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冠》长雾

12、第十一章、罪人之墓

　　拉卡的表情变了，他盯着苏伊手中的石块，眼睛里有震惊与难言的情绪，但是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也只有你……”他的呢喃飘散在夜风里。
　　苏伊的手微微颤抖：“一直以来，你们提供的都不是帮助，而是误导吧？”
　　拉卡眯起眼睛，他慢慢地靠近苏伊，直至气息摩挲过对方的耳廓。
　　“我允许你，苏伊穆尼……如果这一切是命运的指引，我允许你揭开过往的面纱。但是你将得到的，绝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最敏感的部位被撩拨，酥麻与战栗从耳朵延伸到神经的每一个角落，苏伊几乎没有办法站稳，但他挺直脊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做的事情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许。”
　　“当你亲自将序幕拉开，就再没有选择的余地，”带着体温的斗篷落在苏伊的肩上，“我不会让你逃避。”
　　苏伊被斗篷包裹在另一个人的气息里，他大声说：“我不会逃避的！”
　　拉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伊望着拉卡的背影慢慢翘起唇角，笑意沿着他刚刚故作惶恐的面庞，攀上那双目光冷静的异色眼眸。
　　不过是诈了拉卡几句，没想到他竟默认了一切。年轻人低头看向自己藏了一天的石块，这是他从“乌巴卡拉”滚下来时抓落的东西，与其说是石块，其实是破碎的石砖。
　　昨天上午，苏伊独自躺在“乌巴卡拉”下暴晒的时候，发现这块一直被自己攥在手里的残破石砖上有图案，而且正是伊尼指出的太阳神的符号。埃米罗遗址附近很可能还有与太阳神相关的建筑！
　　连绵的土坡与几个比较规则的山包相连，其中一定埋藏着秘密。高于地表的土丘会引人注意，伊斯西斯人一定早已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他们制造了神秘力量的谋杀，假意挖开准备好的坟茔，他们至今还在深夜守望、巡逻……于是苏伊保持缄默，他没有将这件事当着杰西姆的面直接挑明。
　　苏伊本来打算回去“乌巴卡拉”一带查看，等情况明确后再向洛林斯教授汇报，然后以考古队的名义与伊斯西斯族人交涉。可是苏伊在回埃米罗的时候看到了守望荒野的拉卡，他明白自己独自查看乌巴卡拉的计划是难以实现了，于是临时决定试探拉卡一番。

　　过去的世界不该被打扰，也不能被彻底遗忘。
　　苏伊不希望自己被族人的感情所左右，他想代表的仅仅是自己。他要拂去过往的尘土，惊扰沉眠的亡灵。
　　我们有权知道自己的先祖怎样生活，这不是以金钱利益为目的，而是为了证明他们的存在，为了展示他们的辉煌。
　　被毁灭，被遗忘，然后彻底消失……该有人来破除这个诅咒。

　　苏伊又是一夜难以成眠，第二天早上他的新助手伊尼前来上任了，令他对石砖的事无暇多虑。
　　“这些符号描绘着生活里确实存在的事物。古代先民把他们看到的事物画下来做记录，这就是象形文字最早的形态，”苏伊把已经破解的字符对照表给伊尼，“你先看看这些别人想出来解释。”
　　自从考古队来到埃米罗，伊斯西斯部分族人开始学习使用英语。他们给考古队提供食宿、做向导，这令偏居荒野的村落稍微富裕了一些。伊尼作为伊斯西斯族年轻的一辈，不仅会说英文，还能看懂很多单词。他拿着会意字的解读表，看得津津有味：“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只是来猜这些图案的意思嘛！”
　　“关键你要猜对才行。”苏伊看到伊尼对工作有兴趣，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对的吗？”
　　“这些释义里没有一个能保证是绝对正确的，因为我们的研究材料太少了。比如太阳和太阳神的符号我们就搞错了，如果你没有指出来，我们的研究就会走上错误的道路。”
　　“哦……”伊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伊递给他一只笔和一张没标注的会意字表：“你也写写你的想法。”
　　“关于这些图案？”
　　“是的，当做一个游戏，你看到图案的时候想到什么就写下来。”

　　于是苏伊和伊尼的工作开始于重新修订已知的会意字表。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刚开始几天，苏伊和伊尼都处于互相启发的阶段，有时候也会因为小小的意见相持不下。但是伊尼的观点总是能给苏伊带来新的视角，推翻了一些原有的字意。
　　除了太阳和拉神，伊尼把学者认为的“禾草”指做“荆棘”，提出“山”与“丘陵”的区别。他的理由总能带给苏伊一些新的思路。
　　“我们的传统里，只有西边那托塔拉山脉这样的高山才能叫做山，”伊尼解释道，“群山必须是高耸的，这种四个低连起伏的图案应该是盆地一带的丘陵，或直接称为矮丘。‘群山如巨人伟岸，化作磐石的屏障，抵挡西来的索尼卡兹’，山对于我们的意义和矮丘是不一样的。”
　　“索尼卡兹是什么？”苏伊好奇地问。
　　“能招来风雨的暴虐之神，他并不掌管风雨，只是喜欢破坏而已。”
　　苏伊暗暗思索，或许是有人见过托塔拉山脉那一边沿海的风暴，所以才如此赞美这天然屏蔽的山脉？这里曾经存在过海陆贸易？
　　“伊尼，你们的歌谣与传说里有没有提过大海？”
　　“当然有，索尼卡兹就来自海的尽头。而且我们祖传的珠宝里就有来自海边的贝壳……”
　　这里是普雷米亚草原，自称“荒野守墓人”的伊斯西斯人传说里，竟然有来自大海的破坏之神……这里不是闭塞的荒野之国，它有着更广阔的可能。可是我们却迷失在荒野之中，困于埃米罗这座小城！
　　“伊尼，”苏伊突然问，“‘乌巴卡拉’的不祥究竟是什么？”
　　伊尼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自从苏伊从西格里回来，他就再没提起过这件事。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显然是故意避而不谈。
　　“我问过杰西姆，他说那里是族内罪人的坟茔。”
　　“是啊，”伊尼结结巴巴地说，“罪人之墓，会带来不祥。”
　　“可是我看到了，”苏伊直视伊尼的眼睛，“我看到了太阳神的铭徽……罪恶的巢穴怎会允许出现神祇的名字？”
　　“拉神，你看见了拉神？”伊尼瞠目。
　　“我摔下去的时候看到了石砖上的图案。”苏伊直言不讳。
　　伊尼怔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拉卡说过的话：“也只有你……这一定是命运的指引……”
　　“伊尼？”
　　“苏伊，”伊尼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不要去触碰罪人的坟茔……你不害怕惊扰了过去的亡魂，星辰会再次复仇吗？”
　　“我不怕，”苏伊轻声说，“他已经陨落了。”

　　“星辰陨落的地方诞生了血红朝阳，河流饮下国王的鲜血。”

　　千年以前，星辰就已陨落。
　　他早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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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苏伊不是单纯的傻小子
目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