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男神，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游照野想起之前自己在藏剑山庄喊住赵晗问话的事，笑道：“这人真有意思，骂我骂得狗血淋头，现在见了我又畏首畏尾的，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叶锦焰说：“他从小就这样，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完了自己又要翻来覆去地后悔，说多少遍都不管用，我和姑姑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游照野：“那你还要把山庄交给他，你是不是傻？”
　　叶锦焰：“交给他是应该的。”

　　游照野深觉自己无法理解藏剑山庄的思路，于是闭嘴了。
　　叶锦焰靠在车窗边打瞌睡，方才那瓶酒只喝了一半就被游照野拿走了，说是影响他养伤，说什么都不给喝了，所以他也没什么醉意，只是单纯地觉得困倦。
　　半梦半醒间身旁有人伸过手来，将他揽过去靠在自己肩上。
　　叶锦焰睁开眼，游照野难得地没有身着盔甲，已经换了一套柔软的常服。他这副样子非常少见，黑发披在肩头，盖住了耳朵与小半个侧脸，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柔和起来。
　　“怎么了？”游照野感觉到了视线，转过头看他。
　　叶锦焰笑起来，说：“你身上有点凉。”
　　“是么。”游照野停了几秒，问，“现在呢？”
　　叶锦焰往下缩了缩，躺在他怀里，周身仿佛被一团柔软的火焰包围了。
　　“很暖和。”他闭上眼说。
　　游照野将手掌覆在他的眼皮上，道：“睡吧。”
　　他的话就像一句咒语，叶锦焰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睡着了。
　　在梦里，秋雨打湿了天泽楼前的阶梯，摇光举着一把山楂糖蹦蹦跳跳地唱着歌，那歌谣很好听，他有点不想醒过来，想多听一会。

　　“似乎不是什么邪祟之物。”道决皱着眉头，轻轻地抚摩过画卷边缘，他指尖还有未散尽的金光，细碎闪烁着，映得画中颜色又悦目了几分。
　　祁师师道：“那便奇怪了，也不知师父当年的叮嘱是什么意思。”
　　道决说：“不过这画的确有古怪，似乎里面连通着前人留下的阵法……唔，是个秘境也说不定。”
　　祁师师咋舌道：“在一幅画上？那可要是十分高明的术士了。是了是了，说不定师父就是看出这个，想让我们不要随便招惹这种高人才那样说的。”
　　“既然贫僧查不出什么邪魔之力，那你就交给叶公子也无妨，也许是他命中机缘。”
　　祁师师点头道：“那我自然还是要听姐姐的。”
　　她说了这话，两人又是沉默了片刻，道决俯首念了句阿弥陀佛。
　　祁师师摇摇头，摸着画轴正要将画卷收起来，忽然侧耳听了一阵，说：“似乎是锦焰回来了，走吧，去看看。”

　　秋桃开了门，见了来人高高兴兴地打了招呼：“将军大人，你们回来了。”
　　游照野抱着叶锦焰从马车上下来，对她微微一颔首，又回头看向赵晗。
　　赵晗又是猝不及防地低了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的样子，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秋桃道：“这么晚了，小哥哥就留宿一晚吧，不然还要赶夜路呢。”
　　“不用了，我不累！”赵晗急急地又跳上了马车，调转马头，扬鞭走人了。
　　游照野跟着秋桃进了门，犹豫道：“是不是要跟荀重说一声……”
　　“哎呀，对。”秋桃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你们等等，我去叫师兄啊。”
　　“不用叫了，我就在这。”荀重拎着药箱缓步走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不知怎的，就是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我很不爽”的气息。
　　秋桃赶紧转身跑去关门，争取离这个状态的师兄远一点。
　　游照野嘴角一抽，本能地觉得叶锦焰这次又作了个完美的死。
　　“睡着了？”荀重走到近前，瞥了一眼他怀中的叶锦焰，嘴角一勾，道，“没关系，我来扎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