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斯的野望——不列颠继承战》唐紫

5、四、我愚蠢的弟弟哟

　　乔治斯要谋反，这是不列颠尼亚全国上下人所共知的阳谋。从他的外祖父时代起，到母亲的时代，再到如今哥哥的时代，他对不列颠尼亚皇帝的位置的渴望和由此产生的反意都是那么明显。对此，巴格大帝曾不屑一顾地对亲信表示“一个小中二罢了”，卡琳女皇曾微微笑道“留作给下一任皇帝的试炼吧”。
　　1295年5月14日，卡琳女皇去世第三天，新登基的特尤德蒙德皇帝才册封了长女妮科蕾塔公主为帝国的长公主，他的弟弟——新任瓦拉及亚国王、秋明公爵、曼西伯爵兼乌拉尔伯爵乔治斯就在童年的故乡秋明地区举起了反旗。
　　宫廷中人们不平：母皇才去世就迫不及待地向皇帝哥哥宣战，瓦拉及亚国王在想些什么。
　　特尤德蒙德皇帝倒是一副理解的表情：“现在反了也好，他等这一天也太久了，全天下也都知道了他的反意，阴谋成了阳谋，他就算不谋反也总有一天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还不如自己反了算了，总不能让他等到侄女上台再造反吧。”
　　于是，没有派系，没有支持者、甚至名为瓦拉及亚国王却只能实际控制秋明公爵领下两个伯爵领的瓦拉及亚国王乔治斯仅仅起兵一年就造反失败。而这一年，也不是他带着叛军艰苦防守的结果，只不过是特尤德蒙德皇帝从临近地区筹措后勤和统一调兵所花费的时间。1296年7月18日，瓦拉及亚国王乔治斯被捕，而特尤德蒙德皇帝居然没有褫夺他任何头衔，惹得宫廷内外议论纷纷。
　　1297年5月4日，基督教世界第二大帝国神圣罗马帝国爆发了大规模诸侯叛乱。拜占庭帝国式微、教宗波尼法爵四世听命于不列颠尼亚皇帝，神罗境内的诸侯都在观望不列颠尼亚的特尤德蒙德皇帝对于神罗境内局势的看法，有野心的诸侯甚至开始四下秘密接触不列颠尼亚，以期在未来重新划定版图的神罗境内尽可能多的攫取利益。
　　然而特尤德蒙德皇帝只是不紧不慢地对伊比利亚半岛发动了一场小小的圣战，此举引发了随后拉乌法王朝的什叶派哈里发对帝国的耶路撒冷王国发动了吉哈德圣战，让基督教世界大跌眼镜。但如果宫廷内的贵族们敢对外界吐露真言，只怕会吓到不少人，据说特尤德蒙德皇帝在听说拉乌法哈里发发动战争的时候开怀大笑，比弟弟谋反的时候还开心。
　　战争开始后，从整个1297年底到次年4月的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发动战争的哈里发多次向皇帝表示议和，皇帝只是看着前线送来的战报，低头划下十字：“这样的战损比，我们不列颠尼亚的军队没有让邓加尔公爵失望。”抬起头，皇帝笑眯眯地向军事总管下令继续战争：“朕还没有从这场战争中获得足够令朕满意的利益呢，朕决定前往耶路撒冷、御驾亲征。”
　　1299年11月23日，被战争拖垮的拉乌法哈里发终于撑不下去，无条件投降了。
　　不列颠尼亚大军在特尤德蒙德皇帝带领下从圣城耶路撒冷启程回国，满载而归，整个基督教世界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狂欢。
　　回国修整了一年之后，特尤德蒙德皇帝终于对隔壁邻居神圣罗马帝国露出了獠牙，以帮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平定境内叛乱、恢复秩序为名进军洛林地区。然而不列颠尼亚国内却发生了一件悲伤的事，皇帝唯一的儿子、年仅9岁的赫克托里奥斯皇子被皇帝的次女阿波洛妮娅公主的继任丈夫、英格兰王子卡布克辛撒里达谋杀。
　　宫廷中上了年纪的或是熟记历史的人们还记得，这位王子的曾祖父正是当年在巴格大帝时期夺走亚历山德拉皇后的蒙古酋长布拉，当年巴格大帝夺回皇后后，只惩罚了布拉而饶过了他的家人，甚至在布拉为皇帝领兵艰苦作战获胜之后让他全家接受了洗礼改信了天主教，布拉的小儿子还进入宫廷做了当年的阿斯特拉德太子的伴读，之后更是在巴格大帝大封诸王时被分封了英格兰的王位。这一切都让世人赞扬巴格大帝公私赏罚分明，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但是谋杀一朝太子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以叛国罪被处死，重则还要连累整个撒里达家族，因此，卡布克辛王子身边所有人、包括阿波洛妮娅公主，都开始为他准备后事。
　　可是在被间谍总管亲自带人押送面见特尤德蒙德皇帝之后，卡布克辛王子居然没事人一样回家了，让人高呼不可思议。只不过卡布克辛王子一生由始至终对自己和皇帝会面的细节一直保持缄默。
　　多年以后，当妮科蕾塔女皇因为子嗣不茂、为了保证不列颠尼亚皇位能始终在特尤德蒙德皇帝这一支内流传而发布金玺诏书，将自己的两个妹妹和卡琳女皇的妹妹希格莉德公主的儿子那一支一起立为御三卿的时候，已经继承父亲的英格兰王位的卡布克辛国王才对妻子隐晦地劝告：“虽说为人臣子怎能揣测君心，但是我祖父当年在阿斯特拉德皇子身边可不是因为仅仅做伴读才得到英格兰王位的。”
　　怕妻子没明白眼前富贵中的凶险，他略微大胆地多说了几句：“当年巴格大帝为了废阿斯特拉德太子，问罪太子妃的范弗兰德斯家族，诛灭其满门男丁，其中有位瓦拉及亚的尼古劳斯国王，身为二公主希格莉德公主的第二任丈夫也没幸免。我也是身为二公主的你的第二任丈夫啊，怎么敢站错队伍。如今，我听说苏格兰国王安德鲁邓巴——当年希格莉德公主和第一任丈夫苏格兰王子的独子，不仅主动向女皇陛下交还了从母系继承来的荷兰公爵、君士坦丁堡伯爵、西弗里斯兰伯爵和楚德伯爵头衔，还上书请求改姓蒋，让他那一支回到本家来。你如果竭力推辞，就是在否决女皇以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拱卫威尔士、团结在不列颠尼亚红龙旗下的构想，更会让人以为排名最靠前的你想排除爱尔兰和苏格兰两家的继承权——先皇把你妹妹嫁到爱尔兰王室，你以为只是为了褒扬邓加尔公爵当年的功勋吗？也就瓦奥布莱恩家族自己相信罢了。所以你不但不要谦逊，还要赶紧上书陛下：允许我们的孩子都改姓蒋，英格兰蒋家以‘永世全力支持宗家’为家训；子孙就任御三卿者半年住在德维得，半年住在伦敦；其继承人在就任之前必须始终在德维得宫廷作廷臣。”
　　而1302年当时，特尤德蒙德皇帝一门心思只在征服神圣罗马帝国上，似乎是要在敌人身上发泄自己的丧子之痛。
　　1303年4月21日。
　　这是一个令世界震惊的日子。基督教世界三大帝国中的两个正式合并。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迈因哈德与不列颠尼亚皇帝特尤德蒙德签订了无条件投降书，神圣罗马帝国除了巴伐利亚、萨伏伊、勃艮第等公国下的部分地区与卢森堡、原本中部的法兰克尼亚外，全境割让给不列颠尼亚帝国。
　　特尤德蒙德皇帝在神圣罗马帝国投降当日就下旨创建了原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巴伐利亚王国、勃艮第王国、德意志王国、波西米亚王国、洛泰尔尼亚王国的头衔，并同时创建了法兰西帝国与卡帕提亚帝国。
　　“乔治斯还在狱中啊，”欢庆活动过后不久，特尤德蒙德皇帝在一次内阁会议上对自己的内阁说道，“他这么多年都想当皇帝，朕就送他一个皇帝当当吧，他现在还是瓦拉及亚国王，那就封他为卡帕提亚皇帝好了。”
　　“陛下，这样的话，匈牙利国王会成为他的封臣的。”外交总管小心翼翼地看着心情大好的皇帝道。
　　“没关系，”特尤德蒙德皇帝笑着开玩笑，“不是都说匈牙利王室是蒋家御三家之中离不列颠本家血缘最近的一支分家嘛，他们懂得自己的地位怎么来，以后怎么保住的。”
　　当年巴格大帝册封苏格兰、塞尔维亚、西西里、克罗地亚、爱尔兰、法兰西、葡萄牙、英格兰、阿基坦、布列塔尼诸王之后，不列颠尼亚皇帝直辖达到了十二位国王——威尔士王国为皇帝本人拥有除外，其中阿基坦、塞尔维亚和匈牙利三国的国王，都是蒋家通过世代联姻在当地的后代，因此，民间一直有着御三家蒋家的说法，尤其是匈牙利，这个王国本就是当年不列颠战神邓加尔公爵在巴格国王的命令下率大军帮助巴格国王的三婶夺得的，之后几次王位更迭也是借助不列颠本家的力量稳固了在匈牙利的统治，因此，这一支后人也是对不列颠本家最忠心的一支。

　　在德维得的地牢里，乔治斯静静地听着帝国外交总管向他传达的皇帝敕令，当他听到“卡帕提亚皇帝”的时候，他的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喂，我要见特尤德蒙德，我有话要对他说。”
　　“皇帝陛下说，”外交总管字斟句酌，“如果您要见他，也不是不可以，但陛下要求您想清楚一句话‘一个人的命运究竟是上天注定好的，还是自己努力奋斗得来的？’您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求见皇帝陛下，如果没想清楚，陛下的意思，您出发去卡帕提亚就任皇帝的那天他会忙于国事，就不去送您了，和您死生不复相见。”
　　“……我想好了。我要见他，喊他过来吧。”
　　外交总管轻轻行了一个对皇帝头衔持有者应有的最低限度的礼，无声地退下。
　　一个小时后，特尤德蒙德皇帝独自一人前来地牢，他并没有穿着正装，似乎是直接从书房赶来。
　　“你终于来了，”乔治斯注视着7年未见的哥哥，突然裂开嘴笑了起来，“你看上去老了很多，这些年过得似乎也不太好啊。我还记得8年前，你我都还年轻，你在母皇病床前发誓要做个好皇帝，为不列颠带来无上的荣光，母皇欣慰地握着你的手，却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当时就暗自决定，我一定要给你们看看我的决心，我要是当上皇帝，一定能做的比你还好。现在看来，我在牢里什么都不烦，倒是你在外面，虽然接二连三地打胜仗，但是皇帝当得很憔悴啊，唯一的儿子还死掉了。”
　　“你还是容易被眼睛看到的东西所欺骗啊，乔治斯。”特尤德蒙德从墙边拉来一把椅子，在正对着乔治斯的大牢栏杆外坐下，“我让狱卒告诉你外界的一切不是让你在牢里当新闻听的，我来也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我让人给你带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让身边的侍卫全都留在外面，皇帝此刻面对弟弟，抛弃了“朕”的自称，像和弟弟谈心一样用了“我”。
　　“啊，那个啊，我听到后就想好了，我原本以为是只要自己努力奋斗就可以了，可是你记得吗？当年在秋明城下我们俩遇见的东方魔法师，他说的你的命运一步不差，从苏尔古特伯爵到秋明公爵，再到不列颠尼亚皇帝，又战胜了神圣罗马帝国，几乎整个欧洲都在你的统治之下。而今我也被你封为了什么鬼的卡帕提亚皇帝，我们两兄弟，果然都做了皇帝，都是有王气的人啊。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啊。大哥布莱恩乔尔夫被废、死了，轮到二哥阿尔布里克特，也被废了，当初又有谁能想到是排行第三的你成为皇帝啊。”
　　“你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命运完全看上天决定是吧？”特尤德蒙德向后仰起头，靠着椅背，回忆往事，“按那个东方人的说法，这就是魔法啊。”
　　“哎，是呀，是有爱就能看见的魔法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觉得为什么当年大哥一心要杀了你？”
　　“因为我撞见了他和阿尔班尼公爵普罗科普的不正当关系。你也知道，阿斯特拉德舅舅当年就是因为性取向的原因得不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欢心。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杀我，阿尔布里克特就知道了，然后他去向外祖父告密了。哈哈哈哈，阿尔布里克特也是有野心的人啊，以为废了布莱恩乔尔夫，就轮到他了，可是外祖父精明啊，能对自己兄长下手的人，怎么能信赖，直接跳过他册封你作秋明公爵了。我们几兄弟里，只有你，虽然看起来一副清高的样子，但是没害过人，所以嘛，输给你，输给上天，我服。我愿意去当那个鬼卡帕提亚皇帝了。你安排好让我尽早出发好了。”
　　“可以。既然你已经决定启程了，我就顺便告诉你吧，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但是主要还是要靠自我奋斗啊。当年布莱恩乔尔夫和普罗科普的事，还有他想杀你灭口的事，是我让阿尔布里克特知道的。乔治斯，以后，乖乖地做个卡帕提亚皇帝，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可以一生平安，否则……”

　　乔治斯出发的欢送仪式异常高调但十分简短，不列颠尼亚皇室成员和所有分封的国王都到德维得来送行，更不用提所有廷臣和贵族，连满城百姓都来观看这个当年造自己哥哥反想当不列颠尼亚皇帝，却被关押7年，而今被哥哥封为卡帕提亚皇帝的蠢弟弟。只不过，乔治斯没有收到大家任何鲜花掌声和礼物，只收到一大片白眼与暗笑。最后看了一眼在高高的台阶上被皇族和贵族簇拥的特尤德蒙德，乔治斯心灰意冷地钻进马车，不再回头看一眼这个他少年时憧憬过的帝国。
　　“父皇，您看起来不太开心。是怕放虎归山吗？”妮科蕾塔长公主在丈夫马赛厄斯冯蒂罗尔的陪同下走来，手里还牵着5岁的格蕾歌莉娅郡主。
　　在巴格大帝为爱女卡琳女皇创建了长公主（Princess Royal）头衔多年之后，在特尤德蒙德皇帝登基时，这一头衔再一次被册封，对象自然是皇帝的长女妮科蕾塔公主，不列颠尼亚帝国的又一位天才公主。妮科蕾塔长公主现在只有一个女儿格蕾歌莉娅郡主，继承了阿斯特拉德皇帝的卡特琳娜皇后、巴格大帝的亚历山德拉皇后、卡琳女皇、特尤德蒙德皇帝和长公主妮科蕾塔的天才血统。虽然人们也会私下议论，长公主和驸马年纪还轻，随时可能生下一个男孩取代这个天才女孩成为帝国的继承人，那时该怎么办？不过当特尤德蒙德皇帝下令在芬兰的卡雷利亚地区继续建教堂的时候，从贵族到平民都恍然大悟，甚至还有人暗地想起了特尤德蒙德皇帝唯一的儿子赫克托里奥斯皇子的凄惨遭遇。
　　于是，多年以后，“我要开始给你造教堂了”成了不列颠尼亚上上下下一家之长们教训不成器的继承人的口头禅，话中的威胁往往能吓得长子们从此不敢造次。
　　在后世的不列颠尼亚大辞源字典上，在诅咒条目和禁忌俗语条目下，这条和“封你做格拉摩根伯爵”、“注意安全哟，瓦拉及亚国王”并列典型例句。
　　“乔治斯虽然蠢，但是既骄傲又胆小怕死，很好控制，只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多少有些舍不得啊。”特尤德蒙德弯下腰，摸了摸小孙女的脑袋，“格蕾歌莉娅将来长大以后，不列颠尼亚会是什么样呢？朕选择了戏法的结局，真想看到那个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