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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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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那是年幼的她第一次见到。
穿着厚重保暖里三层外三层还披着价格不菲的狐裘大衣,更加衬得那名年幼的女孩娇小稚嫩的脸蛋。
像金子般闪闪发光的长发与纯白的狐毛融在一起,像是蜿蜒流淌的金色河流。
年纪尚且五岁的ray趴在窗台上,发呆的望着雪景,打从出生起便被溺爱守护,冬日也严禁外出的她甚至连看一眼都是奢望,这一次还是在数层安全措施的保护下才能欣赏一小会儿。
外面的一切都像是披上了白色的衣服,ray发呆的仰起头,望着外面的小雪花。
那些冰凉的幼小舞者挽着风的手一圈圈的在她眼前旋转,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偶尔有一两个落在她伸出的手上,还不等它们摆出谢幕的姿态,便化成一滩凉水。
“呼……”她张开口,吐出一团白雾。
真冷。
她将衣服更加裹紧了些,不过几秒,她便暖和起来。
这个外套,真的很舒服呢。
跟外面的雪好像。
不知道能不能出去摸摸它们。
可是,会被骂吧?
ray出神的望着雪地发呆。
“喂!那个死小鬼!别跑!”
“妈的,竟然敢偷老子的东西,抓着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可恶,他刚刚还捅了我弟弟好几刀!年纪不大下手居然那么狠!”
从ray的眼前风一般跑过一个瘦弱矮小的黑色身影,随即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厚重五大三粗的高壮男人,骂骂咧咧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入她的耳朵里,虽然对她来说那些还是无法理解的词汇。
刚刚过去的那是什么?
流浪的动物?
因为跑的太快,ray几乎无法看清对方是怎样的样貌,但是听着那几个男人的喊叫,她多少也能想象的出来。
ray站了起来,比她的身体宽大出太多的狐裘大衣就那么掉在了地上,她回头瞥了一眼,试着将它拉起,重新披回身上,但是无奈自己的力气暂时还没到能灵活扬开它的程度,她索性放弃了这件外套,重新去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一条同样保暖却小上许多适合她尺寸的外衣。
她盯着桌子的小点心有一会儿,想了一下,还是用手绢包了几块糕点,放进怀里。
推开窗户,ray动作轻盈的跳了出去。
这还真是多亏了她打从会稳稳站立开始便一日都没有落下的舞蹈训练。
就看一下。
她就看一下,然后马上回来。
年幼的ray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她心里的情绪她并不懂,但是从她踏出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只知道,自己很开心。
嗯,真的,就看一下,看看那个到底是什么好了。
追着雪地上再明显不过的足迹,ray在一个巷子前看到了刚那几个男人,几人在巷子边来回转悠,似乎在寻找什么似的,但依旧是徒劳,他们骂骂咧咧的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ray急忙躲了起来,她的身体很娇小,躲在不过成人腰高的木箱后面,便能躲个完全。
他们走了吗?
走了吧。
ray扶着木箱边缘慢慢站了起来,长发被凉风吹起,让她连眼角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她歪了歪头,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
那个,好像挺会躲,倒是蛮聪明的。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地里,看着地上杂乱无章的足迹在某个地方突然间戛然而止——哦,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男人没有继续追过去的原因吗?
ray站在足迹尽头,发呆的瞅了一会儿,突然间望向一旁的墙壁。
她在那面墙前面来回走了几圈,总觉得那里很违和呢……
伸出手,摸了摸墙壁,试图找出什么端倪。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间响起一个像是受了伤的小兽般的沙哑低吼。
“喂,臭丫头,不想死的话就把你的——”
“你在发抖。”
ray声线平静的打断他,望着对方,那张稚嫩的小脸完全没有害怕的情愫。
“这个给你。”
她将外套解开,递了过去。
对面浑身上下污糟到极点脸上手上绑着暗灰色绷带的少年呆愣的望着她手里的衣服。
“你是傻的吗?”他讥嘲的瞪着她,“你在施舍我?”
“施舍?”她歪了歪头。
“老子可不是乞丐。”那种表情他见的多了,那些穿着华丽的富家太太总是用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他,怜悯的在他面前丢下两个馒头或是别的什么食物。
“我没有施舍你。”年幼的小女孩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她端详着眼前的少年,因为她不懂推测年纪,但是看他瘦弱的能看到骨头的手臂和因为过薄被风一吹就开后的衣服下凹陷的肚子,以及只不过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身高,“……你大概跟我年纪差不多吧。”
她歪头自言自语。
“哈?”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跟我年纪相近的人,初次见面,这是见面礼。”
少年凶狠的瞪了她一眼,一把拽过外套便穿在身上,紧紧裹着。
“ward说的没错,初次见面送了礼物,对方的态度便会变得友好许多。”ray暗自想着,她在箱庭从来都是娇生惯养,除了那几个必要的教导者以外,几乎见不到其他人,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在箱庭里也是没有的。
这个时代的孩童,是很难存活的,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用尽一切努力将他们养大,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能都会熬不过第一个冬天。
当然这种事,ray是不知道的。
她唯一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没有与她相似的人。
ward只会告诉她,在这种日子出门,会死,而且会死的很凄惨,很难看,一点也不符合她的美学,所以她严禁ray出门,甚至禁止她观雪。
所以说像对面这种,明明在这种大冷天里穿成这副模样,还能凶巴巴的四处逃跑,这也就可以想象他是怎么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寒冷季节了。
“谁跟你年纪差不多了死丫头。”少年嘟囔着,但是身上的衣服实在太暖了,让他有点忍不住蹲在地上,窝成一团。
看在这件衣服的份上,他就不揍她了。
好久没有这么温暖过,暖烘烘热乎乎的厚外套,挡住一切风寒,什么都感受不到。
看着对方像小动物似的完全不顾她的存在就那么蹲了下来,一点一点的窝在搁置墙角的木箱旁边。
哦,就是这里吧,应该是有个暗门什么的?
ray看着细微移动的箱子后面露出的墙壁与旁边完全是不同的颜色,嘴角细微的勾起少许弧度,随即消散在空气里。
“我在箱庭居住,如果有需要的话,就来找我吧。”
她将怀里的糕点放在少年面前,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去太久了,被ward发现,自己会被骂。
黑发少年望着女孩幼小的背影,他甚至无法相信天底下竟然还会有这种笨蛋,把衣服送给陌生人还留下食物。
“好蠢。”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拿起那个白净柔软的手绢,将糕点放进口里。
入口即化的糕点让他一愣,呆呆的将没吃完的造型小巧玲珑的点心捧在手心凝视。
他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像是能让他整个人融化般的食物。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能吃吗?
他一直以为食物只有两种,一种是冰凉的,一种是温热的。
少年舔了舔嘴唇,拿起第二块,放进嘴里。
“……好甜。”
回到房间时,屋里依然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她弹了弹肩头的雪,整理好一切后披上狐裘大衣,继续坐在窗前。
白皑皑的世界,寂静的吓人。
真没趣……
她趴在窗台上,渐渐睡着了。
如果刚刚那个人会来找她,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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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并不会睡一觉便过去,ray除去学舞练琴以外的时间,都在窗边望雪。
因为保暖措施到位,她没有生病。
或许觉得此刻的她应该不会柔弱到被冻死,ward也开始默许她这种行为。
箱庭里随便少一两件衣服也是常事,她的衣服稍有污渍便会被丢弃,所以那件失了踪的衣服也从没有人过问。
这让ray忍不住偷偷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ward追问起,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这些天下来,外面再没有什么人经过,安静的像是世界都已经死去一般。
她趴在窗边,渐渐觉得有些疲倦了。
毕竟只是几岁大的孩子,一旦困起来,就很想睡觉。
也没有顾忌什么,她拢好衣服,趴在窗边便慢慢睡去。
扣。
呯。
窗外响起从未听过的声音,像是什么被敲动一般,发出细碎干净的声响。
被吵醒的ray慢吞吞的爬了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望着窗外。
“谁?”
她含糊的说着,摇了摇头,让视线变得清晰一些。
“……”
在窗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一名黑发少年。
那个少年裹着她给的外套,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变得满是灰尘以及像是喷洒上去的血迹一般的土褐色,那双异色的瞳孔盯着她,却让人无法揣摩他的心态。
只有那双瞳眸,像是野生动物一般的狠厉,完全不符合这种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目光。
“找我,有事?”ray歪着头看他。
说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还以为他也像那会融化在自己掌心的雪花一般消逝的无影无踪,没想到时至今日见到,虽然瘦弱依旧,虽然污脏不堪,却依然保持着那双高傲的、犹如独狼般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一般。
少年望着她,依旧一声不吭。
他面色很是难看,凹陷的腮颊连眼窝都是青的,额角和嘴角破了一大块,干裂的嘴唇像是很久没喝过水了一般泛着不健康的白紫色。
ray只是停顿了一小会儿,便起身走到屋里,将放着糕点的盘子拿了起来,回到窗边,她将盘子伸过去。
“给你。”
少年的眼神猛地变了变,他颤着手,却是狠狠的握成了拳头,咬着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是在挣扎什么。
ray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她轻声说着,“不是在施舍你。”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少年,他抬头瞥了她一眼,脚步稍微的往前踏出少许,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他看起来越发挣扎了,像是在和内心做斗争。
“不吃的话,明天你可能会看不到我了。”她的声音依然是那般淡漠,陈述事实,不带有任何情绪,不怜悯他,不同情他,她说这话的时候,那般口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所以我们出去玩吧”一样坦然。
少年愣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
他突然间笑了,看起来有些张狂。
“你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啊,死丫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干涩的像是被拧成一团泡了水的木箱子碎渣。
污脏的手毫不客气的伸来,抓起糕点便往嘴里送。
吃完之后,少年一抹嘴,瞅着她有好一会儿,才在他听到有人来之前迅速的翻墙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像猫似的。
ray想着。
好像以前她也遇到过流浪猫?
凶恶的弓着身子喵喵叫,不肯接近她,用一双大大的金色瞳孔狠狠的瞪着她。
而且。
与那只已经不知去向的流浪猫一样,不爱亲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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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庭院里的树木枝头冒出让人感到心情愉快的嫩绿色叶芽时,ray才恍然发觉春天的到来。
那个黑发少年每天傍晚会跑到箱庭索要食物已经成了习惯,每次他都会将她递出来的盘子席卷一空,这还让ward感到十分奇怪,ray的食量越来越大,吃的越来越多,怎么看起来却越发瘦小了。
ward有这样的想法的后果就是,她的房间里被塞了更多更加美味的事物,而这无一例外也成了那个少年的口中食。
有了食物对少年来说是最重要不过的事,ray的一件衣服足以让他抵御整个冬天,一天天的被投喂让他看起来似乎成长了不少,身体也不再是干巴巴的皮包骨,除去糕点,ray也留下了很多肉类给他,有了营养,他便成长的更快了,只是刚初春而已,ray便觉得少年的身材似乎已经是那一件外套遮挡不住的了。
明明才过了几个月而已。
她歪头思考。
不过很可惜的是,少年依然不肯亲近她,最多的,也不过是站在几米开外的树下,安静的看着她。
一旦有人出现,他在仅仅两秒内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甚至无法与对方攀谈。
可是就算聊上话,她们又能说什么呢。
一切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ray有些失望的想着。
不过这样也好吧,不然的话,如果他像那只流浪猫一样,不知何时就离开了,说不定她会很难过。
即使只是看着他吃东西的模样,也挺有趣的。
嗯,就这样吧。
如果他想离开,就让他走好了。
“喂。”
那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ray几乎想不起来自己给了少年多少的食物,而那个原本干巴瘦弱的少年已经成长的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他久违的声音。
“你叫什么?”
“问我?”
“这里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明明很少说话,却意外的很会用嘲讽口气。
“ray……”她低声说着,“rachel·gardner。”
“好长。”他不耐烦的抱怨,“叫ray就好了,后面的废话多余。”
她抬头望着他,“你呢。”
他咬了咬嘴唇,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愿,手指抓着额前乱乱的刘海遮挡脸孔,“Isaac,叫zack就行了。”
“zack。”
ray轻声重复了一遍。
随即她的声线变得更加轻柔温润起来,像是午后的暖阳,软的一塌糊涂。
“好的,zack。”
_To Be Continue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