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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 50 ...

  •   “竟然是个女人,”扎伊德给朋友点了一支烟,指着刚被赶进铁笼子里女孩说,“犹太猪。”

      金发的青年叼着烟,靠胳膊撑在吧台上。喊叫声零零碎碎的开始响起来,他只往擂台上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逃避战乱来的。”他呼出了一阵烟雾。

      用光了身上带的钱之后,阿列克谢在伊斯坦布尔停留了一段时间。和许许多多从苏联出逃的人一样,他没有身份,也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他混在他们中间,白天靠伏特加和劣质香烟打发时间,晚上就在一家地下俱乐部里干脏活。

      当大多数土耳其人进入梦乡的时候,总有些躁动的家伙们聚集在俱乐部里私设的搏击擂台周围,在刺耳的摇滚乐里挥舞手里的赌票。那些或者为了奖金或者为了活命的人像斗犬一样的被锁在铁丝网里,在血腥味和肾上腺素的刺激下,拼了命的相互撕咬。

      一场比赛的终结只会发生在一方彻底失去意识之后,拳头的力道是难以控制的,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在这块正方形的台子上。阿列克谢就负责在散场之后把他们的尸体装上托运的卡车,再回来清洗擂台的地板。

      这是个令人作呕的工作,但是贫穷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利。他需要钱,自尊不允许他通过窃偷和抢劫来获得它,就算这工作再恶心,起码他付出了体力。开始的时候,苏联人还会猜测那些尸体的去处。后来时间久了,他就失去了这个兴趣。

      人避免不了死亡。

      阿列克谢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一点,作为没有意识的尸体,死去的人和死去的动物没有区别。如果人类可以食用动物的尸体,那么他们也有权利用别人的尸体。从废物利用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器官的买卖还是送进实验室,总好过躺在垃圾场里腐烂生蛆。

      认知的转变往往会影响一个人的生活态度。他越来越少想起卡夏的事情,在苏联的三十年好像只是个做过就忘了的噩梦,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被这种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心境吓到。他用自私的墙把世界上的人类分成了两部分:自己和其他所有人。他的大脑里满装着自己,由于缺乏空间,代表其他所有人的符号就被驱逐出了他的心灵。

      于是这个胜利的自我,安逸的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而那正是他许久以来,真正想要的东西。

      扎伊德怪叫了一声,阿列克谢扭过头,原先那个被打的四处乱窜的姑娘竟然一拳头贯穿了对手的胸腔,鲜血溅的满地都是。

      他叹了口气:“力气真大,再来几次我的地板就擦不干净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扎伊德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她是个变种人?”

      阿列克谢弹着烟灰,耸了耸肩:“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笨重的男尸倒地的时候,犹太姑娘也被带着摔了下去。她伤痕累累,而且精神上濒临崩溃。擂台边上的哄闹声很吵,她趴在尸体的身上,抽抽搭搭的晕了过去。

      扎伊德吧唧了一下嘴巴:“她看上去要死了。”

      “别想了,摇钱树可没那么容易死。”

      果然,她被保安拖下去没多久,俱乐部的老板就叫阿列克谢去找医生。他们没有专职的医生,靠搏命来谋生的人大多出于自愿,俱乐部不负责他们的健康问题。就像今天的情况一样,如果非到了要花钱治疗的地步(这个姑娘一看就是老板花了钱买回来的私有财产),黑市里有大把等着工作的医学生。既便宜又方便,当然,这种跑腿的杂活通常都是阿列克谢的事情。

      这个点可没人喜欢出门,扎伊德幸灾乐祸的从吧台地下掏了个橙子给他。阿列克谢接过橙子,把吸了一半的烟掐灭了,塞回到盒子里。

      他一推开俱乐部的后门,几十只苍蝇就嗡嗡的从堆了快一个星期的垃圾上扑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的怪味已经足够令人不愉快了,地面上还流淌着即将发酵的污水。阿列克谢站在一团糟的街道面前,果断的把橙子丢进了口袋。

      两旁的路灯散发着玉米粒那么大的光亮,突然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那双灰绿色瞳孔闪烁了一下。他抿住嘴唇,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不出所料的被拦了下来,一个带着兜帽的人正抱着肩膀,悠闲的拿脚蹬着墙。

      兄弟会,阿列克谢立刻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不是土耳其人。”

      当阿列克谢走近的时候,刺客停下动作,抬起头,用藏在帽子底下的眼睛扫视了一下他的金头发。

      “日耳曼人?让我想想,是德国,保加利亚,还是奥地利?”

      他开口的瞬间,阿列克谢的心松了下来。他装作警惕的样子,一边观察着刺客,一边向后退了几步。迟疑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回答说:“南斯拉夫人。不过我身上没有钱,我是出来找医生的。”

      “哦,”刺客指着远处的招牌问,“是那里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年轻,虽然穿着长袍,口音却不像本地人。

      阿列克谢盯着他,咽了一口吐沫:“嗯。”

      刺客又礼貌的问他:“那么你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吗?一个犹太人,蓝眼睛,头发是栗色的。”

      “变种人?”

      “是的,她是个变种人。”

      阿列克谢支吾了一声:“我就是出来给她找医生的。”

      “她怎么了?”

      刺客稍稍抬高了声音,走向阿列克谢。阿列克谢立刻觉得恐怖起来,他紧张的又向后退了几步,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恢复成之间的老样子,他才摆着手说:“受了伤,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她是老板的人。”

      “老板的人?”刺客低声的重复说,“抱歉,”他转过身,朝着阴暗的小巷咒骂了一句: “Stronzo!(杂碎)”

      是意大利语。这下阿列克谢知道他是哪里的人了。

      “我不怎么常说这类的话,”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转回身子,向目瞪口呆的阿列克谢摊开手,“抱歉,你能带我过去见她吗?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阿列克谢满是怀疑的缩了缩脖子。刺客的耐心很好,他保持着双手摊开的动作,有一种贵族的优雅做派。

      “我是来找医生的。”金发的青年大着胆子强调了一下。

      “哦,我只是没带自己的医生执照,”刺客低低的笑了,他打量着阿列克谢身上的廉价衬衫,从袍子里掏出了一沓纸币,“你看这些够吗?”

      当然够了。阿列克谢粗粗的看了一下,是意大利里拉,数额足够抵他半年的工资。

      “这么快?”他们走回来的时候,扎伊德有点吃惊的说。

      “一年之中总要有几次好运气吧?”阿列克谢揉着肚子,“你带他去找老板吧,我得去下厕所,你那个橙子跟外面的臭味起了化学反应。”

      “真主保佑,你敢在那里吃东西?”

      想到后门臭气熏天的垃圾山,扎伊德面色古怪的笑起来。他捂着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接下这个活了。

      借着这个绝佳的机会,阿列克谢趁机跑了出去。他那里也没去,一口气跑回了租住的小屋。锁上门以后,他把『苹果』从行李里翻出来,盯着它看了很久,肩膀瘫软下来。

      他松开手,银色的金属球滚落到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他叹着气,向后仰倒在床上,颓然的闭紧了双眼。

      我为什么不把『苹果』给他呢?

      阿列克谢思忖着自己怪异的举动,那个刺客看上去很可靠,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使命。他翻了个身,把胳膊枕在脑袋底下。

      可是兄弟会一样会利用这块碎片,他的脑海里马上又闪过这样的念头,我能听到它的声音,别的有血脉的人当然也可能听到它的声音。我能保证自己不被它诱惑,但如果我把『苹果』交给他们,有谁能保证这些人不用它来作恶呢?

      这些和圣殿骑士团针锋相对了几十个世纪的刺客们,真的有足够的理智来正视『苹果』的危害吗?不,他们不能。阿列克谢摇摇头,欲望越强烈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它的蛊惑。

      他从床上坐起来,立刻开始收拾东西。今天拿到的钱和之前攒的加到一起,完全够他买一张去美国的船票,甚至还有剩余,能支撑他一两个月没有收入的生活。

      那么就没必要再等待了。这里已经出现了刺客,变得不安全了,也许他们很快就能顺着线索找到他。阿列克谢知道,他们一定也在寻找他,和苏联,和圣殿一样,为了他手里的这块碎片,满世界的寻找他。

      去美国的心再一次急迫起来。天还没有到黎明,他就离开了这间小屋,走入了迷雾般的夜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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