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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那一刹那,妖怪甚至生出了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他为什么要缠着书生问这些问题。如果没有问,就依着书生睡去,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
      这只妖怪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掩耳盗铃。
      他看了一眼书生,瞳中情绪翻滚,激烈得似乎要涌将出来。
      杜慎言吓了一跳,无端地想到初见妖怪时,他轻轻一抓,便将一个人头轻易抓下来的情景,不由瑟缩了一下。
      那妖怪又是一震,哑声道:“我让你害怕了么……”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心碎欲死,他让简之难过,还让简之害怕!
      杜慎言想要伸手碰他,结果摸了个空,那妖怪倏忽间就消失了。
      窗户轻摇,徒落一缕月光,映得满室凄清。
      杜慎言坐在榻上良久,忽然狠狠捶了一下床榻,恨恨地责问自己:“你非得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就非得这样伤他!”心中顿时涌起悔恨。
      这妖怪原先就是一块粗坯,尽管是一块粗坯,那也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粗坯。结果落到自己手里,由着性子去雕琢他。这块粗坯呢,也任由他揉捏。好么,揉捏出了人形,也揉捏出了这么一个至情至性的性子,到头来却让他狠狠地吃了个苦头。
      杜慎言,你还是不是人啊!
      书生悔恨交加,长吁短叹,两眼睁着,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果不其然,那妖怪自己一个人跑回了山里。
      杜慎言顶着竹熊眼儿,恹恹地坐在桌边,那一头伺候的阿福,可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得很,两者对比下,越发显得书生面容憔悴了。
      可恨这阿福,春风得意得连眼力见儿也没了,“呦”了声:“乘公子又回家去了?”
      这位世外高手朋友,每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会回家一趟,然后又突然来访,府上的人都习惯了。
      阿福也是随口一说。厨房做了上好的虾饺和叉烧包,都是那位爱吃的,这不都白做了么。
      完全没想到这句话捅了马蜂窝。杜慎言眼皮一抬,眼光像是寒针似的,扎了阿福一下:“食不言,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阿福闭紧嘴巴,心说:“那位在的时候,乒呤乓啷、叽里咕噜,什么声响没有,您不也挺高兴的么!”
      说归说,自家大人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这是,不大高兴啊!
      杜慎言冷着个脸,默默吃完了一顿饭,上府衙去了。
      到了晚上,回来第一句话:“乘风回来了没?”
      众人都摇了摇头,杜慎言呆了片刻,挥了挥手,低声道:“我去书房待会儿,别来扰我。”就这么待了一晚上。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眼见着这一年的年关将近。
      杜慎言原先是后悔,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后悔不减,又多了份担心,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挂念。
      这妖怪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时间久了,就忍不住会想有没有饿了渴了?又不知他躲到哪个角落难过去了。
      杜慎言心里焦躁起来,这天他上府衙处理了半日公务,已经打定主意去山中找那妖怪了。他向同僚请了半天的假,带上王兴,两人收拾着准备出了府衙大门,直奔山林。
      突然在大门口撞上一个队伍,虽是轻车从简,但是看那人马穿着打扮,像是官府中人。杜慎言避过一边,见队伍缓缓地停了,中间的马车晃了晃,一人慢吞吞地被扶下车。
      此人五十出头,白胖脸,顶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见到了杜慎言,两道眉毛往眼角一垂,笑眯眯道:“简之,别来无恙啊?”
      杜慎言一愣,脸上慢慢地浮出激动和欣喜,慌忙应道:“老师!”连忙俯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此人姓李,字鸿儒,别看生得白胖圆滚,看着像个喜人的大白馒头,却是当朝大儒,大肚子内装满了墨水。他官至太师,曾是杜慎言当年参加科举考试时的主考官,与他有着一层师生情谊。后来杜慎言入翰林为官,他也对这位门生多有照顾,两人可谓关系匪浅。
      杜慎言也对这位帮助过自己的老师十分尊敬,此刻见到他,又是激动又是疑惑,不禁问道:“老师,您怎么会来?”
      李太师摸着胡须呵呵而笑,打趣道:“自然是牵挂我的好学生!”仔细打量了一番杜慎言,“哎”了一声。
      “简之,看来这几年你过得不是太好啊!”
      “并没有。”杜慎言连忙摆手,苦笑道,“只是近日有些烦心罢了。”说罢连忙将恩师迎入府衙。
      李鸿儒边走边笑道:“不管有什么烦心事,我给你带来一件好事,保管让你不忧反乐!”
      杜慎言闻言只露出个淡笑,应承道:“哦?是什么好事?”
      李鸿儒站稳了,手一伸,一旁的侍从拿出一个长盒子。老头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从中捧出一卷明黄色的事务,慢慢地展开。
      府衙内的人都浑身一震,慢慢地跪了下去。
      这是一卷圣旨。
      待李鸿儒宣读完毕,杜慎言还没回过神来。
      “简之?”李鸿儒微微向前倾身,示意他接旨。杜慎言才像是从大梦中醒来,连忙双手高举过头,将那卷圣旨恭恭敬敬地接来。
      李鸿儒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三年历练,眼瞅着你确实比当年来得稳妥些了。往后国家社稷还是得靠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啊!”看着杜慎言的目光,完全是长者看待自己孩子一般的慈祥。
      “老师……”杜慎言喉间一哽,热泪已经涌出眼眶。
      李鸿儒全当他是喜极而泣,心中很是理解:“这些年,是苦了你了,但总算是否极泰来。你治理有方,功勋卓著,圣上很是赏识你。等过完这个年,你便回我回京述职吧!”
      周围的同僚都纷纷上前恭喜他,杜慎言被淹没在一片贺喜声中,竟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这一日,不正是他日日夜夜所盼望的吗,待到真正来临,他的心为什么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欣喜若狂?他的心底,为什么还是泛着微微的痛?
      手中的圣旨,明明是他千求万求的东西,可如今握在手里为什么觉得烫手?
      这一天,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既然恩师来了,杜慎言自然就不能再任意出门,只得留下来,陪着老头子叙叙旧,聊聊天,顺便汇报汇报近年来处理的事务。他一心两用,一面有条有理地回答着老头子的话,一面却心乱如麻。
      如此到了傍晚,府衙的同僚们做主要设宴招待李太师,老头子摆手道:“年纪大了,不好口腹之欲,清粥小菜即可。我随简之回府上住罢。”众人这才作罢。
      杜慎言忙上前扶着恩师,正要将他扶上马车。
      突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一路从远到近传来,路面顿时腾起一片黄沙。
      那人骑着匹快马,闪电般地奔到门口,猛地一拽缰绳,那马高高的仰起脖子,发出一阵嘶鸣,与杜慎言两相对照,立刻招呼他:“杜大人!”却是一位驿站信使。
      岭南这块地十分荒僻,唯一的驿站设在离此处八十里处的惠州,骑马过来需三个时辰左右,因此极少往来信件。
      那信使下马,掏出一份书信交与杜慎言:“杜大人,您的急信。”
      杜慎言连忙谢过信使,心中疑惑,当下抽出信纸快速浏览起来。待看清信中内容,双颊顿失血色,手一抖,那张信纸便随风落在地上,整个人要向后倒去。
      一个官差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大惊失色:“杜大人,您怎么了?”
      杜慎言只觉得眼前发黑,心悬半空,腿也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嘴唇动了动,空喊了一声:“兄长……”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鸿儒捡起那张信纸,略看了看,脸色也变了,不由道:“唉,这可如何是好?”
      那信是从江南寄来的,信上说杜慎言的哥哥身染重疾,日夜思念自己的幼弟,盼着能见上一面。
      众人将书生扶到屋内,杜慎言瘫软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眼中慢慢溢出泪来。他自幼是被哥哥嫂嫂带大的,都说长兄如父,他与兄长之间既是兄弟情深,又有父子情义,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如今得了这个消息,便如晴天一个霹雳,将杜慎言炸得魂飞魄散、五内俱焚。
      李鸿儒抚着胡子思忖了好一会儿,慢慢宽慰道:“莫急莫慌,病虽严重,却并非到了药石罔效、回天无力的地步。这信上也没有把话说死,只是一再诉说念弟心切。料想是你兄长病重之余格外想念你罢。”
      得了恩师宽慰,杜慎言才稍稍缓过来,嗫喏了一声“老师”,一双乌黑眼珠被泪水浸得湿透,很是招人怜爱。
      李鸿儒怜惜他,给他想了个法子:“你上京途中,总要经过江南,倒时顺便回一趟吴县,同兄嫂聚一段时日,好好尽一尽孝心。”
      杜慎言眼睛先是一亮,继而一暗,迟疑道:“这样会不会耽搁……”
      李鸿儒“诶”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不打紧,圣上那边,我自会帮你斡旋。回京述职本就要待到秋后,是我老头子赶着过来。”
      杜慎言心中一暖,知道这位恩师心中念着自己,才会紧赶慢赶地跑来传旨。连忙起身,朝李鸿儒深深鞠躬,行了一个大礼:“老师的恩情,弟子铭记在心。”
      李鸿儒哈哈而笑,将杜慎言扶了起来,“过两天便是除夕夜了。你要赶回去,不急这一时,行礼总得收拾罢,等过了年再走吧!”
      杜慎言强忍住心中的焦虑,点了点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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