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浩 ...
-
“他还能活多久？”我尽量以麻木的口吻去问问题。
“到三月十四日，我……我没有能力，再延长了。”离子说的很小声。
“我要把他接走！”
“让他住下来，还有希望的！”离子放大了声音。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离子……不是这样的……”
“我问你……一个问题……十四号小黠会在晚上九点前……”思量了一下，离子尽力稳住情绪“如果是在晚上九点，他会很痛苦，比那天你看到的还要痛苦……”
“你是要问我用安乐死吧……用吧。”
“为什么？”她吃惊的看着我。
“你留得住他么……为什么还要让他痛苦。”我的声音很小，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听得见我的话……
很久很久的沉默……
离子哭了。
回家之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我们依旧吵闹不休。
我们一起做饭，作蛋糕的时候，他弄得满身都是面粉，脸跟花猫似的。我骂他傻，他也骂我。打得稀里哗啦的，结果什么也没做成我们已经累得半死了……
难得的出去郊游，他却尽闯祸——先是掉到河里，来了个落汤鸡。又告诉我出门忘带午饭，害得我饿得半死，倒是没力气和他吵了……
说出去给他买件合适的睡衣——他还一直在那我的大衬衫当睡衣。他竟然把柜台撞到了，于是此事作罢，在我发火前，他笑着对我说：我就喜欢那件衬衫……
我知道，我不注意的时候，他仍然偷偷看着我……
白色情人节这天，天气格外的好，湛蓝的空中，稀疏的飘着纱一般的云彩，他睡醒的时候，我们还在郊外的山上——昨晚我们睡在这里。
他看着天上的飞鸟发怔，问我：“我也可以飞么？”我说：“当然可以。”
我带他去坐小型滑翔机，他笑得灿烂的如盛开的白玉兰，迎着阳光，他像鸟一样唱歌。
下了飞机，我问虾米：“如果时间停止好不好？”
虾米笑了，他说：“不好。”
“为什么？”
“如果时间停止了，有人会永远停留在痛苦中。”
我也笑了，我搂着他，站在风中，柔和的风划过我们的皮肤。就像时间轻轻流过……
如果幸福不可能永恒，如果幸福不可能被记住，如果我现在幸福……
下午，我做了简单的饭菜，煮了他最喜欢喝的红豆粥，按照惯例，放了很多白糖。
他只喝了粥，其他的，没吃什么。但是那碗粥，他喝了好久……
他换上睡衣——那件大衬衫，他笑着说：看，这件多好！
他在床上躺着，微微的朝我笑。我也微微的朝他笑。温暖的阳光洒在白而软的羽绒被上。他让我去打开窗，让风可以吹进来。
我握着他的手，温暖的手。他慢慢睡着，一直微微笑着，笑到僵硬。我以为时间就这样停了，风却依然柔和的划过。
我忍不住抱起他，轻轻在他耳边说：你想哭就哭吧。
他倚在我肩上，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感到，他的泪轻轻划过我赤裸的肩……
我仍然微微笑着，虽然他看不见，但我知道他会感到……
“浩，我爱你！”
我哭了。
“浩，我爱你！”
“浩，我不想睡着！”
我吻上他的唇。我们舌尖相触，第一次。
很甜，却更苦涩……
很美，却更凄凉……
“我也爱你。”
他笑了，笑着躺下了。我握着他的手。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我们会不会幸福？风，不停地从窗口钻进来，我知道它在强调什么……
可是，今天，时间，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们？
我多想带着他，离开这里，过我们该过的生活。
时间，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将一切准备好的时候，你却把他带走了？
我松开了他的手，这样，就不用感受他的消逝，这样，他就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而已……
夕阳西下，阳光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暖色彩。
风不停驱赶着沙一样的云，直到它们永远散尽……
细致地看着他，柔软的乌黑头发，长长的睫毛。或许他是块羊脂美玉，被能工巧匠雕刻出了面孔，被神仙赋予了灵魂。
如今，它再化为如泉般清冽的玉……
我知道，很多东西，“曾经”属于我……
为什么，只是曾经呢？
时间，为什么，今天你不能放过我们呢？
虾米，我多想带你走，我多想给你幸福啊！
虾米，为什么啊！
虾米葬在迷香旁边。
在葬礼结束以后，我每天都会去他墓前和他聊天，戴上他喜欢的白糖红豆粥。
我没有再接活，已经没必要了。
这天，我来的时候，离子已经在了。
放下鲜花，她跪在墓前。
离子在抽泣，我看得出，她拼命想要忍着，忍得快要窒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是我。”她说。
“你？”
“我就是这座城的城主之一。”离子说。
“你？”
“我们的父母，是山那边种罂粟花的。抽大烟抽死了。我们姐弟三个，让一个小毒贩收养了。那时候，小黠才这么点大。”她用手比划，“我的养父，后来做大了。有钱了。我把他杀了。夺了他的位子。我做得，比我养父做的大十倍！我也结了仇，香儿和小黠先后都死了。”她说得，仿佛和她没有关系。
顿了一顿，她直视我，说：“我收不了手了，我会杀了那些混蛋的，要他们全部死光！”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她执著得像一个疯子。
“你，带着他俩走，这辈子我对不起他俩的，我这辈子也还不上了，但我不想让他们睡在这种地方。带他们走。到不是这里的地方！”
那天夜里，我抱着两个骨灰盒，永远离开了这里。
五年以后。
我在一个小镇，做一份平常的工作。
我读过了大学，是虾米最想上的那一所，是他最想学的专业。
每个周末，我都会单独到郊外的墓园，去看看虾米姐弟。
我想为痛开一个出口，却发现，自己走不出去……
如果……
如果没有命运，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我”=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