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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和亲 ...

  •   卢屠王已经在驿馆歇了足足快四个月,平京的繁华已然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虽说匈奴此次打了大大的败仗,可也没遇到过议和会被对方的皇帝晾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人。卢屠王方才从礼部衙门出来,得到的回复依旧是皇帝旧疾未愈,不见任何人。南人果真都是病殃殃的,想当年左贤王阿巴青甲可是带着伤杀了你们的太子。卢屠王心下骂了句真是窝囊废,又不得不往驿馆去了。
      来到平京这么久,他倒学着穿上了绸衣,只是还是匈奴人的发式,显得不伦不类。不过这样一来走在街上,百姓们都知道那是匈奴人,也都知道回避不去招惹。一辆马车从他们跟前走过,车里的正是方才从永宁门入京的刘幽和杏儿,庄大家早先下了车自己回去了。杏儿拉上帘子,低声问道:“小姐,方才皇上说的是真的么?匈奴人真要娶安和公主和亲么?”她的小脸上写满紧张,仿佛被嫁的是自己。
      “嗯。”刘幽点点头,又道:“皇上的意思你也听到了,可不许乱说出去,坏了大事知道么?”
      “那这样就不会把安和公主嫁出去么?”杏儿顿时兴奋起来,她看到自家小姐肯定地点点头,捂住自己的嘴巴含含糊糊的说:“小姐放心,杏儿不会乱说的。”
      回到府中,刘幽换过衣裳先去给刘光义问安。当日刘光义的箭伤已经愈合,可杀阿巴青甲的那一刀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障碍,如今才是九月的天气,刘光义已经罩上薄袄。他看到最疼爱的孙女回来,脸上的褶子都熠熠生辉了。
      “瑾辰今日回来的?应该早些时日报个信,爷爷好吩咐下边准备瑾辰爱吃的东西。”刘光义伸手让她过来,婆娑着刘幽头顶,笑眯眯道:“嗯,这一趟长高了。模样倒是瘦了些,精神头不错。江南可好,以后若是喜欢,咱们搬过去住。”
      “爷爷放心,玩得可尽兴了。”刘幽终于露出个十来岁孩子该有的表情,搂着刘光义脖子撒着娇,“若非去了次江南,瑾辰竟不知道还有那样的景致。爷爷你肯定喜欢的,是不?”
      “那可不,爷爷向你这般大小的时候可是在望海金华呢,瑾辰可去了?”刘光义侧眼看到杏儿,也笑道:“你这丫头也长高啦,比你家小姐还高。不过怎么晒黑了?”
      “国公偏心,杏儿还巴巴给您带了金华火腿,不给您了。”杏儿撅着嘴,故意说道。她是刘光义在关外救回来的,虽说是给刘幽做贴身的丫头,但平日里是当国公府二小姐养着,对她的好她怎么能不知道。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那我可得多谢杏儿的心了。”刘光义转身对侍卫说:“去跟厨房说一声,今日捡着小姐和杏儿的喜好做,让多拾掇点,再把奶酪跟囊给杏儿姑娘多弄些。”
      “哇,有囊吃!”杏儿平生最爱三个吃食,京中的玫瑰酥和尚膳监中烤制的鸭子,还有就是囊。
      “这可是卢屠王上贡的,太后知道我常年在关外,特特送了来。”刘光义见刘幽有些话要说,便对杏儿道:“你去厨房看着吧,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杏儿欢天喜地地去了,刘光义才问道:“可是得了和亲的事情赶回来的?皇上是什么意思,允还是不允?”
      刘幽道:“自然不允的。只是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脸,只好做个局,让他们进套。”她想到皇帝苦思冥想后的办法,不禁有点啼笑皆非,低声跟刘光义说了,刘光义也笑将起来。
      “皇上的主意?”刘光义不由得摇摇头,“真是孩子的办法,却也一劳永逸。说不得,咱们就这么办。安和才十四岁,不能就这么把一个小孩子送去。”

      又过了几日,卢屠王终于接到圣旨,宣他明日上朝面圣。宣旨的是严宽,卢屠王这些时日已与他混熟,接旨后悄悄问他:“侯爷可知和亲之事究竟如何?”
      “朝中大部分大臣是赞成的,这乃惯例,王爷安心。”张广极力赞成此事,吏部礼部户部三位尚书也是认可的,刑部与工部不反对,兵部不吭声。四殿的大学士的口风也都一致,至于馆阁大学士,他们并不在朝中任职,只是管着翰林院和一些典籍修撰,可也是觉得和亲可行。
      送走严宽,卢屠王立刻让伴当准备好裘衣皮帽,准备明日去勤政殿的装扮。“王爷,这绸衣多好,何必换回来?”伴当不太明白,低声问道。卢屠王压根不去解释,回房中招来前几日买来的女子寻欢作乐。
      这夜里,玄武门悄悄驶出一架马车,因为拿着御林军的牌子,守卫没有多盘查。马车方才走出,就有刘太后身边的朱自芳来吩咐,不准存档。这夜里皇帝寝宫中的烛火一直到子时方灭,胡宗鲲提着药箱出来,示意妥当。宫人们都已经习惯皇帝夜间需要胡太医请脉,见怪不怪。
      第二日,满朝文武都已经在勤政殿中齐聚,连久未上朝的刘光义也身穿御赐的蟒袍站在最前方。皇帝在当值太监唱诺中坐下,群臣拜见,山呼万岁。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临朝,张昌松不由得打量他,但见身量是长高了不少,眉目愈发向故去的先帝,只眉心的青紫依旧,想来这次寒疾怕是十分棘手吧,不然也不会在后海这么些日子。
      “启禀皇上,匈奴图兰单于使臣卢屠王进京多时,诚心面圣,恳请皇上宣见。”礼部尚书宁远轩奏道。今日早朝主要就是为了此事,不如早些宣见,早下许婚,省的礼部官员每日还得操心那些匈奴人。
      “仗都打完一年了,这才来。恐怕蛮夷之人并不懂礼数吧,流风,宣。”皇帝今日穿着黑色的常服,九条金龙盘在身上,一顶白玉冠趁得面色清秀,端得一副好皮囊。
      “宣匈奴使臣卢屠王,觐见!”流风站在御座前,大声喝道。
      卢屠王带着两位伴当,在两位御前侍卫带领下进入这座勤政殿。这是匈奴人梦寐以求想要征服的地方,没想到当初大昭立国前内乱没能打下南朝花花江山,后来又出了个刘光义这位猛将,自从他开始镇守幽云十六州,匈奴的铁骑就没能再杀过幽州。
      卢屠王低下头,行了匈奴人的礼节,对御座上的那个小皇帝低声道:“匈奴卢屠王郭乐尔,参见大昭皇帝陛下。”
      对于这种小节,皇帝并不在意。他摆摆手,还略显稚嫩的声音响在大殿中:“免礼。”
      这时卢屠王取出国书,流风上前接过后,送到皇帝手边。卢屠王在下说道:“本王奉图兰单于令,前来与昭国议和。匈奴与昭国边境相连,连年交战对我们两国都不好。图兰单于说过,并不想将我们匈奴人的草场迁至昭国的江南,如今不如议和。昭国每年向我匈奴进贡布匹丝绸瓷器茶叶,将公主送至王庭,我图兰单于许诺会封为阙氏。昭国的商队,我们匈奴会保证他们的安全,确保不会有马贼骚扰。若皇帝陛下允诺,我匈奴承诺十五年不进犯昭国土地。”
      这些国书上都写的清楚,朝臣们早就知晓。皇帝此时面上看不出什么来,随手把国书交给流风,问道:“诸位爱卿都什么看法?”
      欧冶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议和一事,臣以为可行。自古以来和亲众多,我朝还未有过。安和公主定当为我大昭之昭君,传为佳话。”
      宁远轩也不多说,只三个字:“臣附议。”
      张昌松是文官之首,此时不得不说道:“启禀皇上,议和虽好,可谁主谁次还应分清。臣以为,若都如国书说云,置幽州城中死难的将士于何地?若是称臣,又有何面目对着列祖列宗?”
      一众在朝的将军都嚷嚷道:“丞相所言甚是,明明我们幽云军打了胜仗,为何要我们称臣纳贡?哪有这般道理?”
      一时间卢屠王面上有点难看,可他也不认为匈奴人再无实力踏足中原,只要有十年,昭国的江山迟早属于匈奴人。他倨傲地昂着头,将那些人的话语抛在脑后,直指看着御座上的皇帝。在他看来,那个小孩子根本不值一提。
      皇帝开了口,却没说怎么办,“荆国公,你怎么看?”
      张广面色如常,声音四平八稳:“臣以为,称臣纳贡荒谬至极,不可开次先例。和亲倒不无不可,大昭还未曾有皇室与外族通婚的,以此可以彰显我大昭无边的胸怀,臣以为可以。”
      张广如此说罢,大部分人都随着附议,连张昌松也称赞同,三位辅臣有两位赞同,刘光义却并没表态。
      皇帝叹了口气,又道:“朕也觉得荆国公说得极是,称臣纳贡可是万万不可,和亲自古有之,朕也觉得甚是。可长公主已经嫁人,皇族中再无公主,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帝此言一出,满潮皆惊。欧冶不得不站出来道:“启禀皇上,安和公主乃先帝次女,可与图兰单于和亲,还望皇上恩准。”
      “哦,可朕怎么不知道我大昭还有安和公主?爱卿莫非不知道六月时候,公主辞去封号,出家修行?”皇帝摇摇头,“我朝中再无公主,和亲之事,朕不介意图兰单于将公主许配给朕,但要朕许配公主于他,莫不是要拆了长公主的婚事么?”
      “这,臣却是不知安和公主出家修行之事。”欧冶心下大惊,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皇帝道:“皇姐担忧朕寒疾不治,去了宗牒,特特辞去封号,拜七苦庵性觉师太为师,发愿踏遍大昭各郡庵堂,为朕求得千幅大名手书佛经,早已跟着性觉师太云游求经去了。朕当时还在后海养病,并不知情。母后说她捱不过皇姐哭哭哀求,只得允了。对了,宗人令何在,将皇姐去除封号的记录拿来给诸位大人们看看吧。”
      如此早朝,宗人令是没资格来的。流风忙跑去传旨,将在宗人府衙门中正在发呆的宗人令宣来,路上也给解释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宗人令按理应该是皇室宗亲担任,但如今却是个乾元年间的三甲进士担任,名叫文知华,已经六十多岁了。皇帝见他进来,便道:“文大人不必行礼了。如今匈奴图兰单于想与我大昭和亲,求亲于安和公主。可我朝中并无此人,还请文大人拿出玉牒,省的让卢屠王以为朕欺辱于他。”
      “回皇上,档案在此。公主已于光和八年六月十三日在七苦庵出家为尼,法号祈安。如今皇室中并无公主,若图兰单于执意和亲,那只好请皇上在大臣中选拔适龄女子,封为公主,赐婚于图兰单于,以全两国之义。”文知华直言不讳,皇帝点点头,接口道:“朕的寒疾此次可以渡过,多亏皇姐为朕祈安,她一弱女子,布衣云游诸郡,朕也只能祈求上苍,保佑皇姐化险为夷,早日归来。”
      如此一来,打着将安和公主召回算盘的人只得作罢。卢屠王横着眉毛,喝道:“哼哼,推三阻四,我匈奴想与你昭国修好,并不是让你们羞辱。今日的事情待我回到王庭一定告诉单于,我匈奴的二十万铁骑定会为我今日遭受的羞辱复仇!”
      宁远轩急忙道:“卢屠王此言差矣,议和之事,我大昭自然很有诚意。只是安阳长公主已然成亲,皇室并无别的女子。还请……”
      他话未说完就给卢屠王打断,“本王不听这些解释,昭国的皇帝陛下,图兰单于说过,左贤王战死只是由于你们的诡计,若论真正的勇猛,还是在我们匈奴。匈奴从不惧怕战争,匈奴渴望战争。说实话,本王此次来议和,不是本王想来,本王还是想带着战马杀来!”
      “王爷息怒,没有公主,还有郡主!”宁远轩想都来不及想,拉住卢屠王举起的手臂道。
      大昭立国三十余年,只得一位郡主,便是翼国公刘光义嫡亲孙女——景阳郡主刘幽。
      众人皆知,刘光义对这个唯一的孙女视为掌上明珠,刘太后也对这位内侄女疼爱至深。和亲和着和着,和到手刃左贤王的刘光义头上。宁远轩只觉一股瘆人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知道何时一直沉默的刘光义已经转过身,目光悠远,看着宁远轩。
      文知华道:“启禀皇上,郡主和亲也是可以。只是景阳郡主年方十一,实在太小。”
      皇帝站了起来,走下玉阶,走到宁远轩生前,宁远轩低着头,声音颤抖:“启禀皇上,臣以为可以景阳郡主和亲,为两国交好,结为姻亲。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并不说话,轻声咳了起来,两边脸颊满满泛起潮红,流风忙道:“圣上保重龙体,圣上保重龙体啊!”
      宁远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慌乱之下说了绝不该说的话。今后刘光义一派的武将将视自己为死敌,欲杀之而后快。那么只有将刘光义彻底击垮,使得刘家在大昭没有立足之地,才能再一步飞黄腾达。
      “宁爱卿可知,朕为何将国公孙女的郡主封号定为景阳?”皇帝摆摆手,将内监送来的润肺汤打翻在地,哐铛一声,宁远轩身子抖了一抖。
      “朕的嫡亲祖母,仁圣皇后曾居景阳宫。朕的母后,曾居景阳宫。朕之景阳宫,定以瑾辰居之。”皇帝一字一句说罢,众臣才省起,坊间早有传言,皇帝与刘光义嫡孙女刘幽青梅竹马,后海避暑时曾居一室,朝夕相对,感情深厚。
      宁远轩磕头如捣蒜,“臣惶恐,臣不知。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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