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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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也是福利院的孩子，比徐歌大一岁。不同的是杨念有亲人，他是被遗弃的。十七岁那年他亲生母亲找了来，把他接去了美国。
杨念陪徐歌度过了福利院的十六年时光，也掐了她生命前十六年里所有的姻缘。
杨念喜欢徐歌这事人尽皆知，甚至杨念在离开孤儿院之前放下狠话，不许任何人招惹徐歌，否则的话，他回来就给那家伙放血。
十七岁少年发的毒誓，福利院里的大人们都当成了孩子疯话，说笑之余又难免唏嘘，不明白徐歌为什么不肯接受杨念。徐歌柔软美好，杨念阳刚帅气，青梅竹马本该是美好的词汇，却因为徐歌的拒绝弄成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而徐歌并不想跟别人解释什么。
杨念在国外完成学业后又回了国，他母亲做生意很成功，给他买了帝都三环内的房子，还有一辆进口奔驰。杨念也很快找了工作，在徐歌所在这家事务所的总部公司，级别高了徐歌不知道几个档次。他一套定制西装的价钱抵得上徐歌一年的工资。
而此后的一年里，徐歌常会收到鲜花礼物，下班后也总有大奔来接，日子久了，传闻自然就出来了。大多数人对徐歌的境遇感到羡慕，可背地里也会说些难听的话，因此徐歌的每次升职，似乎都暗藏着桃色的裙带关系。
他们都不再是孩子，杨念想什么徐歌很清楚。她把花都退了，礼物还给他，也明确地拒绝过他。
可杨念说他只信一句 :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对于杨念的执着，徐歌毫无办法。她明白杨念很好，对她更好，可他走不进她内心。杨念不懂，她要得并不是三环内的房子，车子的牌子，或者是价值不菲的戒指丝巾，她要的是一种感觉，就像飞蛾扑火，精卫填海，义无反顾的，强烈到让人窒息的，即便是朝生暮死也不会觉得遗憾。
刘晓盈说，徐歌真看不出来你表面文文静静的，内心却这么躁动，你是韩国偶像剧看多了还是港台言情剧看多了？
徐歌只是微笑，刘晓盈很不敢苟同，说徐歌你太浪漫化了，感觉是什么？就是多巴胺分泌过剩，等你清醒了，你会发现房子车子跟银行存款才是最实在的。更何况杨念爱你远超过你爱他，你想过吗？你要是让他一朝夙愿得偿，他会对你得好成什么样子？你是学经济学的，该算得清这笔账。但凡是有脑子的女人，都该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嫁了。
对于刘晓盈的双重标准徐歌并未反驳。就像她不理解刘晓盈对一个已婚男人漫无止境的付出，刘晓盈也不理解她对于爱情的坚持。她依然拒绝着杨念，继续安静而坚定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着，不恐惧，不孤独，即便是不知道尽头等她的是什么。
夕阳渐渐隐入楼群，路灯亮了起来，路上的车子也都陆续开了前灯。现在是晚高峰，机场大巴走走停停。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四十分钟。
大老李给徐歌打来电话，问她现在精神怎么样，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做检查，一副非常关心的口吻。徐歌很感激，说自己很好，明天可以回公司上班。大老李说不用那么着急，先歇几天。徐歌说已经耽误了近半年的工作，不好意思再拖延，坚持明天上班。大老李说那也行，你来吧，也不用太早，明早十点过来就好，来了先到我办公室一下。
徐歌跟大老李道谢，结束通话。
她大学毕业后进了这家会计师事务所很不容易，这是一家美资公司，很少聘用没有留学经验的人。那年事务所扩张，需要人才，便到徐歌所在的学校办宣讲会，收简历办考试又加面试的，因为徐歌外语水平不错，选定了她。而她来公司做了半年的编制外人员，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赢得了一纸合同。
她在这里做了三年，除了工作忙一些，经常出差，其他都很好。这家公司的福利待遇算得上是业内顶级的。像她这种在城市里没有家的人，每月还会发一笔租房补贴，这笔钱让她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自己开销，还可以寄回福利院一些。所以她格外珍惜这份工作。
这次在朝鲜的事件，即使是无心，主要责任仍在她，她不知道这次事件是否牵连到事务所，甚至被审计的那家公司，毕竟朝鲜那个国度太与众不同，处处都是让人难以理解的逻辑。
这也是她明天去公司首先要了解的事情。
徐歌放下手机，看车窗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开始飘起小雨。徐歌把车窗打开一点儿，伸手出去，感受雨丝落在手心那一点温凉。她走得时候还是冬天，再回来却已经进入初夏。她身上还穿着春天的厚格子布长裙，尽管已经把袖子挽到了胳膊肘，依然觉得热。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二十分钟。
杨念打来了电话，徐歌眼波漾了下，把手收回来，手掌在裙子上擦了擦，才接了。
“徐歌你终于回来了！在那边有没有受到伤害？”杨念很激动，语速非常快。
徐歌平静地说：“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徐歌，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我不知道你在那边到怎么样了，我都快急疯了！我找了很多关系，但是都无能为力。我也找过美国方面的记者朋友，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可是朝鲜太特殊了，什么都做不到，我又没有政界的朋友……你当时就不该接这个工作，你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完全可以帮你推掉……”杨念喋喋不休地说着，徐歌打断了他。
“杨念，我们说好了的，交情归交情，工作归工作。”她只是提醒他，不要一次次过界。
“我知道，我知道！”杨念依然很躁郁，仍继续说，“徐歌，考虑下调职吧。你现在的工作太常出差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不合适。总公司这边有几个行政岗位空缺，待遇并不比你现在的差，不过是少了一点出差补贴。但是收入对你来说足够了，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
“杨念，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徐歌打断了杨念的话，深吸了口气，才淡淡地说，“我也不打算调职，你能替我考虑这么多我很感谢你，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我知道，知道……”杨念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沉默。
“你到哪里了？已经回家了吗？”杨念放柔了声音问。
“还在路上，我坐机场大巴。”徐歌回答。
“我去接你吧，咱们一起吃个饭，算给你洗尘。”杨念说，语调有着刻意做出的轻松。
“我吃过了。”徐歌说，抬眼望着车窗外。雨下得大起来了，司机开了雨刷，车窗玻璃变得模糊，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她感到心口发闷。
“那就出来喝个茶，聊聊天，也是可以啊。”杨念舒了口气，说，“我们有半年没见面了。”
徐歌无奈，因为杨念又来咄咄逼人了。从小到大杨念都是这样，他想要做的事情千方百计都要做到，不会顾及她的感受。从前在福利院就是如此，现在功成名就，更是如此。
她收回视线，轻声说：“天黑了，又下大雨，开车不安全，你不用必特意过来。大巴停在小区门口，我直接回家，很安全。而且，我已经跟刘晓盈约好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你也来吧，大家聚一聚，还热闹些。”
杨念“噢”了声，有点失落：“是嘛，你们已经约好了……也好把，那明天大家一起聚聚。”
徐歌“嗯”了一声，想着该跟他道一声再见了，突然杨念很快速地说：“徐歌我们结婚吧！”
徐歌感觉自己头皮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都炸开了，发根都竖了起来。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十分钟。
“徐歌，我不想再等了。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在美国的时候我每天都怕你被别人抢走，我来中国就是为了你。我们结婚，我带你回美国。我有绿卡，你也可以有绿卡，我可以给你很好的生活，在美国，或者到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国家……”
“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徐歌用手捂着手机小声说，心慌意乱又强作镇定地装假。
“徐歌，我们结婚吧！”杨念的声音比刚才更大，手机并没有开启免提模式，可徐歌总觉得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得到。
她臊得满脸通红，匆匆说：“我这里信号不好，听不到你说什么。我先挂了。”
她匆匆把手机塞进包里。身边的两个女孩在小声笑，她望着膝盖端坐着。她不敢看她们，也不确定她们是否在笑她。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八分钟。
机场大巴停下了，徐歌逃也似地跑下车，雨下得很大，她双手搭在额前，冒着雨跑进了小区。
她心烦意乱，没想到杨念会突然提到结婚。
她跟杨念一起长大，说没感情是假的。他们那几个年龄相仿的孤儿，在福利院长大的过程中，陆续被认领的认领，寻亲的寻亲，虽然散落各地可还是互相认作亲人。
可亲情跟爱情是两个范畴，做不到无缝连接。她一直很清楚地跟杨念表达态度，杨念也一直坚持他的攻击性，他们蹉跎到各自成年，她以为慢慢的杨念能够想开，可没想到他今天一下子就提到了结婚……
她懊恼他为什么要提这个，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他相处。
徐歌跑进楼道，衣服已经半湿，透心儿地凉让她打了个喷嚏，她急忙进了电梯，直达顶楼。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五分钟。
徐歌租的房子是个带阁楼的一居室，房子是同校师兄找的，是她跟他合租。师兄住楼下，她住阁楼。
师兄是标准的IT技术宅，毕业后跟几个同学合伙开了小公司，他负责技术，因此整天猫在家里写java，搞ios跟android的app开发，带着副上千度的近视眼镜，因为懒得剪而留了一头长发，娱乐活动全部存在于二次元，日子过得游离于时间空间之外。
有一次徐歌出差半个月回来，师兄还问她昨天早晨的油条挺好吃的，是在哪个摊位买的。连刘晓盈都说跟这位师兄一起住比跟持戒高僧一起还让人放心，所以徐歌跟他合租还是很顺利愉快。
徐歌想，她离开了五个月，有可能师兄压根没留意到她消失了。她想着，用钥匙开了门，进去。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三分钟。
屋里一个衣着清凉的陌生女人让徐歌吃了一惊。
同样吃惊的还有那女人。
你是谁？那女人问，眼风在她身上乱扫。
徐歌也打量她。上身紧裹着红色露脐吊带衫，下身穿一条豹纹热裤，带着黑色的Hello Kitty脐环，大波浪长发挑染出五种颜色，美瞳加烟熏妆还有烈焰红唇，标准的夜店咖。
这女人……难道是师兄的朋友？
请问你是……？徐歌礼貌地问。
女人眼珠一转，往卧室那边瞟了一眼，示威似地说，我是他女朋友。
徐歌愣了下，没想到师兄会是这种品味，那实在有点……可她还是礼貌地问好。
你是他什么人啊？女人说话的时候几乎都用得鼻音，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徐歌耐心地跟她解释，我是他师妹，我们一个学校毕业的。我跟他合租这个房子，我住上面阁楼。我刚回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这就上去。
女人忽地拔高音调问，你说这房子是租的？
徐歌点点头说，对，租的。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了，怒气冲冲地去了卧室，接着便听她操着方言骂，你个瘪犊子玩意儿！TMD连老娘都敢骗！
须臾那女人拿着包冲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真TM倒霉！闹了半天是个穷逼！白耽误老娘这一下午！
女人撞开徐歌，开门，出去，摔门，很大的一声响。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一分钟。
徐歌抹了把额头的雨水，想她是否言多必失了，坏了师兄的姻缘？她忙走到师兄卧室门口。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她敲敲门。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十秒。
门开了，一股男士古龙水味儿飘出来，徐歌一怔，没想到向来邋遢的师兄竟然也会用古龙水。
沈流年一手搭在门框上，手指敲击着门，垂眼看着浑身湿透的徐歌，慵懒地问：“小狐狸，你用什么办法搞走了我的女伴？”
徐歌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徐歌第一次见到沈流年，是六月初夏的晚上，下着大雨。他很高大，头发凌乱，但是乱得好看。衬衣的扣子散着，胸前挂着一个不算小的十字架，像是银制的，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正中心嵌着一颗红宝石，光芒熠熠。他牛仔裤的裤扣没系，拉链拉到一半，露出一截内裤，看起来像是刚睡醒就被人从床上叫了下来。
懒懒的，还带着梦境的气息。
那一刻，雨声盖过了手机的铃声，她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作者有话说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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