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104、Fog is not fog 104

　　当一份真实的血液报告先前一步到达雷纳德他们手里的时候，他们似乎瞬间就搞懂了一件事。

　　这份报告上的各项指标通通正常，说明这个人身体健康并且十分“干净”，可帕瓦兹为什么要检验比利的身体状况？

　　是他怀疑了什么？还是正准备做些什么，而这只是个前提？

　　雷纳德忧心忡忡，面色阴沉得可怕。

　　“给帕瓦兹做一份假的报告并不难，但难就难在他对希尔先生的态度。”埃迪顺手托了一下眼镜，又用手指弹了一下报告单，“看来希尔先生是准备和帕瓦兹·霍齐亚打一场心理仗，他在想办法拖延时间，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那我们要不要跟着他的思路走一下？嗯？先生们，这份报告必须要在一个小时以后递到帕瓦兹手里，否则很容易穿帮，所以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立刻就得做出决定。”

　　所有人都看向雷纳德，因为这个决定直接会指向两种结局。

　　将真报告送出去，帕瓦兹就会放下心使用一切手段让比利屈服，这里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都亲耳听到过比利讲述自己与帕瓦兹在一起那两年的遭遇，而这一次把他送回到帕瓦兹身边本身就是众人齐手再一次将他推入了火坑，难道还要让他们昧着良心一起往火坑里抛柴吗？

　　但若是做一份假的“不干净”的报告交给帕瓦兹，那么……简直就是一场冒险。

　　帕瓦兹·霍齐亚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比利？会不会丧心病狂将人折磨至死？

　　没人能替雷纳德做这个决定，多一句嘴都等同在比利·希尔和自己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能扎个透心儿凉。

　　雷纳德的眉头越皱越紧，那张报告单被拇指和食指捏得走了形，难度堪比在一张只有百分之一生存希望的手术单上签字，甚至每一口呼吸都能令自己的肺部不堪重负，签与不签，自己都好似跟着死了一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盯着报告单上那些他们这些外行人从来都看不懂的数值，大脑高速运转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该死的……

　　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抖着手，拨通了通往纽约默里安办公室的电话。

　　******

　　比利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是当帕瓦兹带着三个医生和两个佣人一起进入房间的时候，比利没想到帕瓦兹的第一个举动竟是劈手夺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帕瓦兹一挥手，两个佣人同时走向酒柜，将柜子和里面的酒瓶一起搬出了卧室。

　　比利的身上一直带着伤，按理说他确实不应该再碰这些酒，只是他目前十分需要酒精这种东西来麻痹自己的痛觉神经，而且在心理上也更需要它们来稳定自己的情绪，但理智告诉他，帕瓦兹可不会出于对他身体的考虑而使自己失去唯一的乐趣。

　　比利的目光从一个眼熟的医生脸上扫过却不敢显露过多表情，随后才注视帕瓦兹，唇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怎么？现在连酒都不给喝了？呵！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一个男妓同床共枕有多恶心了吗帕瓦兹？那接下来……我是不是该住进狗窝了？嗯？呵呵……”

　　帕瓦兹倒是表情严肃，没了以往调侃的心情，他转了转手里的酒杯，然后随意将酒撇了出去，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对麦克唐纳这么掏心掏肺是因为他对你还算不错，但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比利一愣，等他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医生已经手里拿着抽血的器具走到他面前，“你还要干什么？”

　　只见帕瓦兹朝身后的人扬头示意道，“我要看到最准确的复查结果，你们动作快点。”

　　比利是知道自己身体的真实状况的，昨天他对帕瓦兹那么说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可帕瓦兹今天又让人来重新给他验血显然是哪里超出了他的预想。

　　难道他真的“病了”？

　　一时间无法应对，只能配合几个医生再次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等抽完了血，屋内的其他人便一起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帕瓦兹离他很近，就站在床边，一低头几乎是脸贴着脸，比利下意识地回避了下，却被帕瓦兹猛地捏住了下颚，迫使他不得不把脸转回来。

　　“干嘛躲我？”

　　比利斜着眸注视着他，片刻后才眉梢轻挑带着嘲笑的意味问道，“你不等复查结果了吗帕瓦兹？你就不怕？”

　　“怕什么？死吗？Billy，难道你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就算你病了死了烂透了，也得是在我怀里。”

　　比利愕然，猛地抬头盯着帕瓦兹的眼睛，想确定他说这一句不过是个玩笑话。然而帕瓦兹却趁机用手勾住了他的后颈，往前一用力，使他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然后在比利错愕张开的唇齿下长驱而入。

　　比利立时呆住了。 “唔……帕瓦……兹……唔……放……放开……” 帕瓦兹却发了疯一样用舌头在他的口腔里不停的翻搅，吸吮，甚至用尖尖牙齿发狠地啃咬他唇瓣和舌尖，两个人的嘴里同时泛起铁锈似的血腥味。疼痛刺激了比利，他奋起一掌攉在了帕瓦兹那张充满了邪气的俊脸上。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帕瓦兹却十要玩味地舔了舔嘴角面带邪笑。

　　“你疯了吗帕瓦兹？”

　　帕瓦兹轻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死不了人。”

　　比利心里打着鼓，怎么也猜不出那个检查结果，但很快帕瓦兹就告诉了他答案。

　　“不用担心，只是个……二级的传染性肝炎，治疗一段时间之后你很快就会好的，而我也会跟着你一起治疗。”

　　“你说什么？”比利的思维出现了一大段空白。

　　这个结果同时也让帕瓦兹感到意外，虽然消除了自己那百分之五十的顾虑，但检查报告上却显示了比利患有传染性很强的病毒性肝炎，庆幸的是治愈的机会是百分之百的，他只需要时间和耐心。

　　“呵，看来还真是我多心了！”帕瓦兹平复了呼吸神情悠然地笑道，“麦克唐纳若是真有心的话就不会只让你染上这么个不轻不重的病然后再来接近我，但这也恰恰说明了……你对他来说确实没那么重要！”他哼笑，“Billy，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比利扭过头，“你的想法我没兴趣。”

　　帕瓦兹悻悻地放下手说道，“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查出了HIV，说不定……我和你就这么死在一张床上也算是个完美的结局。”

　　“……”比利诧异这不像是帕瓦兹能说出的话，但把这个想法安在这个疯子身上却又出奇地贴合。

　　帕瓦兹·霍齐亚，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变态加疯子，一直都是。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帕瓦兹的表情里居然有一丝遗憾，他叹道，“好好治病，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喝酒，配合医生好好治疗，你放心，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暂时也不会碰你。”

　　比利还是一副惊疑未定的神情，他愣愣地盯着帕瓦兹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退下床，连背后那些鞭伤疼痛都显得不那么真实了，还有他的脚踝……好像这些伤原本不是出自他帕瓦兹·霍齐亚的手一样。

　　“帕瓦兹……”

　　“想见雷纳德的女儿吗？”

　　帕瓦兹的话如一针兴奋·剂直接注入了比利的心脏，连呼吸都不稳地粗喘，然而比利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来，他暗暗地抓紧了床单，小片刻后才露出浅浅地一笑，“但愿这孩子没被你那些粗俗的手下搞成小疯子，你确定把她带过来不会大哭大闹只能更让我心烦吗？”

　　帕瓦兹撩起了外套双手捏在腰上，慢慢着踱步，比利问出这句话他竟笑了出来，“你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地打听，这孩子是好是坏你很快就能亲眼看到，只是你若想她继续安然无事就必须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比利嗤笑出声，慢慢抬起了那只受伤的脚，“你觉得我现在是能变出一双翅膀还是怎么的？帕瓦兹，是不是我跑了一次你就真的变成一个疑神疑鬼的神经质了？”

　　帕瓦兹沉沉地吸了口气，目光凝视在比利脸上细细打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由于常年在地下势力里游走，帕瓦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八分的狠辣叼毒，此刻更加犀利凝重，还有几分商人特有的质疑，盯得人心惊胆战。

　　“说实话，我丝毫不怀疑你就是有这个本事，Billy，如果我还把你当成当年那只毫无城府的小绵羊，那我帕瓦兹才是真正的愚蠢。”

　　争辩毫无意义，再逞口舌之快只会陡增帕瓦兹的怒火，比利还记得临走前埃迪嘱咐过他的那几件事，每一条他都记得很清楚，在适当的时候示弱和妥协反而能使帕瓦兹放松警惕，他得把握住每一次机会。

　　于是比利垂下眼帘，轻轻叹息着说道，“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帕瓦兹？难道只让我乖乖地坐在那等待着上帝的救赎吗？你觉得这种事会降临在我头上吗？从遇到你姑姑的那一天开始……”

　　那是一切的开端，同时也是一根一直隐藏在帕瓦兹心里隐隐作痛的软刺，虽然不像雷纳德的存在那样令他嫉妒疯狂，但却是对塞赫·霍齐亚厌恶透顶的根源。

　　那一年他差点杀了她，他的亲姑姑。

　　帕瓦兹再一次回忆起了当年比利那双无辜的眼睛和求助的眼神。

　　人之所以蜕变都是有原因的，并且这个过程也是痛苦的。

　　而往往人只能看的到别人身上的恶，却忽略了自身的污。

　　帕瓦兹的心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柔地揉弄了一把，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意。

　　他重新坐回到床上，用手指支起比利的下巴，口气竟然充满了怜惜，“一切都会结束的宝贝儿！很快，等我把麦克唐纳家的那个伪君子彻底打下台踩在脚底下，到那时……我们就会回到从前，我保护你，而你也只有我……”

　　比利悄然攥紧了手心，他尽量做到面不改色地盯着帕瓦兹，抖着唇角微微露出一抹淡笑，“好啊，我等着这一天。”

　　帕瓦兹在某种事上是会遵守承诺的，而且他也料定无法下床走动的比利和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根本搞不出太大的把戏，于是他遵守了这个诺言，让雷纳德的女儿去帮他的小宠物排遣寂寞。

　　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了，那个叫凯琳·麦克唐纳的小公主在亲眼目睹混乱的劫持后并没有持续地哭闹，从来到这个隐蔽的半山别墅的第二天起，她就一直很小心地关注囚室外的动静，她没有拒绝每天送到房间里的食物，会尽量让自己吃得很饱，还会反过来劝说一同被劫持来的保姆让她不要害怕。

　　难道是因为她的体内来自莫里蒂家一半的血统吗？

　　如此与年纪不相符的敏锐和镇定让帕瓦兹感到惊叹不已。

　　“去吧，我的小公主，跟你的Billy哥哥聊聊天，让他高兴起来。”

　　凯琳在进入卧室的前一刻还在怀疑这个居心叵测的怪叔叔是不是要把她骗到黑屋子里去给某只大怪物当零食，她的小脑袋里总是能想像出各种各样的外星生物，包括坐在床上那个长得像比利一样的漂亮男人，也是某种生物窥探了她的思想而变幻出来的假象，对此，她嗤之以鼻。

　　“凯琳！”比利很想从床上站起来拥抱她，但是他必须克制住自己，不能表现出太兴奋，“凯琳，过来！”他朝她伸出手，发自内心地朝她微笑。

　　小凯琳迟疑地盯着那个和比利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你真的是……Billy吗？”

　　“是的，亲爱的。”

　　凯琳站在床前，却不敢挨得太近，“你……你不是美卡卡星的怪物变的吗？（天知道她说的哪部动画片）”

　　比利忍住笑意，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可以问问泰西（凯琳最喜欢的布娃娃），问问它变成Billy的样子到底能不能骗过我们的凯琳，你忘了Billy会变魔法吗？”

　　“Billy！”凯琳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扑进比利的怀里，大声叫出了他的名字，“Billy！我好想你！”

　　比利抬起头，看到帕瓦兹已经带着无所谓的笑意离开了卧室的门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叹息着说道，“是的亲爱的，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