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不如成精》程海苔

10、苍生祭月

　　武林大会期间，【武侠世界】。

　　下山，回山庄时，左刀刀走在山间幽静的青石板路上，她的心仍是揪着。

　　一来，她忘不了方才的九死一生；二来，她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胧月仙的那句话——

　　“我在这尘世间苟延残喘，活了千年之久，而我活着唯一的信念，便是赴死。”

　　胧月仙说，她活着唯一的信念，便是去死；她努力寻找宝剑、努力尝试活着，只因为这是通向她的死亡的，唯一一条生路——

　　通向死亡的生路。

　　“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默默跟在顾久尧身后，突然来了这一句。

　　许是未曾想到她这么发问，顾久尧哂笑，他的回答难得正经，“为了完成本无法完成的事。”

　　左刀刀似懂非懂，“那你的意思是，对胧月仙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死亡，所以她才会这么执着地追求这个么？”说完她自己打了个寒颤，“妈呀好可怕，我不能想了……不过、不过这胧月仙所说的，到底是真的么？她当真是不死人么？而且居然还是千年前秦宫里的歌姬？还是从地宫里爬出来的？”

　　本以为毫无预兆地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够可怕了，岂知故事不仅不按剧本来，竟还出现了不死人这种反人类的东西。

　　左刀刀的问题太多，顾久尧略显诧异。

　　他缓步走在后方，波澜不惊的语调：“你认为呢？那胧月仙的话，都是真的？”

　　左刀刀愣了下，摇头：“我不认为！她告诉我们这些，可能根本只是想让我们帮她找解药！”

　　她方才还想杀了我呢！

　　“但是，虽然难以置信，但我好像有点相信她除此之外的话。”左刀刀慢慢朝顾久尧挪了几步，“不死药、胧月剑、千年歌姬、还有，还有宁谷主的……野心。”

　　“那便是了。”顾久尧闻言轻轻点头，“只是你以后不要随便跟人走了，我不想见到我的徒儿，死于非命。”

　　夜幕初垂，左刀刀置身山间潮湿的青石板路上。不比早前的浮岚暖翠、杏雨梨云，此时天上胧月已隐隐出现了，月色皎白似水，透过枝桠，笼在青石板上，竟显得花影绰约，人影迷离。山庄里同样已是华灯初明，远望去，家家户户，星星点点，相比之下，此间更是更阑人静，朦朦胧胧，婉婉约约。

　　左刀刀抬头望他，见他不再说话，只微微弯起唇角，定定望着自己。

　　松风水月下，夜辉轻拂，顾久尧眉目清癯，长身鹤立，似画中仙一般。

　　“我明白了。”

　　左刀刀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她有些面热，“可是小侯爷，我不仅仅是您的徒儿，我还是万事通呢！我其实真的算到了你会来救我，我也算到了我命不该绝。”

　　顾久尧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睨着她，云熙风微，似笑而非。

　　“倘若我现在要对你做什么，你可会算到？”

　　他凤目狭长，眼底有澄澈的亮光。他的语调太过凌人，他的眸光太过晃眼，他的脸离她太近。左刀刀一时心生慌乱，急于拉开距离，却站不稳步，险些从石阶上跌落。

　　似是早已料见般，顾久尧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动作轻缓，无甚表情，却待她站定了也并不松开。

　　只淡笑着望她，眼眸，深邃却灼人。

　　“你、你你要做什么？”左刀刀头一次这么结巴。

　　保持着这姿势，顾久尧仍是笑，高深莫测，“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

　　时光在这一刻仿若凝滞……

　　好在，顾久尧并未有对她做什么。

　　左刀刀笃定，在顾久尧眼里自己还是个男子，他该不会对一个男子动什么心思，他一定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左刀刀如此坚信着。

　　接下来的几日，英雄会在人声鼎沸中完满落幕，新出炉的排名榜，与左刀刀的预期并无甚差别，那讨人厌的天惠老道也只是死死被压在第十的位置上。

　　正如那日在义庄中胧月仙所说的一样，宁谷主当真在天下英豪前，宣布了胧月剑失窃一事。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武林大会的突然召开，是因为胧月谷遗失了这件用作镇谷的旷古神兵。此消息一经传出，因英雄会而无法平息的江湖，又掀起了新的一层波澜。

　　天下之大，但凡是武林中人，无一不知当今世间两大至宝的传闻——

　　苍生祭月，浴血焚天。

　　指的便是这胧月焚天二剑现世，落入奸人之手后，华夏大地上，生灵涂炭的凄恻景象。

　　故而，胧月剑遗失一事一经传扬，当即引发了大规模的人心惶惶。与此同时，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宁松音，在胧月谷中，被歹人轻薄的流言也不胫而走。早前流传的版本，分明是这宁美人及时发现，击退了歹人，方得全身而退……只是此类传言，不免有人讹以滋讹，刚过不久，便传成了窃剑之人潜入胧月谷，见到宁松音的美貌又心生歹意，竟将其侮辱了。

　　宁松音是什么人？

　　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是一众江湖英豪心中圣洁如斯的胧月仙子！武林中人，难免会有个英雄梦，而宁美人便被视为英雄梦的最后一关：美人关。

　　那惊鸿风韵，那绝世姿容，连正派人士都只曾远观，未曾敢生出半分染指念头的宁美人，竟被歹人侮辱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武林中人皆是赫然而怒，纷纷表示欲手刃歹人。

　　然而当问及到底是何人，竟能在守备森严的胧月谷中无声无息做出这些时，宁谷主并未直言，只道：
　　“始皇镇龙至宝，一件在明，一件在暗，若明暗交接，则天下大乱。那翎阳焚天宫，诡秘莫测，狼子野心，自建成以来便处处与我派为敌，如今更是已成世仇……只怕胧月剑遭窃，最大的受益方，便是这焚天宫了。”

　　虽只是假测，话却已说到了明面上，矛头更是直指当今规模最大的邪教组织——焚天宫。

　　而说起来，随着焚天宫声势的日益壮大，树敌在所难免，与其积怨已久的门派更是不在少数。胧月谷主此话一出，全场皆是唏嘘不已，突然，不知是何人高呼一句“夺回胧月，血洗焚天；焚天不灭，我不为人”，当即引起附和一片。

　　如此，以胧月谷主为首，以铲除焚天宫为由，以正派人士为正体的联盟，便初步成立了。

　　不过半日功夫，规模便壮大到了上千人，参与门派也多达二十几号。

　　当时，所有人皆聚在胧月谷大殿里，看着大家的热情高涨，左刀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她不清楚是谁盗走了胧月剑，笔下的剧情还未进展到凶手的揭露，她这作者，就已经稀里糊涂成了左刀刀。

　　然而，妄图轻薄宁松音的人，她却是知道的——是她自己啊！当然事实上她见到的只是不死人而已，甚至于此事与宁松音根本毫无关系。

　　这样是没有道理的，比左刀刀原本写的剧情更没道理。

　　宁松音竟全然成了野心的祭品，难怪那日一贯端庄娴雅的她，会与宁谷主争执，还做出那般失仪的举动。

　　而顾久尧与楼七遍，皆是出人意料地当堂婉拒了加入联盟的邀请。顾久尧向来闲云野鹤无心江湖纷争，他会拒绝倒不稀奇；反而楼七遍不同，他一直是正派游侠的身份，故而人称“欢城剑”，这联盟，纵使不图权益只为正义，他也理应会参与。

　　只是他若不愿，旁人也无权干涉。

　　可这不对劲。

　　左刀刀一直记着，那时在大殿，她、楼七遍、连同青杏丫头一起，旁观着众豪杰为计划铲平焚天宫而豪情万丈。

　　她不经意间瞥见了楼七遍的面容，并非沉静，并非淡雅，而是冷眼旁观。

　　连发梢都是同样凛如霜雪。
　　可他却似在笑，牵动起的唇角，有些尖刻，还有些……阴冷？

　　左刀刀不禁发怵，她因楼七遍的笑容，而联想了到那秦宫歌姬。

　　楼七遍转过脸，正对上她的目光。他见她盯着自己，便笑了，瞬时，阴鸷一扫而光。他换上了一如既往的微笑，温和谦恭，似旭日东升，胜韶光万丈。

　　那骇人的冷笑，竟似是左刀刀的幻象。

作者有话说

　　八月一日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