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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重遇旧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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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日告诉你。”
顾久尧昨晚的话就像是伏笔,注定被推翻的那种。
第二日晚些时候,左刀刀收到了封鸿雁传书。
那只灰褐色的鸿雁自天际准确无误地撞进了她手心,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倚在窗台边,左刀刀观察了好久,才看到它足间系着的帛书。
抽出来,竟真的有字——
“明日已时,欢城智者林一见。”
落款是楼七遍。
短短一行字,左刀刀读得入神,她一直思考着楼七遍是如何将这封信送到自己手上的。
以及欢城智者林。
欢城、左刀刀如今所处的言塘,还有北山王府所管辖的惑阳,三城比邻而建,中间只隔一片智者林。智者林占地面积极广,本是城际交通的必经之路,却不知为何古往今来一直人烟稀少,却是个幽蔽的好去处。
只是,楼七遍怎的突然约她去那里见面呢?虽说左刀刀对焚天宫不抱敌意,可对楼七遍……
她总也忘不了在未来湖里看到的画面,楼七遍一声不吭用剑割破手臂,以血养剑气杀人的场景,她至今想着仍旧胆寒。还有他说的话,什么“永生永世,都只是我一人的妻”……那嗜血的样子,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可未来湖的镜像又不能全然相信。
她所认识的楼七遍,温润如玉风仪出尘,分明平易近人的不能再平易近人。虽说他对谁都那般温柔和善,便总会给左刀刀一种无法接近的错觉,但和未来湖里却是不像的,完全不像。
她收起帛书,一转身,便看见了身后负手观望她的顾久尧。
“不要去。”
他闲闲倚着门栏,深青曳撒映着门外落英翻飞,琪花玉树、杏雨梨云,却不及他略微勾起的唇际分毫。他没有带着芙尾,左刀刀却好似听到了芙尾清脆的鸣啼,叽喳喳,婉转和鸣……她望见顾久尧似笑非笑的眼。
半眯着,眸光却熠熠如星。
“去哪儿?”
左刀刀下意识反问,又旋即明白过来,把帛书攥得更紧。“我也、我也没打算去哪儿的。”
“如此便好。”顾久尧点点头,一步步朝左刀刀走过来,竟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脸噌地红了。
昨日里混乱的记忆涌上心头。
到底吻了,还是没吻?还有顾久尧要告诉她的,究竟是什么?她又开始思考起来,脸更红了些。
“明日我与辉山要回一趟王府,你去么?”顾久尧问。
“王府?北山王府?”左刀刀有些慌乱。
顾久尧微微颔首。
左刀刀脸更红了,“不去!我待在客栈等你们回来!”
“确定?”
“确定!”
顾久尧又笑了,他唇角本就生得上扬,这一笑更好看得要命,左刀刀满心满眼只剩了一个念头:想亲亲!
想亲亲!
真的好想亲亲!
她吞了吞口水,竟开始回味起昨日里那个进行到一半的吻。
“那便等在房里不许出门,明白没有?”
说话便说话,脸凑那么近做什么?左刀刀后仰得有些僵硬,她哼哼着点头。
“嗯,乖。”
顾久尧笑着,在左刀刀额上印下一吻,而后转身离开……
在左刀刀额上印下一吻,而后转身离开……
左刀刀呆立在原地。
方才,没有记错吧!顾久尧是,亲她了!!亲了!
傻兮兮地抬起手摸到额间,那里还残留着顾久尧的气息,是纯净的青草味。
她笑了,虽说,虽说她仍然没想明白昨日究竟吻了没有。
客栈里没人,左刀刀闲着无聊便又回到榻上,迷迷糊糊地似是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已是晌午。
左刀刀抱着被褥从榻上坐起来,有些发懵。以往每日都由打更鸟叫早的,今天没人在,她竟闷头就睡到了现在。
天是越来越热了,屋子里为驱蚊燃了一夜的艾草,幽香阵阵,但刀刀闻不惯这味道,觉得有些熏人。晌午皎白的天光透过窗棂,和着暑气一起涌进来,客房里热得出奇。左刀刀蹬上靴子,摇摇晃晃走过去推开了雕花窗棂,想让天风把屋子里熏人的艾草味吹散。
可暑气熏蒸的夏日里,就连风也是热的。
热风一旦进了室内,便闷在屋里不去了,艾草味也散不去……刀刀呆了一会便再受不了,提着帷幔出了客栈。
繁华的言塘今日是难得的寂静。
顾久尧回了北山王府,万疾风也不在的。左刀刀一个人偷偷摆了个小摊想给人算命,结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客人,倒是被似火的赤日晒了个结实。
她再受不了,便拖着帷幔直奔智者林。
传书上楼七遍与她约定的是已时,现下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不知楼七遍还是否在那里——也许她该考虑的,是若被顾久尧发现了,该如何解释的问题。
沿着街口一路走到智者林。凌晨时分这里下了场雨,暑气消散,清爽的芬芳自林间徐徐溢出,雨条烟叶,柳暗花遮。鸟鸣山更幽,林里有凉风,弯弯曲曲的平整沙石路,慢慢摇着扇子爬上土坡,着实越发凉快了。泥地上笼着深深浅浅的水洼,碧林中蒙着曾薄薄的雾气,裹挟了清凉的植物芬香,不参丝毫杂尘,绿叶相依,落花遍地,林籁泉韵,混成一体。
越往里走些,还会望见智者林里的一片曲水凉亭,四周环着道碧绿长廊。晃着烟云春树,叠金流翠,鸟语飞花,浮动在左刀刀面前的,好似一幅缱绻展开的泼墨画卷。
她一直没看见有人,想来楼七遍也不会等她那么久,可这处实在凉快,搬着帷幔往青石阶上一坐,便不愿再挪步了。
展开折扇缓缓摇着,凉风习习,实是惬意。
不多时,却有一人在她身边坐下,安安静静,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响动。左刀刀已会了些武功,没道理察觉不到旁人的靠近,熟识的人里头,她完全听不到脚步声的唯有两个——顾久尧,以及身边的楼七遍。
“还记得这里吗?”
他淡淡开口,声线飘渺,一如他随风微动的月白锦服,出尘似仙。
左刀刀转过头,盯着他愣了好一会,才说,“不记得了,楼兄,我并未到过这里。”
楼七遍转身望着她,微笑。
“这里叫七染长亭。”他说。
如墨的长发流散在肩头,晌午的日光透过枝桠在他衣上留下树影斑驳。数月不见,楼七遍仍是眉如墨画,视而流转,一身白衣黑发,置身这林间石亭中,竟是愈发雍容尔雅了。
半分也看不出和未来湖里的模样。
“嗯,好听的名字。”左刀刀自己摇着纸扇,“我迟这么久,还以为楼兄已经离开了……不过,楼兄找我有何事?”
楼七遍说:“叙旧。”
许久未见,本还有些生分,这么一说左刀刀当即便笑出声,摇着折扇过去给他扇了扇凉。“诶哟楼兄,想我啦?”
“是啊。”楼七遍笑道。
人楼兄就是坦诚又耿直,和顾久尧就是不一样!
左刀刀如此想到,突然记起来青杏的事,“对了楼兄,青杏现在过得怎么样?你知道她在哪里么?”她有没有变得哪里不对劲?你有没有发现她其实是魔教的细作!
“青杏?”
“嗯!”左刀刀用力点头。
楼七遍垂下眼,沉默了半晌才说:“她死了。”
“她死了?”左刀刀震惊,“什么时候死的?怎么会这样?”
楼七遍静望着她,眸光如水般温柔,却无甚波澜,他淡淡摇摇头,“我也不知,日前我与青杏自离开胧月谷后,便未再见过。我曾派人打探她的消息,谁曾想再见时,已是一具尸骨。”
左刀刀震惊得说不出话,只断续蹦出几个字,“怎、怎么,她怎么死的……”
“是自尽。”他沉吟一会,像是在斟酌词句,“青杏她,似乎是焚天宫的人。”
“焚天宫的人?青杏是焚天宫的人?”左刀刀瞪大了眼睛,“真的么?你确定么?”
“嗯,焚天宫的掌旗使,青衣骨手。”
本想试探的话被楼七遍抢先说出来,左刀刀一时有些语滞,看着楼七遍张了张口也没能说出什么。那日在未来湖里青杏的装扮,确实与青衣骨手有些近似,只是,如果青杏当真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出现在未来的左刀刀身边……这么说来,未来湖里见到的未来,更不会是真的了。
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楼七遍,该也不是真的了吧!
左刀刀长长舒了口气,她收起纸扇,支着下巴看他,“那楼兄在此之前,可知身边被安插了魔教的细作?那细作,还是焚天宫的掌旗使,青衣骨手?”
楼七遍摇摇头,“我不知。”
他面容总是如此温和,只淡淡望着她,从他的眼神里,左刀刀看不出半分隐瞒,唯有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