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乱影》谢池春慢

6、第六章

　　赵姨娘并不接秦姨娘这些话，只是说道：“太太自是有太太的考量的，妹妹可别惹事儿。”

　　秦姨娘闻言气恼道：“怎么姐姐现在也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太太能活剐了我们去？我这脾气急，众人也都知道。我就是气不过了，凭什么咱们几个的丫头别说是大名了，连个含混着叫着的小名都没有，她一个刚出生的丫头，毛还没长齐，就大名小名都齐全了。家里女孩取名是太太来取的，难道咱们几个生的姐儿要等到十来岁都没个称呼吗？”

　　赵姨娘难道心中就没有火气吗？自然是不会的，她心里的火气比谁的都多，可她这火气却只能憋着，万万不能发散出来，不止他自个儿憋着，她还要劝着别人憋着。

　　因此她按住秦姨娘的手劝道：“你要是敢去惹她，那你就去，可你招她之前你要想想，姐儿马上就要开始进学了，你惹了她，可是姐儿能有什么好？”

　　秦姨娘不是赵姨娘除了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她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女儿了。听了赵姨娘的话，她心中一梗。心中这口气也只能憋着了。

　　她看向赵姨娘，羡慕的道：“还是赵姐姐好，有两个儿子，不像我只这一个女儿，就是为他操碎了心，也不一定能获得好下场。”

　　赵姨娘心中笑她天真，便是儿子，只要是娶错了老婆，那这一辈子，也便算是毁了，不只是毁了他自己儿子的一辈子，连往下三代也都是要毁了。

　　可恨到时候她自己的儿子娶媳妇却是要看太太的。

　　赵姨娘心中其实是看不起秦姨娘的，但面上却还是温言道：“我就知道你这脾气急，便先来劝劝你，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跟太太硬着来。咱们几个生的女儿也差不了几岁，想来是要一起进学的。大姐儿定是不跟着咱们的女儿一块儿，那若是太太给姐儿们随意安排个先生，使劲儿把她们往歪里教，她们这以后可怎么是好？”

　　纵使秦姨娘，心性简单，可这道理，她却不是不懂的，但她还是对赵姨娘说道：“都是当娘的，我现在就不想管这个，我只想知道，等到姐儿问我：怎么妹妹都有了名字，那我呢？我该叫个什么名，的时候我该怎么回答？”

　　赵姨娘拍了拍秦姨娘的手背说：“别说几个女孩儿了，就算是我那两个儿子，到现在不也是没有名字吗？太太说的好听，她说现在取了名字怕小孩小站不住被小鬼捉了魂去，可他的儿子呢？不是早早就选好了名？早早便开了蒙？妹妹当我就甘心吗？可是不甘心又怎么样？原本我还想着和太太争一争，可是现在我再没有这么明白过？做妾的终究只是做妾的，咱们以后，还是多讨好讨好太太吧！”

　　秦姨娘咬牙道：“只恨咱们家的大妇太过厉害。”

　　赵姨娘心中嗤笑，你不怨自己手段低劣，却是恨别人厉害，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见自己劝服了秦姨娘，放下了一颗心。不愿再与这蠢物多说，又寒暄了几句，施施然便走了。

　　她还要去胡姨娘那儿一趟呢，可不能让这两个蠢物带累了自己。

　　赵姨娘从来都是最看得清形势的人。

　　不同于秦姨娘的快人快语，胡姨娘是个安静沉默的人，赵姨娘叫人通传了进去的时候，胡姨娘正在喝茶。

　　胡姨娘是个很会生活很会享受的人，她桌子上摆着的这套茶具白净莹润，正是现在被价格炒的极高的汝窑白瓷，而这套瓷器，现在的茶碗里却是空的连半碗茶都没有。

　　圆桌上还摆了一碟子被做成花型的枣泥山药糕，看着就让人极有食欲，可往常此时正该喝茶吃点心的屋子里的主人，却是静静的坐在桌边，不动也不说话。

　　见她这样，赵姨娘几乎在心里边笑出声来。

　　在钟老爷面前，赵姨娘和胡姨娘走得都是温柔才女风。

　　刚开始赵姨娘没有竞争对手也是过如鱼得水，可等到后来胡姨娘被送来了，赵姨娘的优势就越来越小了。

　　无他，一个是专门从小调教的，一个是落魄的秀才家女儿，这怎么能比？

　　赵姨娘处在下风几乎是不必看就可以确定了的。

　　这样的情况下，赵姨娘又什么会对胡姨娘有什么好感呢？她们两个在钟老爷面前倒是姐妹情深，可实际上对各自的感情却都是：只要你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赵姨娘忍住心里的笑意握住胡姨娘的手道：“唉，这可真是，听了太太的吩咐我就开始担心了，若是我的四姐儿哪日问我：姨娘，我叫个什么名儿啊？”

　　胡姨娘看了赵姨娘一眼，闭了闭眼，手里攥着的帕子几乎是要拧成麻花了。

　　赵姨娘看她这样更是开怀，在她眼里，这胡姨娘虽看着安静恬淡，实则是憋着一肚子的坏水，她去秦姨娘那里，是为了让那蠢货别惹出麻烦来，可她来胡姨娘这里，可就是纯粹的看她笑话来得。

　　她知道胡姨娘定是懂她这话里挑拨的意思，可那又如何呢？若是她出手了，固然好，就是她不出手，自己也乐得气她一回。

　　可惜赵姨娘这样的热闹却是注定看不成了！太太给刚出生的五姐儿取名为的是什么，赵姨娘和胡姨娘心里都是门清的！

　　也就只有真不知道的秦姨娘会觉得那是因为原姨娘奉承了太太才讨来的赏。

　　胡姨娘是从小长在女孩子的算计里的，她从小到大，先是算计着被卖到个好地方，再是算计着得了管事的青眼重点调教，后来又是在有当官的下人来买人的时候脱颖而出，后来又算计着被送到钟老爷的府上。

　　在女人堆里，她的手段也能算是个中翘楚了！

　　一个名字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看着赵姨娘那副同病相怜中难掩看戏的表情。

　　胡姨娘竟真的慢慢的不生气了。

　　她捏着手里的帕子说：“谁说不是，都是有女儿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不甘心。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人家是太太，咱们是姨娘，可不就要事事听着人家的吗？要是真惹得太太不高兴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几个姐儿这正是要开蒙的时候，就连赵姐姐你生的那两个哥儿，不也正是要在身边放小厮的时候吗？”

　　听她这么一说，赵姨娘心里一堵。

　　胡姨娘这话没旁的意思，就是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姨娘说明了一件事：女孩学问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男孩要是身边有上几个把主子往歪里带的小厮，呵呵！

　　赵姨娘也明白胡姨娘话里的意思，纵使心里担忧，但还是嘴上强撑道：“咱们太太最是贤惠不过，哥儿们的小厮由太太来选我最是放心不过了，就算是难免有些疏漏也还有老爷呢！老爷可是个慈父，要是有小厮敢带坏了哥儿，老爷是不会不管的。”

　　胡姨娘面上点头，似是赞同了她的说法，可心里却是不屑的想：老爷从没打算让一个妾生子继承家业，甚至还怕庶出的强过了嫡出，自然对于你的儿子乐意做个慈父。

　　太太的儿子三岁时就每日被老爷带到身旁亲自教养，而二哥儿三哥儿嘛，现在大的都快三岁了，老爷却也只是每日问问饮食，旁的什么都没提过。也只有你没见识才会觉得自己生了儿子就是这家里的功臣了，旁人都要把你儿子当个宝了！呵，可笑！

　　越是想到赵姨娘这样愚钝的想法，胡姨娘心中就越是鄙夷。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还当人人都将个庶子当宝呢！

　　赵姨娘见胡姨娘点了点头，心中得意的想：“你再会勾男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肚皮不争气没儿子，我等着看将来老了以后，我有我的两个孝顺儿子养着，而你还要为了你的闺女操碎了心。哼，没见识。

　　想到胡姨娘将来老无所依的处境，赵姨娘心中就越是鄙夷。到底不是什么干净出身，就是不懂什么叫三从四德！

　　二人的心里活动转瞬即逝，她俩不过是对视一眼，又各自转了头，暗暗在心里唾了对方一口，才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一时说起绣样，一时说起点心来。

　　萧氏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看着女儿练字。

　　她只觉自己的女儿玉雪可爱怎么看也看不够。

　　屋子里只剩下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外边的一个小丫头撩起帘子轻手轻脚的进来在楚氏的耳边说道：“太太，老爷领着大哥儿在院子里，还带了给大姐儿买的礼物，钱嬷嬷让人带着老爷和哥儿在太太屋里吃点心，又让人备了晚膳，让奴婢来问问您有什么晚上想用的？”

　　萧氏一直看着钟瑶，见她只专注练字，就连屋里进了人都没有抬头，心中满意，看着钟瑶的眼神更添一份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