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同人第二部：归去来兮》千年笑儿

3、冰释

　　第二天各人起来，王怜花见他两人均是眼下乌青，心中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却故意笑道：“你们兄弟俩是梦中打架了么？可惜我们家里太小，早知道该再造一间屋子的……”

　　后来的几天，阿飞向王怜花等人讲述这几年武林之事，说李寻欢最终如何战胜了上官金虹。王怜花笑道：“好好好，这小李探花还算争气，也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他和那林姑娘成亲了没有？林诗音有没有将我的《怜花宝鉴》交给他？”

　　阿飞却吃惊道：“怜花宝鉴？我从没听李大哥提起过，他似乎也没练过别的武功。至于林姑娘……“他顿了顿，露出惋惜神色道：“李大哥有一义兄龙啸云，与他有过命之恩。李大哥见龙啸云对林诗音也十分爱慕，便忍痛故意百般让林姑娘伤心，从而成全了他们，还将李园也送给了他们作为成亲之礼。”

　　痴男怨女的事情固然令人唏嘘，可王怜花此时却没有那个心情，痛心疾首道：“糟了！我真是枉自聪明，林诗音定是没有将我书交给李寻欢，她是否给了那龙啸云？”

　　阿飞想到王怜花武功深不可测，摇头道：“不会的，看那龙啸云的功力稀松平常的很，不可能练过书上的武功。”他却不知道林诗音最开始的私心，是不想李寻欢因为此书而惹来灾难。

　　王怜花又道：“那龙林二人可有子女？”

　　阿飞点头道：“有一个儿子名叫龙小云，早年乖戾的很，被李大哥废了武功。”

　　王怜花沉思道：“这个龙小云一定与怜花宝鉴脱不了干系，他们一家现下情况如何？”

　　阿飞道：“龙啸云作茧自缚，已经被上官金虹的手下杀了，林诗音从此常伴于青灯古佛，而龙小云也没了下落。”

　　王怜花捶案道：“真气死我也！《怜花宝鉴》是他们这些人也配看到的么？逸风，你是我这本书最正宗的传人，你去替爹将它找回来！”

　　王逸风一怔，却转念一想，那书中旁门左道之事委实太多，若落入妖邪之手，江湖恐怕因此多添杀戮。当年这本书放在他面前他都不大瞧得上，现在却理解了为何那么多人会对它趋之若鹜。他在岛上呆的久了，虽然得以与父母团聚，可每日只被璎璎缠着练剑，也委实气闷，他早就想出去闯一闯了。现在又来了个阿飞，自己反正与他不睦，倒不如早点出去。于是点了点头。

　　王怜花道：“事不宜迟，你尽早动身。”心想王逸风虽然江湖经验还浅，可也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且该放他出去闯闯。至于最后他能不能将《怜花宝鉴》找回来，心中却没有抱太大希望。自己平生心血竟然落到龙家父子这等不济之辈手里，如今更不知去向，不由得心中大怒。

　　王逸风隔天便动身了，而一反常态的是，沈璎璎这次居然不哭不闹，似乎父亲的事对她打击不小，连逸风的离开她都麻木了。璎璎虽然知道了过去的事，但她还是个孩子，一时毕竟接受不了，心中与父亲有了些隔阂。而沈浪与阿飞这对父子之间却也陌生的很，单独相处之时也颇为尴尬，没太多话说。终于，阿飞向众人告别，也准备离岛。

　　阿飞出发那日早晨，沈璎璎却背着包袱，只身一人面色铁青地来到了王家，往日那个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明艳少女仿佛变了个人。她缓缓走进屋子，看见了王怜花，又看了看阿飞，冷冷道：“王叔叔，您能否先行回避？我想跟他单独说几句话。”王怜花心中叹息，依言走了出去。

　　阿飞有些不敢直视璎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在这个妹妹面前，他就是觉得心虚。毕竟她平静的生活，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打破的。

　　沈璎璎关上了门，转过身，目光却软了些。阿飞低下头，良久，却听见她轻轻一叹，叫了一声：“哥哥。”

　　阿飞猛地抬起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准备好了迎接哭泣、怨恨、谩骂，可是万万没想到璎璎会叫他一声哥哥。

　　璎璎走过来，拉着他坐下，又轻轻叫了声“哥哥”。

　　阿飞只觉几乎要热泪盈眶！除了父亲沈浪，璎璎可以算是这世上唯一与他有至亲血脉相连之人。他从没指望她会认自己这个哥哥，可如今璎璎叫这一声哥，让阿飞只觉得连命都能交给她。璎璎虽然接受不了上一代的事情，可是天性善良，她不想仇恨任何人，对谁都没有过恶意。也正因为如此，她就像一颗朝阳，不管谁见了她，都很难不觉得亲近。

　　阿飞表面平静，可内心情绪翻腾，面上也不禁露出激动神色。只听璎璎却又轻叹道：“我不是来骂你的，我是有事情求你的。”

　　阿飞道：“什么事？”

　　璎璎道：“我知道你今日便走了，可否带上我一起走？”

　　阿飞奇道：“为何？”

　　璎璎道：“逸风走了，我实在不想再呆在这里，我一回到家，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爹爹妈妈。我虽然不恨爹爹，可就是觉得不舒服，我也想出去散散心。”逸风刚走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几天之后才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越来越不是滋味。此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虽然她无心指责，但阿飞知道她的不舒服是自己带来的，又是一阵内疚，道：“那你爹……还有你娘，他们同意你出去吗？”

　　璎璎摇头道：“他们现在也管不了我了。我是一定要走的，即使你不带着我，我一个人也要出去。”

　　阿飞道：“你……你不恨我么？”

　　沈璎璎浅浅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是我哥哥。”顿了顿，又道：“我把你当成哥哥，你以后也把我当妹妹吧。”

　　阿飞道：“怎么叫当成妹妹，你原本就是我妹妹。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想不到今日……”

　　璎璎微笑道：“那你是我哥哥，你以后可要保护我，别像王逸风那个没良心的……”说到王逸风，脸上红了红。

　　阿飞终于也笑了，这兄妹俩的笑容都是一样让人温暖。阿飞想起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正缠着王逸风练剑，神情举止之间颇为亲昵，想是情愫早生。

　　璎璎道：“好啦，做妹妹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哥哥以后多担待了。”

　　阿飞沉声道：“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护你一世周全。”

　　璎璎顽皮一笑，道：“那妹妹的第一个要求，哥哥答不答应呢？”……

　　王怜花走出屋子，怕里面出事。过了许久，从窗缝悄悄往里看了一眼。却见这兄妹两人四手相握，一时吃惊不小。可转念一想，也点了点头，对璎璎十分欣赏，自叹不如。仇恨永远只会带来伤害，伤害别人，更伤害自己。可是有几人能真正放下仇恨？又有几人能转恨为爱，化干戈为玉帛？璎璎小小年纪，却以一颗至纯之心接纳一切。扪心自问，若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个年纪，能否有璎璎这般宽容胸怀？眼见他们兄妹和睦，也十分高兴。觉得自己这些大人白活了这么多年，有时候还比不上孩子有气魄。

　　良久，璎璎携着阿飞的手走出来。看着王怜花，又沉下脸，道：“王叔叔，我走了，不回来了，麻烦你去跟我爹娘说一声。”

　　王怜花苦笑，知道这孩子是跟他赌气。去这么一说，朱七七只怕又要恨死自己了。道：“你这孩子，坏人总让我去当是么？也罢，你们走吧，好好保重自己。”

　　璎璎头也不回，绝尘而去。阿飞向王怜花道了别，也走了。王怜花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轻轻一叹。良久，到沈浪家去将事情说了，半开玩笑道：“你要是想拦住璎璎，现在可还来得及。”

　　沈浪听说儿子女儿均离开了自己，心中也是凄凉，道：“不必了，让她出去到处走走也好，整日和我们呆在岛上也委屈她了。”可是听说璎璎肯认阿飞为兄，心中也颇为安慰。

　　仙岛上空风晴日丽，前两天的满天乌云都散尽了，竟是出海的好日子，阿飞与沈璎璎兄妹两人乘船出了海岛。璎璎对阿飞毫不见外，也许是天生血缘上的亲近，也许是她本来生性就热情开朗，不到半日便与阿飞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一样相处。阿飞也不禁被这明艳少女的笑容感染，在她的身上他才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亲情的温暖。阿飞本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可现在有了这个妹妹，就是将一颗心全放在她身上，为她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阿飞本不善言辞，可是被璎璎缠着讲他引以为傲的挚友李寻欢的事迹，陈郁很久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两人在船上呆了好久，阿飞问璎璎到了中原以后想先去哪里，璎璎低头道：“我……我想先去找逸风，帮他一块儿去把王叔叔的《怜花宝鉴》找回来，哥哥你陪我好不好？”她提到逸风时颇为小心，她知道这两个少年之间有着复杂而紧张的关系，阿飞却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

　　沈璎璎欢呼一声，跳了起来，连船都跟着摇晃了几下。阿飞笑道：“一说去找逸风你就这么高兴，你很喜欢他是么？”

　　璎璎的脸红了红，道：“哥哥，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逸风一见到你就怪怪的，脸色都不对了？”

　　阿飞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多年前他在我手下败过一次，想是心中不服。”

　　沈璎璎眼睛一亮，道：“真的？原来哥哥你比他厉害！那你教我练剑好不好？这样以后我就能比他强了！”

　　阿飞微笑道：“你要那么强做什么？女孩子不能太厉害的，你让他太没面子，他会走的。”他也看得出璎璎并非习武的材料，练剑的艰辛他是知道的，当璎璎不过是随口玩笑罢了。

　　璎璎伸了伸舌头，道：“那哥哥你以后见到他，也让着他一点好不好？”

　　阿飞笑道：“他是我妹夫，我自然会让着他。”

　　璎璎道：“可他也是你兄弟呀。”

　　阿飞道：“这样论起来也是隔了一层，他是表弟，而你是亲妹子，怎么都比他近的。日后他若是负了你，我不会放过他。”

　　沈璎璎心中甜甜的。每个少女都幻想过有一个哥哥疼爱保护自己，她从小一个人长大，没有兄弟姐妹，只有逸风作伴。如今有了个这么厉害又对自己这么好的哥哥，心中的幸福，几乎不逊于和逸风在一起的时候。想起逸风，她眼睛一转，女孩子的天性来了，忽然道：“哥哥你在外这么多年，有没有过心上人呀？”

　　阿飞脸色忽然一变，想起了那个曾经被他视若神明的女子。她将他带上天堂，也将他推下地狱。阿飞转过脸，道：“没有。”

　　璎璎见他神情不对，心中奇怪，心想阿飞心里可能是有一段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一时也不再多问。又提别的话题，气氛重新一点点好了起来。

　　两人踏上中原，璎璎却发起愁来，要到哪里去找逸风呢？阿飞提醒她或许应该先到兴云庄，也就是昔日的李园去看看，璎璎才重新露出笑颜。阿飞看着她，也微笑。

　　阿飞原本到哪里都不甚在意吃住，简简单单便好。他自己一个人，随便吃点东西，找个地方就能过夜。可是跟璎璎这少女在一起，走要骑马坐车，吃饭要去酒楼，住要住在客栈，时不时还要去逛逛集市，买买东西。虽然不习惯，可是也不能委屈了她，毕竟姑娘家不比男儿。

　　璎璎找逸风心急，两人一路赶路，终于来到京城。璎璎是第一次来，阿飞确是故地重游。当初，他就是在这里遇见了林仙儿。不知那个欺骗了他的女子现在怎么样了，她虽然欺骗了他，可他其实已经不恨她了，反而从心底里觉得她可悲可怜。

　　阿飞想的有些出神，璎璎却自来到这里便气冲冲的。她听阿飞说怜花宝鉴的事，对那林诗音一家子都没什么好感。她没有将书好好交给李寻欢，算是言而无信。更可气的是若不是她，逸风此刻也不会和自己分开。她气势汹汹去敲兴云庄的大门，却半天没有动静。再看阿飞，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璎璎轻唤了一声：“哥哥？”

　　阿飞回过神，道：“怎么了？”

　　璎璎嗔怒道：“不知道逸风来没来过这里，他们为什么不敢开门？是害怕了么？”

　　阿飞道：“今日的兴云庄，想必早已荒废了。这里应是许久没人来过……”

　　话音未落，重掩的大门却“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背，满脸麻子的老仆，缓缓探出身子，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来人，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说话的声音，也像这年久失修的门一样，呕哑难听。他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多岁，但是神情却老态龙钟，仿佛对这世上一切的事情都没有兴趣。

　　阿飞却吃了一惊，这麻子不是别人，正是林仙儿的父亲。这样的父亲会有林仙儿那样的女儿，几乎没有人相信。阿飞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林仙儿的亲生父亲，林仙儿对他隐瞒的又岂止身世而已？阿飞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林仙儿，有的时候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对她，会那样的迷恋。

　　沈璎璎道：“我们是来找你家主人的，有事问她。”

　　老仆却没有认出阿飞，淡淡道：“你们走吧，我家夫人不见客。”说着便要关门。

　　璎璎却闪进门里，拿出短剑抵在那仆人咽喉，厉声道：“再说一遍，见是不见？”

　　老仆却也并没有表现得多害怕，好像早已习惯了，麻木了一般。道：“好吧，你们在这等等，我去通传。”

　　老仆渐渐走远，嘴里低低嘀咕：“夫人已经无依无靠，为何你们这些人还不放过她，隔三差五地来骚扰她，她这一生的命怎么这么苦……”

　　璎璎犹自生气，喃喃道：“什么态度……”

　　阿飞淡淡道：“难为他也没用，看在李大哥的面子上，就别计较了，他们也是可怜。”心中却不禁想，不知林仙儿现在在哪里？

　　过了许久，那老仆才慢慢走出来，没好气地道：“夫人请你们进去。”说着也不带路，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