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歌》夏已未至

2、第 2 章

　　夏至在黑板上做着一道数学题的时候陆离还趴在桌子上睡觉，但是阳光照在脸上怎样都睡不安稳。他动了动然后抬起了头看向黑板，夏至正好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很快的又转了过去，继续想着刚才上来讲台之前程夕告诉她的答案。可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所以夏至写了一个解之后迟迟下不去手。数学老师估计是想看她笑话，不理会她也不说让她下去的话。陆离坐在下面看着夏至歪着头想，好像女孩子一旦到了高中数理化就开始变得不好了。
　　全班五十多个人一起看着她，夏至开始有些难为情。
　　“不是说过了吗让你自主预习！你都已经高三了！脑袋里成天都想些什么啊！我知道最近有个男孩总追着你...”
　　夏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头低的更厉害了。
　　然后听见坐在陆离前面的程夕传来一声低呼“靠！”
　　陆离“啧”了一声后，转头就看见程夕突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向黑板。然后把夏至挤在他身后，极为恭敬的对着老师鞠了一躬。
　　“老师，昨天因为拜托夏至跟我一起去回家吃饭没来得及预习，所以我替她向您说对不起。” 然后程夕接过已经呆掉的她手里的粉笔，认认真真的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夏至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好人还是有的。
　　程夕写完又对他深鞠了一躬“我会负责教会她的。”
　　数学老师皱眉看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步骤写的无可挑剔，憋的脸通红一直没法发作。
　　下课铃一响起，说了声“下课！”就匆匆的走出了教室。
　　夏至还没缓过神来，站在讲台上愣了老一会。程夕一巴掌打到她的后脑勺夏至才回过神来。“喂，是傻了吗？”夏至咧着嘴呵呵笑了两声，对着程夕说了句“谢谢啊。”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看见陆离趴在桌子上。夏至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桌子上，然后在夏天燥热的气息里昏昏欲睡。
　　夏至觉得陆离今天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所以只得收拾了书包乖乖的跟在对方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不经意间转头，树叶与树叶的罅隙中的光影投在了那人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看。
　　“你今天怎么了？”
　　陆离没有理她，夏至拽了下他T恤的一角。想他会不会还在因为那天弄坏陈曳的照片生气“...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然后陆离低头看着夏至拽着他衣服的手，夏至识趣的松开了他的衣服。
　　“陆离，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是不是如果当初我告诉了你陈曳离开了，你就不会讨厌我？”
　　陆离看她了一眼，说“夏至，如果当初离开的是你，我现在依旧会和陈曳过的很好。对于你的离开我一点都不会难过。”就转身离去。
　　然后夏至冲着陆离的背影喊了一句“那天是不是你？”
　　陆离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来，只是淡淡的问“什么？”
　　夏天最后的气息差点没能让夏至喘过气来。她站在操场上，也不顾操场上还有很多人，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呆呆的站着。然后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掉落，她只觉得累了，懒得伸手去擦。
　　夏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听陈曳的话没告诉陆离。
　　她想要是那个时候她告诉陆离了，也许即使是陈曳到最后还是离开了，至少她和陆离还会是朋友。反正我和陆离之间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她也就不会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
　　“你怎么了，傻在这儿站着干嘛？陆离呢？”程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天已经有些黑了，夏至动了动用力的擦了擦残留的眼泪对着旁边的程夕说“我没事了，你快回家吧，我先走了。”
　　程夕一把抓住她“我知道你妈不在家，去我家吧，我让我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猪蹄。”
　　夏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然后也没等程夕说什么她转头就走并没有看到她离开之后程夕满脸的失望。
　　走到楼梯的时候楼道里的灯不知道为什么不亮了。站在门口摸出钥匙的时候被陆离的声音下了一跳，钥匙顺势掉了下去。她弯腰摸了几下然后捡起钥匙，站起来问不远处的陆离“怎么了。”
　　“夏至，我..？”
　　夏至看着他低了低头，她看着陆离说“陆离，我到底是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真的是陈曳不让我告诉你的。”
　　陆离慢慢走近，伸手好像是想摸摸她的头，夏至还记得差不多半个月前她告诉过陆离她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可是她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忘记了。夏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而陆离好像想起什么的讪讪的收回手。
　　夏至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说过的话陆离还会记得。
　　人在高兴的时候总是会把不开心的事情很快的忘掉。
　　“还没吃饭吧！你妈不在，不如先去我家吧！”
　　夏至又开始做着那个梦，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一片漆黑，她抱着腿一直看着窗户外面。陆离啊，你知道吗我还是想念十六岁那年的你。至少那一年的我们都是那样的开心。

　　夏至死都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和陈曳很像的人。
　　那是在高三开学已经一个多月的时候。天气开始慢慢转凉，那时候穿一件T恤都已经很凉了，夏至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苏依依站在台上做自我介绍，然后指了指陆离旁边的位置看着班主任说“我可以坐在那里吗？”班主任点了点头也就算是同意了，因为全班只有陆离的旁边还有空位。
　　她和陈曳长得一点都不像。真的，一点都不像。她只是和陈曳一样学习很好，只是和陈曳一样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也只是和陈曳一样脾气好的要命。
　　但是陆离偏偏对她很好。因为人在极度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把和那个人很像的地方不经意间把她当成是那个人。
　　夏至讨厌苏依依。不是羡慕，不是嫉妒，就只是讨厌。可以这么说她有多喜欢陆离，就有多讨厌苏依依。
　　“你看那个苏依依，这才刚来几天就和陆离的关系就这么好。”
　　“就是，不过要是我是陆离我肯定也会选苏依依的。夏至还真的没法和她比。”
　　“是啊是啊！”
　　“嘘，小声点，没看见夏至人就在我们旁边吗。”
　　......
　　夏至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陆离和苏依依并肩而立的身影，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并肩而立的走过校园的各个角落。闭上眼也能想起那个时候的他们是那么的快乐。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就清楚地听见了旁边的那群女生说的话。
　　她们说的真的很对！她就是比不上苏依依，无论哪里她都比不上。
　　“够了。”夏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一跳。人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都看向这边。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程夕拉着消失在人群里。
　　“程夕，你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也许吧！”
　　夏至转过头来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说“可是我不相信呢？”
　　程夕眯起眼睛“那我还不愿意相信地球是圆的呢。”
　　夏至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其实我更不愿意相信你是男的呢。”
　　“夏至，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其实夏至知道程夕想告诉她的是，有些事情，不是不相信就是不存在的。
　　夏至在顶楼上坐了很长时间，再次转过身的时候程夕已经不见了。她伸了伸腿，然后站了起来。
　　“心情好些了吗？”她刚坐到板凳上就听见旁边的程夕问。
　　夏至点头，“嗯，谢谢你。”回过头，正好看见了和苏依依说话的陆离，她看到的是陆离脸上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酒窝浅浅。
　　陆离从陈曳的事情过后，就再也没对夏至笑过。她苦笑一声想，原来我们之间还不如一个你刚认识没几天的苏依依啊！
　　感觉眼前有人站着阻挡住了光线，所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了下来。抬起头就看见苏依依的那张脸。出于礼貌她还是对苏依依笑笑。
　　然后夏至听见她说“交个朋友吧，我知道你喜欢陆离。”
　　我知道你喜欢陆离。
　　我知道你喜欢陆离。
　　你喜欢陆离。
　　这是什么话，真是气死人了。
　　夏至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么多年她拼命想要在陆离面前隐藏起来的秘密就这么被一个才转来没几个月的人彻底揭穿。
　　就好像有人把自己衣服扒了，还要公诸于世的羞耻。
　　可夏至还是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苏依依，然后问“那又怎样。”
　　苏依依看着她有些激动的样子只是笑了笑，说“你别误会，我只想和你成为朋友。因为我也喜欢他。”
　　你要是喜欢他就去追啊，难道还要经过我的同意吗？我是喜欢陆离，但不需要你的可怜。当然这些话夏至也只是能在心里想想。
　　“哟，小跟班，今天怎么想起给陆离送水了。”
　　从苏依依转过来之后到现在夏至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给陆离送过水了，也一直没见过周易扬。
　　“我前几天忙一些别的事了。”
　　周易扬看着不远处“这倒是稀奇，你之前可从来没忙到不给陆离送水的地步啊。”
　　夏至有些不耐烦，因为潜意识里要她离周易扬远点。“你到底想说什么，陆离他人呢？”
　　“喏。”周易扬朝着夏至后面抬了抬下巴，她转过头去就看见陆离手里拿着一瓶水和苏依依有说有笑的。
　　“这几天都是那个叫苏依依的来给陆离送水呢。”
　　她转过头看着周易扬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了，这水送你了。”
　　周易扬连忙摆了摆手说“我可不要。”
　　回去的路上夏至被苏依依叫了住，夏至本来就不喜欢苏依依，所以她刚要走，就听见她说“你跟他没有可能的。”
　　夏至头也没转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可是苏依依依旧没打算放过她“可是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不是吗。”
　　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苏依依带着有些不耐烦的语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和陆离不可能在一起，因为是你让他失去了他最在乎的人。”

　　冬天在下过一场雪之后彻底的到来了。夏至已经开始进入了冬眠阶级。几乎每节课都会睡觉，醒来的大部分时间要么就是低头抄着程夕上课记的笔记，要么就是看向窗外发呆。程夕跟她说话她都会先愣上五分钟，然后一脸茫然的问一声“什么”。
　　程夕看着她的那一瞬间夏至觉得程夕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后排的女生一直抱怨着为什么不关窗户，然后就一直说好冷啊好好冷啊。陆离实在受不了了才轻声的喊了一声夏至的名字，可是夏至一直趴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陆离还是决定起身关上窗户。他绕到夏至身后，伸手关了窗户。夏至稍微动了动，陆离回到后面的时候顺手给她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教室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她都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夏至伸手拽下戴在自己头上的羽绒服帽子。奇怪，明明记得睡着之前没有戴上啊。但一想到今天程夕开会，自习课不会回来，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别人。于是就觉得应该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觉得冷就顺手带上了。夏至收拾着书包，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的转过头，快速的收拾好书包。却在跑到门口的时候被程夕拦住。夏至抬起头看见是他，松了一口气然后问他陆离呢。
　　“他和苏依依一起回去了。”
　　苏依依？夏至突然想起这几天陆离都没有按时回过家，我也没在路上见过陆离。原来是送苏依依回家了啊！
　　她没有伤心，也不难过，她只是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只是一念之间就让她和陆离之间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墙。
　　程夕好像看出来她很失望，于是进了教室拿了书包跟在夏至后面走出了教学楼。夏至刚下完最后一个台阶就看见漫天飘散的雪。
　　然后她也没有理身后的程夕，稍微愣了一下就离开了。夏至不知道这样的大雪里陆离和苏依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之后就只剩下程夕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校园里看落满地的雪。
　　而后来的日子里夏至一直都在想如果她那个时候对程夕坏一些，再坏一些，坏到他也像陆离那样讨厌她该有多好。
　　可是谁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我们说过，恨过了就会深爱。

　　美好的东西总是会离人远去，人也一样。
　　那是在高三那年的寒假。学校变态的只放七天假。夏至觉得，这几天里她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好好睡上一觉。
　　放假的第三天她妈妈还是没回来，而明天就是新年了。
　　那天她一如既往地在床上睡到十点多。迷迷糊糊间听到手机响了起来。摸了老半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摸到手机。
　　含混不清的说了句“喂，你是..”
　　可是在听到电话那头的那个人的话时，夏至马上就清醒了过来。
　　“...是夏至吗？你妈妈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
　　她的眼泪突然砸了下来。然后迅速的起床，随便拿了一件的外套慌乱的出了门。
　　出了门正好看见了正在上楼的陆离，本来夏至是无心搭理他的。可是陆离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连忙问“怎么了？”
　　“...陆离，我妈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陆离听着她说话的声音因为害怕而轻轻颤抖着，他想夏至应该是怕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她而去。夏至从小就没有爸爸，陆离永远记得夏至跟他说没有爸爸时脸上平静的表情。陆离不知道她是有多厌恶那个人才会在云淡风轻的说“死了。”
　　外面的天气要比夏至想象中要冷很多。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在寒冷的风里瑟瑟发抖。他们一起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已经灭了。
　　医生刚从里面走出来，夏至就跑了过去拽着他的胳膊问“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和很多电视剧电影里出现的情景一样，他们摇了摇头。
　　“节哀顺变。”这样的话突兀的出现在安静的世界里。
　　世界上唯一的声音。
　　只是如果你最亲的人离开了，你在听到着四个字时会不会就会不难过。
　　可是即使那样想夏至的眼泪却还是没能掉出来。因为她知道她爱的那个人再也不会穿越茫茫人海再回到我身边。
　　陆离站在她身边很安静，不知道为什么夏至觉得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然后夏至听见他说“要进去看看她吗？”
　　她摇了摇头，然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陆离看着消失在走廊里的白色身影，莫名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