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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一个人一生会遇到2920万人,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0.000049。这话被转载次数太多,来源已无法考证,但可以提炼出一个中心点:

      遇到Mr Right,很难。

      徐歌走下飞机那一刻,上帝摁下了秒表,距离徐歌遇到她的Mr Right还有两小时。

      这次她公派出差的目的地是平壤,计划为期两周,走之前徐歌没算到会被扣留五个月。

      在这五个月里,她最深的感受是饥饿。作为一个每年要接受联合国粮食救济的国家,无法埋怨他们对一个囚犯不够慷慨。她被困在酒店的那段日子,三餐量少得就像减肥套餐。

      而五个月后回国的飞机上,餐食仅仅是一小瓶水跟一个小面包,晚饭仅止于此。所以徐歌下了飞机就跑去了肯德基,用上飞机前同事给的一点人民币买了一份全家桶,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啃。

      这次朝鲜之行,要追溯到五个月前。

      她所在的会计事务所接了一个大单,对一家大型国企进行年终审计。据说这家企业的营业点遍布世界各地,而且都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比如希腊啊,纽约啊,罗马啊,瑞士啊,巴黎啊什么的,惹得满公司的审计人员摩拳擦掌地做热身运动,打算攻入敌人内部大干(买、玩、旅游)一场。

      这种因公出国的机会徐歌只有羡慕的份儿,她是新人,刚干上审计没几天,出国本不敢指望,可没想到那天大老李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大老李是她上司的上司,五十六岁,会计从业资历三十六年,注会证精算证手里一把,也是行业内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因为平时穿着打扮坚持60年代格调,说话办事也是一板一眼的村支书风格,是故得了个颇具年代感的“大老李”的雅号。

      徐歌跟大老李隔了两级主管,平时没什么机会跟他打交道,所以被他钦点觐见难免紧张。

      在大老李的办公室里,徐歌恭敬地站在大老李面前,听他说有个老审计员发现自己怀孕,这次外派任务参加不了,说她工作表现向来不错,要她去顶替一下。

      徐歌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么大一个馅饼能砸她头上。她脑子里闪过的景象是,洒满街道的阳光,规规矩矩的小矮楼房,波光粼粼的河啊湖啊的上面架着各式各样的大桥,悠闲的人民慢吞吞地遛弯,肥嘟嘟的鸽子迈着方步在公园里晃荡……大老李递过来一份文书,她接了,就被上面的“平壤”二字给闪着了。

      徐歌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朝鲜那边的情况她有耳闻,有同事曾经去过。据说去的时候被拜托带了一整箱子的油盐酱醋,因为在朝鲜这些东西很难买到。公司对于出国公干人员每天75欧元的补贴在那里几乎无法生存,物价高是一个原因,东西计划性供应是另一个原因。而且到处有意想不到的限制,做什么都有人监视,说什么话都会被人记录。据说上次外派的同事,回来的时候整整瘦了十几斤,不单单因为饿,也因为精神压力太大。

      可她没有托辞可以说不去,又碍于大老李亲自出面,只好硬接了下来。

      她一个人去了平壤,带了一整箱比她体重还沉的油盐酱醋老干妈,然后在物资的极度匮乏跟思密达国人员严格的监视中,进行审计工作。

      在审计过程中,徐歌发现这家国企的财报存在一些问题,再要深究,对方却不肯提供更多资料。眼看着审计期将近,工作陷入僵局,她只好跟大老李汇报。大老李让她先在审计报告上签字,回来后再慢慢调查。可徐歌不同意,认为这样做有违审计师的职业操守。

      最后,争执的结果就是大老李要跟公司上级反映一下,因为这个国企在国内地位举足轻重,高层人士也很有些背景,他没有权限做决定,让徐歌等通知。

      徐歌等待命令的期间,对方公司的人称要开车带她出去转转,她不好推辞,便跟着他们去了。

      他们去了海边,对方公司的人指着一个方向说,这对面是咱们国家的黄海,一直往前的话能到大连。离家多日的徐歌便有些感慨,看着几条渔船漂在夕阳余晖里,一副宁静的景象,很美。

      她问,这里是否禁止拍照。

      对方公司人的说没看到有禁止拍照的牌子,没事。

      于是徐歌便拍了几张照片。

      结果真的出事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大兵哥,非说她拍了朝鲜的军舰,要扣留相机。徐歌争辩了几句,说只是渔船而已怎么会是军舰。她用英文,大兵哥听不懂,上来抢她相机,手不知道怎么地抓到徐歌胸上,徐歌一激动把大兵哥推了,大兵哥摔了个人仰马翻。

      事儿就闹大了。

      徐歌被带去了部队,同行的人拿了车上的啤酒香烟送了当兵的,把徐歌赎了回来,结果刚回酒店又来了人,说怀疑徐歌是间|谍,把她给限制在酒店不允许随意活动。

      她被扣了整整五个月,在饥饿恐慌跟与世隔绝中等来了大使馆的人,当天就被送到了机场,飞回了祖国,然后,宛若新生。

      徐歌啃完了最后一对奥尔良烤翅,满足地吐气。快半年了,她已经忘了吃饱是什么滋味。

      坐了一会儿,她去洗了手,便往机场大巴乘车点那边走。路上她拿出手机,拨了刘晓盈的号码。

      现在距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

      徐歌啊你可算冒出来了!我以为你落朝鲜生根发芽打算养一群小思密达了呢!你出差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不是说十几天就能回来的吗?还是说那边出了什么事?朝鲜就是这点不好,没网络没联通电信中国移动!你多久没消息了?有五个月了吧……

      刘晓盈一贯地连珠炮式问话,听得徐歌无比怀念。

      “出了点事。”她叹气,远远看着大巴候车点那里已经聚了一群人,看来车还没来。她对着电话继续说:“我现在机场,你今天方便吗?我想去你那儿睡。”

      徐歌跟刘晓盈都是孤儿,同一家福利院长大的。她们同岁,一个安静一个热辣,性格互补让两人打小就处得来,像一对姐妹花。虽然刘晓盈九岁那年被人领养了,可并没有离开这城市,所以她们一直没断了联系。对徐歌而言,刘晓盈就是家人。在朝鲜经历了五个月的磨难之后,她很想跟刘晓盈单独待一会儿。

      “今晚啊……不大方便啊……”刘晓盈一改爆豆似的说话方式,变得吞吞吐吐。

      徐歌脚步顿了一瞬,便明白了。

      那边等车的人群开始往外走,透过玻璃门可以机场大巴停到门口,她小跑起来,问:“是他要来么?”

      刘晓盈默了下,回了个“嗯”字。

      “你跟他还在一起啊。”徐歌跑到了外头,有点喘,排在上车队伍的末尾。

      刘晓盈“嗯啊”了一声,声音弱了很多。

      徐歌叹一口气,刘晓盈也不再说话。徐歌上了机场大巴,靠门口的地方还剩了个座位,她坐下了。司机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徐歌握着手机,那头的刘晓盈一径地沉默。

      “那我先回家了,咱们明天再约吧。”徐歌故作轻松地说。

      “行啊。”刘晓盈也松了口气,呵呵笑了两声,说,“那明天晚上,我给你接风洗尘。想去哪儿吃你来定!但是不能低于人均500块,记住了啊,我得给你好好补补。”

      徐歌也笑,跟刘晓盈道别,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徐歌用手托着下巴,看窗外。

      高楼大厦柏油路,川流不息的各色车子,五个月了,这个城市一点没变,就像刘晓盈跟那个已婚男人的关系,依然没变。

      刘晓盈长得很美,艳光四射的那种美,就像六月里盛放的一丛芍药,繁茂,热烈。她的养父母是失独家庭,家境不错,虽然是九岁那年才领养了她,但是对她很好。

      刘晓盈有明星梦,养父母便任由她念了电影学院,毕业后入了娱乐圈,从show girl做起。

      刘晓盈脾气硬,还傲气,这些特质长在一个美女身上虽是无可厚非,可是当她的硬脾气撞上了那个充满了规则的圈子,后果就是做了两年的show girl,还依然是个show girl,唯一的变化就是年龄,还有她认识了一个已婚男人。

      这男人是刘晓盈所在那档节目的副导演,徐歌见过两次,目测年龄四十上下,长发白衣加丹宁牛仔裤,满身的颓废流浪歌手气息。刘晓盈把他形容成一个婚姻不幸加事业不得志的艺术家,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那种。

      可徐歌并不喜欢他。

      就算他不是已婚的身份,她也不会喜欢他。

      她觉得他的眼里太污浊。

      刘晓盈对徐歌的评价不以为然,她认为跟那男的之间是高尚的爱情,跨越了年龄婚姻跟世俗偏见。为了方便跟那男的在一起,特意从家里搬出来,租了个一居室,以便那男的每周来住几天,就像度假。

      徐歌劝过刘晓盈,刘晓盈却说:“徐歌,你懂爱情吗?你谈过恋爱吗?就像你不理解杨念一样,你也不会理解我的。”

      每次提到杨念,徐歌都保持沉默。旁边两个年轻女孩头碰着头地看一个手机,互递着暧昧的眼神,边叽叽咕咕地说话,一个说哎呀你看他评价了我的微博了哎,一个说我早说了他会来的,他对你其实特有那个意思。

      徐歌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女孩看起来都是十七八的年纪,杨念就是在这个年纪去的美国。

      离徐歌遇到Mr Right还有五十分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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