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焰》寒寒

2、天山宫殿

　　第二章
　　海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前一刻，她以为自己快要被冻僵在天山山腰。现在，她发现，她竟然站在一座美丽的宫殿前。
　　天哪！这是何等鬼斧神工？那以千年寒冰雕琢而成的外墙，那飞舞的彩凤与蛟龙，雕工是如此精细……这样雄伟的建筑物，连见多识广的海睿也不禁赞叹。
　　最厉害的一点是：这里是天山山顶，工匠居然能在此处建起这座静思口中的「影晶宫」？
　　「冷使，欢迎回来！」
　　海睿把眼光移回大门，发现一个奇怪的男子正静静地站在门前。
　　怎么个奇怪法？那个「他」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这种发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就连东渡而来的洋人也没有。他没有束发，那头银丝随风飘扬，有一种说不出的飘然出尘的味道。然后海睿发现，他长得剑眉星眸，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不是正常人。
　　试问一个普通人，又岂能穿著一件长衫，就这么站在天山山顶？
　　静思没有等她问出口，径自说出那个「他」的身份。
　　「海睿，他叫艾斯，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之一。」
　　那位被静思正名为艾斯的仁兄皱了皱眉，忽然退后一步。正在海睿疑惑之际，另外几个身影出现在门前。寒静思唇角动了动，还是替海睿介绍：
　　「老大艾洛，老二艾加，金希、木思桦、水语霏。」
　　名叫金希的短发女子抢先跳了过来：「你好！我叫金希。让我来好好介绍吧！冷使会把话说清楚才有鬼。来，他是勾魂使者艾洛，再数过去是买命使者艾加和护灵使者，还有，这个长发美女是艾加的妻子木思桦，眼睛大大的水语霏是艾斯的小妻子，至于我嘛，没有选择，只好把艾洛这块万年寒冰夹了去配喽！」
　　木思桦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向上反了反：
　　「金希，你好歹给你老公一点面子嘛！艾洛再怎么说，可也是星护使之首、冥王的手下大将耶！」
　　金希没有反驳，她转头看向从头到尾站在她身后的艾洛。那始终冷着一张脸的艾洛微微苦笑、摇摇头，本来冰冷的眸中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纵容。
　　然后，一直沉默的艾加上前一步，把木思桦轻轻拉回自己身边。
　　「桦儿，别乱说话。」
　　木思桦一脸的不甘：「我哪有乱说嘛！谁叫金希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人家海小姐刚到，来者是客，不能让客人误会。」
　　这时，没有说过半句话的艾洛突然开口了：「冷使，希望你明白你的任务。」
　　静思没有回答。但海睿发现，他的眉心更加起皱了，像是打了千百个结。她看着看着，那浓黑的眉毛和洁白的雪地交错在她眼前——
　　「冷使！海睿她……」
　　这是海睿昏倒前，听到艾斯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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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一脸担忧地看着那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美人儿。她的脸苍白似雪——是一种不正常的颜色。她的眼帘低垂，让人看不到她那本来晶亮有神的大眼睛。她的睫毛长长地翘着，在眼窝处投下了黯淡的色彩。
　　让人震撼的，不是她在昏迷中苍白的美，而是她的身份。她，竟是那向来行动力迅速而好动的海睿。
　　床边，一个男子正悬浮于空中，姿态是打坐中的，他在闭目养神。好象床上的人与他无关，却是一直守在原地，不曾离开半步。
　　惊吓！这绝对是惊吓！那名「疑似」痴心汉的男子，是寒静思。
　　「艾斯，冷使他……真要选海睿吗？」
　　水语霏闷闷不乐。
　　多么残忍呀！她稚嫩，但她不是笨蛋。像海睿这种女孩，是十足十的宁缺毋滥。可是，她一爱上了，就是死心塌地到连命也放在上头的地步。而若「有缘无分」……海睿怎么承受得了？
　　「艾加，真的没有转弯的余地了吗？」木思桦也开口了。
　　艾加叹息，「没有。早在当年阿加斯把我们三个支到地球，我就知道必定有一场风波了。现在，连冷使也被丢了来，看来海睿劫数难逃了。」
　　「艾洛。你呢？」
　　艾洛微微摇头，仍然不开口。发问的金希看他一脸无奈的表情，也沉默了。
　　她从不勉强艾洛任何事。可是，若洛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没办法，那么若非阿加斯肯出手，没有人能改变。
　　他们都知道，阿加斯必定早已预测到他们的未来。但他们也明白，阿加斯做事自有她的理由。落月星属于五族共有——这是先主银河登基时说的。他们虽身份不同，艾家兄弟是守护神，她们三人分别是三族公主，冷使是护令使者；但他们都是落月星的一份子。冥王的故事告诉他们：一个人的任何行为，对宇宙来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海睿呢？她只是凡人，凭甚么得跟他们一起受苦？这样并不公平。落月星和地球向来关系密切，但五行宫不能越界得太过分呀！地球是地球，落月星是落月星，海睿的灵魂并不属于落月星。宇宙万物皆有其定律，冷使想把海睿带回五行宫，就等于把水生动物搬到陆地去生活，她怎能生存？落月星空间处处是能量，但海睿这个凡人承受不了。难道，冷使是要把她永远关在受神令法咒保护的地方？而且，地球人的寿命比落月星人短暂得多。冷使能让她重生多少遍？不，海睿会痛苦，生与死对人来说，都是痛苦的。
　　但海睿和冷使都是执着的人呀！爱上了，不会改变。「有缘无分」四个字，注定让这两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吃苦。
　　向来乐观开朗的金希，小脸上也没了笑容。艾洛看着看着，生平第一次有了怒气。
　　他终于明白当初落月登基时，为何要封阿加斯「爱神」之名。她的所作所为，让人有杀之而后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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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睿在影晶宫住了下来。
　　本来，她完全陷于不明所以的惊慌之中。自小跟着父亲海英杰应付四方八面的牛鬼蛇神，她的胆量也被磨练得不像个女儿家了。不过，任她再神色自若，面对一群不属于自己同类、且拥有强大力量的陌生人，说不怕是骗人的。
　　可是，海睿知道自己没有「怕」的借口。在影晶宫，所有人都待她极好。向来没甚么人气的影晶宫，就只有艾洛和金希他们，再加上她和静思。海睿想，她大概是这儿唯一的人类了。
　　「你怎能说我们不是人？」天真单纯的水语霏耐心地为她解释着：「对于你的星球来说，你是人类；但对于我们的落月星来说，我们是人类。所谓的『人』与『神』之分，又有何准则？落月星和地球一脉相承，我们与你的分别，只差在寿命的长短和多了些法力罢了。你们有武功，而武功就属于我们法力的一种。如果你们生在落月星，不也就跟我们一样？」
　　说真的。就算没有语霏的解释，海睿也无法把他们当作「神鬼」来看。因为……静思也是他们的一份子呀！
　　海睿不喜欢追问任何关于落月星的事。她知道她问得越多，静思就会把她推得越远。毕竟思桦说静思是他们星球的守护神，不是吗？既是守护神，静思的天职就是保护落月星。而她海睿是异类，她知道得越多，静思就会防她越多。
　　暂时撇开跟静思不清不楚的关系，海睿实在对那三对夫妇很好奇。冷漠的艾洛和古灵精怪的金希，深沉的艾加和清灵的木思桦，善良的艾斯和单纯的水语霏，怎么说都该是不协调的。可是，那种奇怪的相处方式总教海睿看得傻了眼。
　　金希聪明伶俐而精明善断——据说这是金王族的传统，她甚少有失控的时候。但面对着艾洛这个闷葫芦，她总是常被气得直跳脚。而那向来对人不理不睬的艾洛，对金希倒重视得很，那种放在心上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关心和疼惜，很是动人心弦。
　　木思桦的个性让人捉摸不定，向来都是说风就是雨。事实上，她是三人中最任性的一个。她不懂得察言观色，与金希的口没遮拦有点相似，却又缺少了金希圆融的手腕，不懂婉转为何物。至于工于心计而城府甚深的艾加，总是被木思桦骂作「比艾洛更麻木不仁的冰山」。不过呢，她最怕艾加用那种反复思量的眼神盯着她。据她的说法是：「他那种眼神呀，就像是怕我会因为太没口德而被别人碎尸万段似。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为了让他『放心』，就只好点头答应嫁他啦！」
　　水语霏和艾斯，是最会体谅别人的一对。同样都是那么的敏感，是日子过得最平淡的夫妇。可能是太清楚对方在想些甚么吧，要令他们夫妻反目开骂，比叫艾洛突然热情奔放还难。
　　海睿不明白他们为何还能这样满足地生活。他们快要分别了，不是吗？虽然语霏说，阿加斯答应他们必有那重聚的一天，但分离始终是分离呀！他们如何能拋开离愁的？
　　木思桦一脸理所当然。
　　「你不明白的，海睿。阿加斯虽然喜欢捉弄人，但她是个绝对信守诺言的人。因为，她每做一件事，都会影响到命运。她是先知，她看得到未来的发展。若她有半点逆天而行，代价是落月星的生灵涂炭；而她生来的使命就是守护落月星，所以，她是不会乱来的。」
　　水语霏选择把这一切波折视为考验。
　　「我们的生命是你们地球人类的十倍。感情要长久，就要相信对方和自己的心够坚定。我承认，我和艾斯都是听从天命的人。我们一直都相信，命运是公平的。就像……你们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吧！阿加斯执行的是天命，既然命运要我们经历这些，就一定是有其理由。今天，我们付出了，将来我们得到的，就会是命运补偿给我们的幸福。先甘后苦和先苦后甜，我们宁愿期待分别后的厮守一生。」
　　金希的观点实在有点奇怪。
　　「我和艾洛这对，实在是结合得有点不可思议，就连我自己初到影晶宫时，也没想过我会和以『冷血』闻名的勾魂使者有任何瓜葛。初时，我一看到艾洛那张像是石头……花岗石雕成的脸，就总是有一种想把那张脸打烂的冲动。海睿，相信你从思桦和语霏口中，已经明白我是个独善其身的人。但不知为何，这位一天丢不出半句话的使者先生总能轻易勾出我的怒气。到思桦艾加、语霏艾斯他们互许终身后，我就开始想了，这就是阿加斯这个爱神口中的『相属』吗？后来相处一段日子下来，我才明白艾洛也有心。他不但有心，而且还是个不喜欢勾心斗角的人——有点像冷使寒静思吧！他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是想保护自己。以他勾魂使者的工作而言，半丝怜悯之心都会让他痛不欲生。你能想象艾斯整天必须勾人魂魄的情形吗？分离，既是命定，就作为我不懂看人心的惩罚吧。」
　　这样的剖白是让海睿始料不及的。最喜欢骂艾洛「花岗石」的金希，竟然是三位公主中用情最深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