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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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奔波让几人皆是筋疲力尽，尽管破庙内破败简陋，燃了团篝火，几人便如同被催眠了一般沉沉睡去了。
唯有展司逸一人，佯装沉睡，却心神不宁。
寅时刚过，展司逸便翻身而起，确认身旁的唐樱已经酣然入梦，这才蹑手蹑脚地起身踱步到陆翎的身边。陆翎倚在破庙内的柱子旁，眉心紧蹙，额上冒着涔涔冷汗，嘴里一遍遍默念着“不要不要——”，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展司逸皱了皱眉，他这是做噩梦了。
轻轻摇了摇他，又在耳边唤了几声，陆翎蓦然一惊，揉了揉眼，这才看清火光中展司逸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
陆翎刚要开口，展司逸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轻声道：“别出声，跟我出来一趟。”
“哦……”陆翎揉了揉肉惺忪的睡眼，方才的噩梦的确让他惊恐不已，多亏了展司逸才将他从那可怖的梦靥中解救出来，他着实需要去外面透透气。
展司逸在前，陆翎紧随其后，二人轻手轻脚地走出破庙，最终在杳无人烟的树林中停了下来。
陆翎脚下一顿，直接撞到了展司逸的后背上，他“哎呦”了一声，揉了揉疼痛的鼻头，嗔责道：“展七你干嘛啊！”
展司逸倏地一下转过身来，本就深邃的双眸更是添上了几分凌厉，他不苟言笑：“我有话问你。”
看到展司逸的这副模样，陆翎的鼻子立马不疼了，他敛起玩闹的神色，怔道：“怎么了？你要问我什么？”
记忆中，他很少见过展司逸这个样子，他平时无论在疆场上如何威风凛凛以一敌百，在将军府如何众星捧月傲娇高冷，跟他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是那个小孩似的斗嘴打闹停不下来的展七胖。此刻突然见他严肃了起来，陆翎心里暗暗生起一丝不妙的感觉，目光也开始闪烁不安。
展司逸双眸如鹰，直勾勾地盯着陆翎，直截了当道：“刚才我们三面围追黑衣人，你为何突然撤手？”
那样锐利的目光盯得陆翎心里发毛，他慌忙避开，半晌才讪讪一笑，“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个啊，刚才……我害怕那黑衣人伤到师妹，这才……”
“那飞镖呢？你方才出手，为何不使出所有的功力？”
展司逸不等陆翎说完，径直打断了他。陆翎脸上一僵，没想到在刚才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展司逸仍是发现了这一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知道……你的武功不弱，相较唐樱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直以来你都心甘情愿地追随在她的身后，也从来都义无反顾地保护她，这一点，我的确不如你……”展司逸的语气罕见的凝肃，月光下他的双瞳幽深如潭，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可是，你知道吗？”
他的语气突然温柔了下来，甚至，还有一丝无奈。
陆翎一怔，“知道什么？”
展司逸：“你知道画上的女人，也就是江湖第一美人——步双双，对唐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展司逸的眼底有些赤红，陆翎一时语塞，方才那句话他分明只是随口一说，唐樱与那画中美人……长得的确是有些相像，可是，天下这么大，他并不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她是唐樱的生母。”展司逸语气平淡，果决坚定。
陆翎正抱着侥幸心理，思绪就被展司逸这句话突然间扰得天翻地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瞠目结舌：“生，生……母……？”
展司逸舒了口气，“我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暂且并不重要，所以……你以为唐樱为什么对周先生的事情这么上心？为什么无论说什么也要找到周先生的下落？”
陆翎不语，但事已至此，他并非不知。
展司逸淡淡：“因为当下，周先生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步双双下落的人了……”
陆翎不经意皱紧了眉头，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许久他才反应过来，“那……庄主呢？也不知道吗？”
展司逸一脸淡漠，道：“唐叔叔若是知道步双双的下落，唐樱又怎会有爹生没娘养这么些年？”
听到展司逸这么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唐樱望着其他母女嬉闹时艳羡的眼神和失落的背影，陆翎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歉疚和心酸。他垂下双眸，紧紧攥住了拳心，沉重道：“我……并不是故意要放走那黑衣人的。”
展司逸面不改色，只是静静等着陆翎接下来的解释。尽管他们已经多年未见，可是他心底里其实并不相信心性纯良的陆翎会与黑衣人暗地勾结，更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两面三刀的事情来，这其中，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良久，陆翎才慢慢抬起头来，一脸恳切：“展七，答应我，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师妹。”
展司逸皱眉，陆翎若是有事存心不告诉唐樱，那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或者……是怕她知道后难过。如是想着，展司逸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约定。
陆翎没有继续开口，他轻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去，轻手轻脚地解开自己的上衣。
展司逸清楚听到陆翎嘴边不经意发出“嘶”的一声。
月光如水，一泻千里。陆翎的脊背一点点毫无遮掩地袒|露在展司逸的面前，见到眼前之景，展司逸只感心下一骇凉。
他到底是错怪了他。
陆翎健硕的脊背上，一团暗黑色的疤痕触目惊心。展司逸并不懂毒，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疤痕上的毒气肆意游走，毒血穿心而过，一点点侵袭体内每一寸完好之处，该是怎样的剧痛难忍，生不如死？
而他，竟然能强颜欢笑伴在他们身边这么久，并让他们毫无察觉……
展司逸眼底的赤红更加深了，方才是愤怒，这一次却是难以言表的疼惜。
陆翎慢慢阖上上衣，转过身来，并不愿直视展司逸，他不需要那种无可奈何的悲悯，那样只会让他更加难过和无助。
林中静谧了许久，展司逸才冷冷开口：“谁干的？”寒气逼人，似乎若是那个人近在眼前，眨眼间便会命丧他手。
“不是谁，杜言伤重，吐了一口毒血……”陆翎摆了摆头并不愿过多提起他，只淡道：“我只是不想让师妹受伤，其余的当时并没有多想。”
“杜言？”展司逸皱眉，如果没有记错他应该也是唐门弟子，印象里那是个俊秀懵懂的少年，每次相遇他总是喜笑颜开，似乎每天都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欢乐。此时听到陆翎这般说，展司逸心里不免担忧，忙道：“他怎么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陆翎怅然松了口气，“映月山庄之事，师妹可曾告诉过你？”
展司逸：“只知山庄遭遇突袭，子寒因追寻刺客失踪，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恩，那日刺客偷袭山庄，正是使了断命毒掌……展七，你可听过？”
展司逸眉心的沟壑更加深了，“断命毒掌”似乎曾作为江湖十大阴邪之术登上过百花谷的榜单，可是印象中那门功夫太过阴狠毒辣，对练功者损伤极大，因此天下鲜有人修炼。况且唐门世代制毒，谁人会此般不自量力班门弄斧呢？如是想着，应道：“有所耳闻，但并不深涉。”
陆翎：“那日庄主不在，刺客趁机从后山偷袭，使出断命毒掌足足伤了我映月山庄七名弟子！杜言受毒掌最深，最终不治身亡了……”
“什么？！”展司逸诧然，“那毒……唐叔叔也无法可解吗？”
“普天之下，或许无人可解。”
展司逸心下一阵骇然，他曾在唐门见识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剧毒，每一样都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他也见识过唐门林林总总不计其数的解药，每一样都能让人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可是……就连唐门也束手无策之毒，他自认无法可想。
既然杜言已经因断命毒掌丧命，这毒又无法可解，陆翎中毒已深，他……该怎么办？
未等展司逸开口，陆翎讪讪一笑，上前拍了拍展司逸的肩膀，随性道：“我没事的，你放心吧。就是以后可能跟你的武功差得十万八千里了，你可得保护我，别嫌弃我啊！”
陆翎越是此般云淡风轻，展司逸心中就愈发疼痛难忍，冷道：“你让我如何放心？”
“真的没事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不是还生龙活虎吗？”
展司逸知道他是在用强颜欢笑来掩饰内心的恐惧，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深夜被噩梦缠身？展司逸并不理他，一把拉过他的小臂将他按到地上，自己也顺势坐了下来，“别说话，我给你输些真气。”
“别！”陆翎一听这话立马急了，就要跳起，展司逸迅速点了他的定穴，冷声吩咐：“安分坐着。”
说罢，展司逸的双掌已经与陆翎的双章合十，静心运气，手掌之间气波流转。陆翎的气脉极其不稳，毒气在体内四处游蹿，血液流淌迅猛本就难以遏制，几日以来他又要刻意维持表面的一往如初，此刻早已是外强中干。
展司逸皱了皱眉，紧闭双眼，双手再次发力，更多的温热真气渐渐传输到陆翎的体内。
气过三巡，展司逸这才收了手，调整自己的气脉，气沉丹田，待口中吐出一口微弱的气息，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陆翎身子一软了下去，他捂着胸口，本是红润的嘴唇此刻泛出苍白的颜色，面色如纸，羸弱不堪，骤然间没了往昔的俊秀英朗。
展司逸扶他起身，“你打算怎么办？”
陆翎咳了一声，勉强挤出个笑脸，“索性我中毒不深，只是染了毒血而已，只要能将体内的毒血尽数逼出，应该就没事了。”
展司逸却不苟言笑：“逼出毒血？要当真如此简单，你现在会是这副鬼样子？”
陆翎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爽声道：“小爷可是铁铮铮一条汉子，这点小毒小伤要是都应付不了，以后还怎么混迹江湖？”
“陆翎，”展司逸正色，“我没有开玩笑，要我瞒着唐樱，可以。可是，这样下去，你迟早会……”
极少听到展司逸唤自己的大名，陆翎脸上的笑意骤然敛起，眸色一沉，“展七，我知道。放心吧，此次洛阳之行，我并非只是为了追随师妹浪迹天涯，我大哥一定会去那里……他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没准还能救我一命。”
展司逸皱眉，“大哥”这个称谓，今夜他是第二次从陆翎嘴里听到了。
“你何时认了大哥？是何方高人？”
陆翎转过脸来，晦涩一笑，“大哥倒不是什么高人，我说出来展七可别笑话啊！”
展司逸郑然：“当然不会。”
陆翎：“我大哥，正是江湖第一浪子——千城雪。”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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