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声唱出我爱你》言不由衷

43、１.最熟悉的陌生人

　　默默坐在桌子两端，手里的茶还冒着热气，在眼前氤氲开来。那雾气般的蒸到脸上，有一种麻木地温暖感。心里也就仿佛没那么多感觉了。
　　不敢看他的样子，不敢接触他的眼睛。曾经他们是最熟悉的人，可此刻已近陌路。
　　“这真的是你的决定？”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明显地带着怒气。
　　她依稀记得他打动她的那首歌，伴随着湍湍的吉他声的优美声线，多么美丽的过往啊！嘴里还是应了声：“是。”他以为，如她这般大的人，还是他人所能逼迫得了的吗？命运不给她选择，她只好无路可选。
　　“好，我成全你。”继而愤然转身。
　　那坚挺的背影啊！她终于可以直视他的背影，漫漫眷恋浓得快化不开，也也要硬生化开。他还是她所了解的人，骄傲坚强，即使深爱，也不会放弃尊严低头。那是骨子里浸透出来的一种傲然的霸气，也是她最欣赏的一点。可此刻，她一点都不欣赏了。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于她，终究他还是不能放弃所有。
　　她不是喜欢试探爱人的小女孩，自然这样的分手也不是试探。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可自我的心理建设似乎还不够完备，那胃越来越抽搐地疼痛，连手握紧杯子的力量似乎都不拥有了。一行眼泪就毫无防备地滑开，她只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疼了，不疼了。喝口热茶就不疼了。
　　茶颤颤端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已然凉了。想到那句话，笑容就散开：香灭了，茶凉了，故事也就讲完了。是的，他们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了。
　　抽张桌上的纸巾，将脸上的湿冷擦去，看着藤编的纸巾盒发呆。大学时的她依旧像个不了世事的孩子，确实衣食无忧，万般烦恼皆由父母操办。她只要乖乖读书，折一纸文凭回家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度过余生。因而，她喜欢这里，安静中透着细致的温暖。反朴归真的装饰恰中她意，满室还有一阵茶香，连服务生也都是温婉的女子。偶尔斜睥檐角，还能看到横梁上蓝白交织的漆纹。若有细细的雨丝飘落，那景致与心情更是美得不像话，安宁如斯。
　　于是，他们就常来这里。坐在安静的角落，或人来往的窗前。不管如何，那总是只属于彼此的一个世界。而前一刻，那样的世界就被自己亲手破坏掉了，连念想都剩不下了。
　　那个下午，天意如愿飘起细雨，丝丝斜扣。于飘茫的世界中清晰地汇聚到地上，沾惹无数尘埃，闹得她的心里也湿湿的，像地面一般。空气里还是清新的茶香，可她似乎已经闻到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青草的味道，是每一个与他相伴撑伞的日子里都能闻到的味道。
　　茶一杯换了一杯，终究还是有变淡的时候。就好象感情，再怎么缠绵痴长，总归是要埋没在日常的油盐酱醋里，把她煎成黄脸婆，把他熬成大腹便便。可，命中注定，这样彼此煎熬的机会都没有。也许，源来缘浅。

　　却那么快，以为不会再见的人又再见了面。也难怪，命运总似顽皮儿童，嬉笑着将一干众人玩弄于手掌直至他们焦头烂额，才甘心松手。
　　父亲与人合创的公司周年庆，于情她要见见众多看她由毛孩长至淑女的长辈，于礼她也要为不久后的入驻提前露下面。一袭正装，不苟的发髻，薄粉施面，硬生生让她老上十岁。可效果还是有的，遇上相熟的长辈端庄一笑安然寒暄，礼仪气质尽露，谦虚谨慎而不失成熟，却也将心头的紧张与纠结遮蔽了。将至尾声，众人皆有疲色，三三两两说些圈子话，淹没在安静的音乐里。她不敢当众踢掉高跟鞋，只好找一个角落，呼吸些自由的空气，也将肚内的虚华不实换掉，轻松半刻。
　　厅外有一个阳台，欧洲铁艺栏杆，栏角堆放着一圈花盆。说不上名字的花，见过多次，却永不上心。嫩嫩的绿茎，梅红的花朵，小小的，只指甲盖大，五六瓣的样子。花蕊色更深，却与花瓣接处有一圈白色，细致的样子。也永远也找不出绿叶红花外的词来描述它的特征，平凡至极，不大气，不张扬，不美丽，不娇艳。
　　换一腔清新后，理智提醒她该回宴场送客了，有始就要有终。步伐异常沉重，仿佛面上多了层东西，再不是原来的自己。一辈子，一场梦。清晰地数着脚下的步子转到走廊上，眼睛却不时乱瞟，突然就愣住。
　　那迎面走来的人，居然是他。
　　西装革履，手臂里夹一个公文包，如同平常上班族，在笙歌之刻因工作烦恼客户难缠而面上疲惫。他也就那么站着，离着十米左右的距离，眼睛里充满血丝，像是熬了许久的样子。可精神上还是兴奋的，应该是完成了一件复杂的案子，成就感满足了。
　　他应该也诧异她的样子吧，与往日的素面朝天，运动休闲装扮不同。她长大了，成熟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世界。与他，越来越远。
　　张开了口，想问句好。不做最熟悉的人，可还能成为最最普通的朋友，见面点头，然后寒暄着聊聊近况说声再见，走回自己的轨道。可他，似乎还有些生气。胸腔或许是因为急速走路的缘故明显地颤抖，她好象就听见了他的心跳，记忆回到了初次，她靠在温暖的怀抱里，听着铿锵有力的心跳。不知有意无意，面上就红了。她安慰自己，酒有些多了。没有声音出来，嘴只好闭了上，然后迈开步子坚强而僵硬地走过去。
　　他似乎也吃了一惊，等待着的成了空白，干脆也迈开步子前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渐进，然后擦身而过。不是她矫情，真的，那一刻，她只想到一句话：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脚步声交错地在彼此的耳蜗里传递，然后再一步一步踏进心里。
　　她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静听那鞋底拍击地面的声音，单调，但还是动听如一乐章。越来越轻，似乎到了结束的时候，她又偷偷转过头来，那背影渐行渐远，似茶楼那一次的苍凉涌上心头。手紧紧捏住，到所有人都散场却也没松开。她怕，一松开，感情就如洪水，强烈地冲击着自己已经溃不成军的意志了。
　　曲终人散，连灯都一盏一盏熄灭。借由着大客户女儿的面子，饭店里的工作人员并没有管束她，留待一个安静的角落。她就那么席地坐着，在宽宽的高台边，暗自叹气。
　　黑暗里突然有零星的亮点冒出来，她措手不及，连呼吸都屏住。没有想过会有人打扰她的安宁，也希望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所幸，那人似乎也在想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站在离她很远的位置。直到她的鼻息内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抬头的瞬间，灯火通明，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彼此的眼中。她闪过一丝惊慌，可又立刻冷静下来，对方也是今天参加聚会的一个人。但是很年轻，她不大认识，隐约猜测到是公司近来十分看重的人。
　　“苏小姐？你怎么在这？”浓密的眉毛卷起，像极某人每次对着她撒娇的表情。心里“嘭”地就失去了防备，只知道呆呆站着。
　　“苏小姐？”他有些不悦，声音又提高了点。
　　“呃？”回过神，惊觉自己的失态，脸色熏红，或许晚上的酒真喝多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送你回去吧？”他逼迫自己尽量控制愠色，面前的女子毕竟是老板的女儿。他进来也无换工作的打算，何况无论什么情况下风度都是要保持的。
　　“啊？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来。”说着，还亮亮手里的钥匙。
　　情难自控，可他还是使劲不让自己露出鄙夷的神色。他见过她的座驾，年岁轻轻，一毕业就可以拥有那般普通人家几十年积蓄的车子，何德何能？而且他相信，此番周年会她的露面不只是拜见长辈那么简单。或许，下个工作日里，公司里就多一个空降部队了。她的回答正合他意，他也不敢相信坐惯豪华轿车的她如何适应他多年累积起来的三流车。
　　“那我先走了。”几乎是逃的，苏文跑出会堂。她从来不敢相信，踩着这么高的高跷，自己还能平步如飞。果然，人的潜力总是无限的。隐约觉着，此人不是很面善，也不是说他的态度不好。恰巧相反，他十分有绅士风度，可她却还是能够察觉他隐藏在心底的不屑与轻视。是，她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想必这样的目光与类似的话语她还是要早早适应的。

作者有话说

　　萧亚轩，最熟悉的陌生人
小柯，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