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就渡

4、结局的结局

　　如果一个人的离开就能带走他的一切，我想那是一种幸福。
　　后来我接到很多孤儿院孩子的电话，他们天真的问，大哥哥，为什么顾萱姐姐不来了？我想听她给我唱歌。大概以后他们会渐渐遗忘她。放长假不回家的时候，顾萱常去孤儿院，和这些孩子呆在一起，给她们唱歌，讲故事，或者带一些玩具。她不会抽烟喝酒，也不会说脏话，只会安静的微笑，抱着那些被人遗弃的孩子。她说，也许我在救赎，可是那些孩子并没有懂。
　　不久我又收到一个绘画大赛的通知。他们说，你好，请问你是秦朗吗？顾萱留了两个联系方式，我们联系不到她，所以联系你。请你告诉她，她的作品入围了，请到北京参加决赛。然后我看到那副画，是一幅素描。画上女孩子□□，身形优美，头发披散着站在浴头下，微微仰着头，露出脆弱而纤细的脖颈。几根头发落在肩头和背部，右肩处有一只蝴蝶，应该是纹身。画的右下角写着这幅画的名字，《罪魇》。我想评委大概故意忽视了那个女孩子左腿内侧的一道疤，很长很粗糙。顾萱曾经对我说，小时候我和别人打架，他把我推到地上，我的腿被铁丝划破，留下了很长的伤口。母亲生气不愿意给我上药，伤口一边腐烂一边愈合，看着恐怖又搞笑。后来母亲害怕的流眼泪，说我是个坏孩子。从此我觉得做好孩子才可以，可以不被伤害。顾萱没有到北京参赛，她放弃了这个机会。罪魇一直保留着它的名次，素描比赛非职业组第二名。
　　再后来，我收到一家出版社的样稿。是的，还是顾萱。她好像认准了我的性格，把什么联系方式都留作我的，然后屁颠屁颠的跑掉。是顾萱的小说，最后竟然是圆满结局。有很多人喜欢，在网站里留言，一定要看番外。我没有能力写完结局，可是顾萱的那个朋友代替她更新。我去看了几章，意外的相似，好像出自一人之笔。我突然明白顾萱说过的，我爱妻如命，可是不能相爱。她好像很懂你？我感叹。是吧，我常常想，遇到她大概是件幸运的事。只是性别错了。她笑着回答我。
　　那以后我会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直到半年后，她好像完完全全退出我的生命。
　　很少有人提起她。我越来越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操场，或者去阳台抽烟。前女友突然要复合，那个曾经我很喜欢的姑娘，知性，大方，聪慧，连王八蛋三个字都说不出口。我突然沉默。
　　不久后出国做研究的同学回来，他笑着搭住我的肩膀，我说秦朗，那个一直在咱班上课的小姑娘还记得吧？
　　哪个啊。我问。就那个，那个。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就那个丫头，说我比她拽的那个。
　　我的思维突然停止。我想到她回头的一瞬间，冷漠又嘲弄的说，大哥，你谁啊？你比我拽。
　　哎你知道么，那姑娘挺好玩的，我那天就发现她的眉毛特别好看。那时候我就想追她，哎你别误会啊，我就想和她认识一下，没别的意思。结果郭老就把我拉走做研究了，你知道我出国回不来啊。哎，哎，秦朗？
　　同学说完看着我，你怎么了？对了，你们联系么。
　　不联系了。我掏出烟，试着抽了一口。
　　为什么啊？他跳起来。
　　她死了。
　　我说。
　　然后我突然笑起来，顾萱，你竟然死掉了呢。
　　你说你要有人爱，你看，这不是么。虽然他那么傻，但他是热的，他还活着。那么真实。
　　爱，并不是归宿，也不是我们彼此的就渡。
　　顾萱在操场抽一口烟，烟灰落在我得鞋子里。她轻轻笑着，耸耸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