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针对我》漫写诗书

16、节衣缩食心中苦

　　晚饭时分，许道望着碗中的两只虾和一碟鱼肉，再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撞邪了，先是传音鸟记住了他的话后就飞走了，现在，海皇又只给自己这么一丁点晚饭，塞牙缝都嫌寒酸。

　　见许道这副不开心的模样，海皇的心情甚好，他坐在许道的旁边，微笑着将碗碟推得更靠近他一些，道：“没胃口？那不吃了吧。”

　　“吃，吃。”许道怨念颇深，之前饿肚子也是常有的事儿，只是自从谢仙真出了关后，他过了几天饭来张口的奢侈日子，就把过去抛在了脑后，浑然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如今看了这些只铺满了碗底的食物，委屈之余，也还是要吃光的。

　　“吃太多不利于修炼。”海皇道貌岸然，许道心想，还不是怕自己吃饱了有力气跑，呵！男人！

　　客栈里的床不算大，到了晚上睡觉时，他们就遇上了这个麻烦。许道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就占了大多半地方，海皇看他一眼，默默在他周身又布了个结界，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无论怎么说，海皇对他的态度是有些不太一样，许道一开始还觉得正常，因为自己骗了他，又一走了之，他便恼羞成怒。但现在仔细一想，许道也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了。

　　这天天绑着他算怎么一回事啊。

　　弱小，可怜，又无助。唉，许道自顾自地叹气：“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命苦的许道很快就入睡了，他做了一个梦，当然，在梦里他是分不清真假的。他感觉身上黏腻腻的，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腿上，都是正在越收越紧的触手，它们卷曲着、蠕动着，好像巨型章鱼，触手上面还分布着能吸住人的吸盘。许道喘不过气，面前一片黑雾，渐渐地，从黑雾里走出来一个人，那是穿着华服，眉间一道蓝纹向两鬓蔓延的海皇沉渊。一种特殊的陌生感将许道席卷，他又冷又怕，许道很少怕什么人，真正害怕的也从不表露出来。他总是看似张扬，但实则小心又内敛，很少表露真正的情绪，能让别人看见的都是他希望传达的东西，而不是他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但在这个时候许道是无比恐惧的，甚至没有遮掩，他看见海皇的肩膀上搭了一条比手臂还要粗的蛇，绕着他的胳膊，蛇头就在手腕附近，直着脖子，慢悠悠吐着信子。

　　“不要……”许道嘴唇抖动，他很害怕，此时的他全身上下都是来之不易的肥肉，而海皇却一点点靠近他，对他说：“不要怕，只是咬一下而已。”

　　那蛇都能直接咬断他胳膊！还咬一下，而已？许道忍不住挣扎，虽然他知道越挣越紧，他焦急地认错道：“殿下我真是不该去打扰你睡觉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就放过我吧不好吗？”而海皇却只是微笑着看他，同时摸了摸蛇颈部的位置，那蛇受了指令一般，蹭地一下伸头死死咬住了许道的肚子，还没感觉到疼，许道就醒了。

　　下意识向肚子上摸去，还好端端的，许道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怎么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海皇正坐在桌前喝茶，只见他平静地喝了一口，随后又面不改色地吐了出来，将茶杯放回了原位。

　　许道装作没看见，他心有余悸地道：“我，我梦见殿下放蛇咬我……当、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殿下你不会吧？”

　　“哦？”海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去朝阳谷。”

　　西海朝阳谷毒蛇猛兽众多，外人不敢靠近，其中有一类毒蛇，被它咬过的人会迅速消瘦，大概掉一百斤左右的肉，所以如果女子被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瘦成皮包骨，最终以这个形象死去，而如果原本就很胖的人被咬那么一下，只要及时施救，肥肉不见了，命却能保住，服了解药，不仅身体与先前无异，说不准还比以前更健康。

　　“……”许道满心愤懑无处发泄，之前得了保障，海皇说不会杀他，于是又故态复萌，直接说道：“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能告诉我吗？”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每天被绑着，确实也很丢脸。

　　海皇目光深沉地望向他，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傻了傻了，都傻了。许道想，也许不是海皇变了，而是他一直就这个模样，只是自己不了解而已。

　　长时间在海底，一个人居住，心态肯定不太正常，许道最开始接近他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他装作悲天悯人的静修，去体会海皇当时的心情，在探究他人内心这一点上许道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他假扮的角色并不是与自己全然不同，而是有着一定的共通之处。比如，他在海皇面前扮演的南怀星就有着敏锐感知，像极其细小的触手，探到人心里去，而这是许道本身所具有的能力。

　　当年与海皇独处的时候，许道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甚至猜测他从出生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快乐，而当他说完这些，海皇也是用一种“你知道得太多了”的眼神看他，让许道以为他感知到的是正确的。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他有些想当然了。猜来猜去的，心累，许道又没想到办法脱身，只能假意安慰自己，说服自己不想逃。早上的饭是米粥和小菜，许道觉得海皇越来越过分，碍于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默默忍了。吃完了饭往外走，一开门就遇上了熟人，竟然是之前刚与他们分别的枕灯。

　　枕灯是从隔壁房间出来的，许道垂眸，这是他思考时常露出的神态。

　　海皇看他一眼问道：“去哪儿？”

　　“回岛上吧。”枕灯低眉顺眼地道。

　　熟料海皇突然凝望着他，随后好像懂了什么一样，勾起了唇角：“你跟着我，一起去朝阳谷。”

　　枕灯看起来想都没想地道：“好。”

　　修真界中的西海自然是在西边，从北海也是直接能过去的，但他们现在正在人间，所以就走了陆路，打算从昆仑山的仙门过去。昆仑仙门众多，很多修士们穿仙门时总会阴差阳错从那里出来，久而久之，昆仑仙山的名号也传了出去。多少凡人想上山寻仙问道，但有仙缘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无功而返。

　　三人一起上路，由于他们的生命实在是太长，所以并不在意路上会耽搁多久，海皇隔三差五需要进食，所以规划好的路线是一路走在沿海城镇，确保海皇随时吃到大量的新鲜食物，以及让许道在路上减轻体重。三个人买了两匹马，许道自己在后面走着，脚上又拖着绳子，等走到海边的时候，脚腕都磨痛了。远行之前吃顿饱饭，海皇是打算到海里吃一顿再说，在这之前，可能是看有枕灯在，所以并没有布下结界。

　　许道对枕灯的兴趣不浅，尤其是早上看到他从隔壁房间出来，令他浮想联翩。

　　“小兄弟……又见面了哈。”许道笑着打招呼，似乎把之前自己在枕灯这里受到的冷遇都忘了，而这次，枕灯却突然抬头看他，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手中突然多了把剑，挥剑砍向他双腿之间。

　　许道大叫：“不是！不说就不说你动什么手！你这个人……诶？孤绝？”那把剑是砍向了地面，确切地说是砍向许道双脚之间特制的绳子，剑芒是绿色的，许道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是谢仙真的孤绝剑。

　　“师叔？”

　　之所以脱口而出认为眼前的人是谢仙真，是因为剑修们人剑合一，剑只会在他自己手中，除非死，不然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许道当然不肯认为是谢仙真出了意外，所以除了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是谢仙真扮的，也没有别的解释。

　　“走。”这是压低了声音说的，眼前的人与枕灯一样，但声音却属于谢仙真。许道又惊又喜：“我们一起走啊！”随后就看到了海面上缓缓升起的巨大的、像小岛一样的东西。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海皇真身，的头。

　　要一起走肯定要御剑，而海皇就那副模样追上来不知要吓坏多少无辜百姓，所以许道先跑、由谢仙真拖住海皇才是上策。

　　绳子已经断了，许道急忙问：“你能打得过他吗？”

　　谢仙真道：“可以一试。”

　　上次要打没打起来，只是比划了那么两下，许道有些不放心他，谢仙真交给他一个哨子：“雪鸾会接妖皇座下金泽君来，你先走远与他会合。”

　　“好！”许道接过哨子，却仍留在原地未动，眼看着海面上大浪滔天，卷向岸边，风声阵阵，许道忍不住问了心中疑问：“师叔！你昨天是和海皇一起睡的吗！”

　　谢仙真：“……”

　　许道被谢仙真的眼神吓退了好几步，口中念叨：“不问了不问了我先走了……”随后转身便跑了起来，再回头一看，海面上海皇的头又黑又宽阔，比之前见过的宠物多多大了好几倍，谢仙真却提剑而上。许道不看了，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吹哨叫雪鸾，心想等妖皇的人来解决了这事儿，他就再也不和海皇打交道了，赶紧回门派里，灵飞派才是他的家。

　　他跑进树林之中，猛地看见前面一个白衣人，竟然又是枕灯！

　　谢仙真还在后面和海皇缠斗，所以许道愣了一下，但现在他总不至于停下来还和枕灯打招呼问他怎么在这，只是跑得慢了一点，装作没看见他一样。

　　枕灯却在他路过的时候扬声道：“你就这样跑了吗？”

　　这声音是枕灯本人没错了，许道心想，昨天多半是枕灯确实出现了，而今早起，谢仙真就假扮成了他。现在不管是海皇还是枕灯，许道都不想管了，也根本不想听他说了什么。

　　而枕灯却继续冷笑道：“呵，堂堂清光涧主，竟然有这样一天。”

　　许道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听他奚落嘲笑，却是不知如何回应了。

　　他不问枕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对他没意义，但现在他想知道枕灯要干什么。

　　他看见枕灯走近，一边走一边问：“你不想看看，海皇他把你喜欢的姑娘变成了什么样子？”

　　自己最喜欢的姑娘？除了当初朝阳谷主的女儿，就应该是十烟了。而他和谷主女儿逢场作戏，应该也当不得真。

　　枕灯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陶瓷制成的人偶，穿着红色的宽袍大袖裙，双手放在身前，很是乖顺，黑发眉眼栩栩如生，头上的珠玉饰品都十分精致，人偶被一根细长金链提着，在枕灯手下缓缓摇动，这一幕似曾相识。

　　枕灯眼中溢出了些许怨毒情绪，他看着许道，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蝼蚁。

　　他问道：“好看吗？”

　　许道死死地盯住那陶瓷人偶，血液静止一般，整个人僵直地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