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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灵山神明 ...

  •   这人烟罕至的祠堂里,处处都积了厚厚的尘土,却仍燃着红烛。山风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刮进来,烛焰摇曳,星火明灭,火尖上,闪着幽蓝的微光。

      浓郁的熏香,比外头更浓郁,好似所有味道的源头就在这处。

      整间祠堂,映在凄弱烛光下,染了苍凉的血红,一室的寂寥,全无人气。堂内石壁石柱上,皆浅浅刻了精美的图像,别致而又诡秘。

      中间摆放着祭祀用的低矮石台,前前后后,尊着好几进牌位,木制细雕,庄严而阴森。

      循着烛光,左刀刀转遍了整间祠堂,除了幽森到不对劲,并未发现哪处异常。紧紧随着顾久尧,她正欲出门,却一眼瞥见了石台上供奉着的祭品果盘里,大多果品皆已腐蚀,果皮暗暗发皱泛黑。而最外口置放着的一颗蛇果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缺口。

      一个牙咬出来的,新鲜的缺口。

      衬着猩红如血的果皮,借以飘摇不定的烛火,肆意展示着那张,可怖的缺口。

      顾久尧显然也是看到了,他反手握住左刀刀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他力道极大,左刀刀挣脱不开,只默默地,任他拉着,行走在幽暗的宗祠里。

      周遭仍是一片僻静,似乎并没有人出现过。

      当然,出现的大概不是人。

      走出祠堂,后面的便是顾久尧所说的义庄。不比宗庙的恢宏,这义庄隐在密荫间,矮小残破,幽暗潮湿。

      凋零的白漆,破败的石壁,似有丝鬼气森森的阴寒,缓缓渗透进左刀刀的衣领。

      “还敢么?”

      耳边响起顾久尧的声音,终是不再轻慢,更显低沉有力。左刀刀没回答,她仍没有想好,她害怕,但又好奇,顾久尧却替她决定了,

      “害怕的话,闭上眼睛,我领你进去。”

      既已到了这里,便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左刀刀手心沁出了汗,她闻见自己声线有些微的颤抖。“不,不,我不怕。”她否认,因为她真的很想进去看看。

      顾久尧转头望她,他眼底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左刀刀看不透,却读到了里头的安慰。

      推开门,两人走进去。

      顾久尧一直将她护在身后,亦步亦趋,形影不离。这里没有点燃的红烛,更没有窗户,只能借以惨淡的天光,勉强看清里头的模样。

      那自从进了宗庙后便不曾消散过的熏香,被扑鼻而来的腐臭味所取代,一阵阵直教人作呕。

      正如顾久尧所说,这里,真的摆满了棺材,大红棺木,黑漆密封,一口一口,整齐地排列着。

      如雪的纸钱,自天而落,旋转飘忽,在地上,棺材盖上,都积了满满一层。和着灰尘,诉说着岁月的印迹。

      义庄的正中央,竟有一口开着的棺木,内里空空如也。

      一颗心瞬间提上嗓子眼,左刀刀抱住顾久尧的胳膊,再也不愿松开。

      手掌温润,轻遮住她的眼帘。

      顾久尧领着她,慢慢靠近棺材口,自掌心传来的热度,温暖如斯。正在这时,左刀刀感觉到顾久尧猛然停顿的动作,她吞了口唾沫,便掰开附在眼上的大掌,动作固执而坚定。

      这里不算可怕,经历了刚才的事,这里已不算什么了。

      纵使光线暗淡,她仍是看清了棺内的情形——那里通向一间地室,一间极深的地室。

      “你本来知道,这里这么奇怪吗?”她声线不稳。

      顾久尧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知情。他屈起腿,半蹲在棺盖前,细细观察上边的蹊跷。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背对着左刀刀,轻声说着,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左刀刀不说话,她不知如何作答,只浅浅靠近顾久尧,她开始贪恋他的温度,以及他带来的安全感。

      “我们、那我们下去看看罢。”她只这样说。

      地室里很空旷,正如左刀刀预料的一样,前前后后,各散落着几具白骨,熏香与腐臭味,皆是发自这处。一具具白骨被灰尘覆盖,被岁月尘封,终年累月,与几只蜘蛛为伍。

      除此之外,细看便可发现,光裸的石壁上,还隐约可见几行题字。

      这些壁文,字体娟秀,均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却像是不同年月所写。有些字迹清晰,而有些却已染上岁月痕迹,斑驳不清。

      似乎每一时期的壁文间,都前前后后相隔了数千年——

      「生老病死,命运轮回。顺天者兴,逆天者王!还我天道轮回,还我天道轮回!」

      「世界万物,无奇不有,《山海经》有云,言海中仙山有三,蓬莱、方丈、瀛洲,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
      始皇欲建万世帝国,遂令徐方士等人东渡寻药,然,徐方士东渡,一去不返。」

      「药始制成,然帝却崩于困龙之地。二世下诏,后宫非有子者、与地宫锻造者,皆令从死。炼师众人,皆在从死之列,既知在劫难逃,遂剖剑藏术。」

      「求仙药‘千岁’不得,始皇雷霆大怒。又闻昆仑之虚,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摘自《淮南子》)。即华夏之龙,始出昆仑。故而亲自率众,西出昆仑,寻得一道家炼师,命其研制不死仙药。」

      「仙药炼制,败百余次,试药之人死伤千余,历经三载,遂而炼成。宫人令吾等以身验药。」

      「日无落,月无亏,地宫深深,不分昼夜,不见天日。从死者皆死矣,余因连食不老草,故不老不死,独困宫中,与尸骨相谋。生不如死,而不得死。」

      「不死之药,触怒天颜!不死之人,必将万劫不复!」

      幽深的地室,本就寂静,此下更是僻静无声。左刀刀不由紧握住顾久尧的衣袖,屏气凝神,她将这些壁文,一排一排看过去,竟似是同这刻字人一般,历经了遥遥千年。

      “我、我……”

      壁文信息量过大,左刀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瞅瞅身侧的顾久尧,眉目飘忽,问出的问题,更是宛若一个智障。

      “胧月谷这里……曾经是始皇地宫吗?”

      顾久尧闻言挑眉,只觉好笑。示意她环顾四周,“你认为呢?”

      左刀刀当真四下看了看,清幽的地室,空旷萧条,皇陵应有的那种大气磅礴的繁华胜景,在这里是全然见不到。

      不自觉又靠他近了几分,“这刻字的人,好可怕的戾气啊。小侯爷,你、你怕么?”

      语罢,便听到声轻笑,有奚落意味,她正欲瞪过去,肩膀却被顾久尧揽住。他只笑,笑得意味不明,却不置一词,指节还暗暗收紧了些。

      这突然的念头,她自知有些莫名,可一抬头,又刚好能见到顾久尧的侧颜,更是禁不住面热。

      刺鼻的熏香更浓了。

      耳边隐约传来歌声,断断续续,凄远绵长。

      “……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歌声凄怨,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近,愈渐清晰。

      这歌词,左刀刀学过的,是《阿房宫赋》。

      一个身着黛色烟纱的女人,自地室口飘进来,衣袂翻飞,身形幽幽。她一路紧盯着他们,她在微笑,勾起的唇角,却是阴寒到了骨子里。

      她是方才用发缠左刀刀的“宁松音”!不,只能说是引她进禁地的人,想杀左刀刀的人,是一句腐尸。

      “你是谁?”

      顾久尧的声音,他显然也看出了不对。

      “宁松音”却不回答,只目光清幽地盯着他们冷笑,唇瓣未动分毫,那首《阿房宫赋》却不曾停止——歌声,竟似自咽喉中发出。

      她这幅诡秘的模样,吓得左刀刀胃里酸水翻涌,好容易才克制住干呕的冲动。

      “你们终是进来了。”

      “宁松音”终于开口说话,歌声也戛然而止,她望着他们说,那声音不算温润,却也并不沙哑。“你果真命大。”她又转向左刀刀。

      左刀刀再是迟钝,也当即明白了过来。

      她指的是左刀刀没死,快死时被顾久尧从幻境中叫醒了……如此说来,面前这“宁松音”,便是方才的腐尸?可她到底为什么成了宁松音的样子?

      “宁松音”望着他们的表情,粲然一笑,唇角与眸光,皆是阴测测的。

      眉梢微微一颤。

      伴着那曲重又悠然响起的渗人的《阿房宫赋》,周遭炸开一片轰响,地室里升腾起惨白的烟雾,迷了左刀刀的视线。顾久尧立刻揽住她,略施身法,二人转着圈儿,齐齐向后退了好几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灵山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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