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早晨》赤红朱

3、救生船

　　一家四口讨论了几句，决定让妈妈吕文心打头阵，接引后头的小儿子秦虎和大女儿秦露露，体重比较大的爸爸秦立升殿后。

　　吕文心看着底下汹涌的大海有些犯怵，但这不是没办法嘛，他们本来在这里躲得好好的，结果儿子因为想要吃巧克力哭闹了几声，引来了一大堆丧尸堵在他们门口，只怕再过一阵就要破门而入了。掉进海里摔死淹死也就算了，被一群丧尸啃了生吃是个什么死法？

　　想到这里，吕文心狠狠闭了闭眼，顺着绳索滑了下去。她做惯了富家太太，远不如柯西和塞拉机敏，就算是这种时刻也依然穿着高跟鞋。她落到救生船船顶的时候不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响声，还崴了脚。得亏塞拉及时出手拉了她一把，不然她就掉进海里去了。

　　这声音惊动了五楼的丧尸，他们齐齐瞪着白色的眼睛看向吊挂在船舷三米外的救生船，不管不顾地朝那里探出身体。饥饿又蠢笨的丧尸就像是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往海里掉。

　　柯西和塞拉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秦虎和莉莉差不多年纪，他一听见爸爸说要收拾东西，就跑去冰箱里打包了所有的蛋糕，又将他中意的玩具都塞了进去，将他的小背包塞得满鼓鼓的。秦露露见他走路的姿态十分沉重，拉开他的背包一看，这家伙居然往背包里塞了一尊黄铜制的蒙娜丽莎号迷你雕像——那是几天前他在赌场抽奖时抽到的，宝贝得很，碰都不愿意让别人碰一下。

　　“这个就没必要带了吧，小虎？”

　　“不！！！”秦虎咋咋呼呼地大喊，作为家里的小霸王，只要遇到不顺他心的事情，他就会大声尖叫，一直叫到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为止。

　　秦立升见儿子开始吸气蓄力的时候就察觉出了他要干什么，秦虎刚刚发出了尖锐的喊声，就立刻被他捂住了嘴。

　　门外那堆丧尸再一次被秦虎的声音刺激到，撞门撞得更激烈了！

　　“你没事惹他做什么，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我们！”明明是秦虎犯了错，秦立升却将矛头指向了秦露露。

　　秦露露拿着那尊沉重的雕像，有些茫然，她做错了什么？这尊雕像这么重，要是秦虎带着雕像去爬绳索，将绳索坠断了怎么办？房间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布料了。随后便是委屈，酸楚，愤怒。她什么都没做错！爸爸和妈妈总是这样，秦虎犯的所有错都不是错，是别人的错，是她的错！泪水无法抑制地涌上了眼眶，秦露露不愿意在偏心的父亲和眼露得色的弟弟面前示了弱，背过身飞快地擦了一把眼泪，一言不发地抓住绳索就滑了下去。

　　秦立升被秦露露的行为气得嘴唇发颤：“白眼狼！你就这么怕死吗！还抢你的弟弟位置！”

　　“砰！”一只丧尸的手穿透了木质的门扉。

　　秦虎被吓得放声大叫：“爸爸，他们进来了！丧尸来了！”他心里只想着逃命，哪里还记得塞拉和柯西说的栏杆承重有限，只能一个一个下来，当即便攀附着绳索跳了下去。

　　秦露露还没在船顶站稳，她的好弟弟就落在了她的头顶，不停用脚踩踏她的脑袋：“快点走，快点走，丧尸来了！”

　　“露露，露露快下来！别占着小虎的地方！”吕文心赶紧去拉扯秦露露的脚踝。

　　秦露露半滑半摔地跌到了救生船的甲板上，摔得尾椎骨生疼，好半天都爬不起来。吕文心着急去抱船顶的秦虎，连踩着了秦露露的手掌都没发现。

　　那扇并不算结实的木门已经为这一家四口抵挡了好半天的丧尸，此时终于挡不住了，在秦立升惊恐的目光中轰然倒地。一大堆丧尸在往前撞击的惯性下倒成一堆，七手八脚地折腾了半天，谁也没爬起来。等他们终于从彼此纠缠的状态下解脱出来的时候，秦立升早顺着绳索逃到了救生船上去了。

　　他刚一站稳，就一巴掌甩到秦露露脸上，又是愤怒又是后怕：“讨债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是仇人，你要这么害我！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死了！”

　　秦露露的脸当即便浮现出了一个鲜红的掌印，她歪着头，散乱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谁也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恨意——除了身高只到她肩膀的莉莉。

　　秦露露已经十七岁了，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而秦立升呢，他虽然有两个秦露露那么宽，却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如果他俩打上一架，莉莉觉得获胜的那个人十有八九会是秦露露。

　　莉莉怀着终于能看到人类打架的期待等了又等，却等到了秦露露怀抱着自己的背包缩到了船尾，脸朝着船壁低声抽泣。

　　“……”这个女孩子是不是有病？受了欺负居然不还手？！在十万大山，她打赌这人活不过半天！莉莉真的不懂，为什么秦露露要对她爸爸忍气吞声。既然她爸爸先动手打她了，她也生出怨恨了，那就反击啊！让她爸爸知道她的厉害啊！

　　秦露露的妈妈吕文心看了她一眼，眼底也透出些责怪。她先是温顺地安抚了一番丈夫，又给胳膊上有一道擦伤，声称自己痛得不行的秦虎吹了吹几乎没有的伤口，方才柔声对他们说道：“露露到底是个女孩子，胆小些也是正常的，你们看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就别怪她了，好不好？我待会儿再去说说她，怎么能抢在自己弟弟前面逃命呢，这也太不应该了，小虎可是我们家的根儿呢。”

　　柯西和塞拉同情地看了缩在角落的秦露露一眼，他们早听说华国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颠倒是非黑白的地步。明明是这个小男孩的尖叫声引得丧尸暴动，做父母的却只知道指责姐姐，半分都不提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塞拉一边将闹钟绑在无人机身上，一边小声和柯西讲：“如果他们是我们吉盟国的公民，光是那一巴掌就足够让儿童局的人上门调查了。”

　　“华国的妇女和儿童权利之低，世界闻名。我以前的搭档是个华国人，她告诉我华国有个诨号——等国。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发布的2020年度《世界人口白皮书》中称，在20年的时间内，全球共有1.4亿名女孩在出生前后‘消失’。华国、生独和巴国等亚洲国家的‘消失’人数占总数的八成以上。但在华国的报道中，这句话里华国的名字被隐去了，变成了生独等亚洲国家的‘消失’人数占总数的八成以上。然后华国就有了这个‘等国’的诨号。”

　　柯西和塞拉压低声音是为了不让船舱里的那家人听见，却没有刻意避开莉莉。莉莉歪着头听了个大概，不是很理解他们话中传达的信息。妖魔世界向来实力为尊，谁管你是男是女。人类可真奇怪啊。

　　调试好闹钟和无人机后，塞拉从船舱的救生包中找了一条绳子，又在自己的背后里拿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她将绳子和矿泉水瓶绑在一起，对手拿无人机遥控器的柯西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我也受过释放救生船的训练，塞拉，就算无人机能够引开丧尸，船舷依然很危险。”

　　“好了好了，别磨磨唧唧的。我怎么能让你把所有的风险都一肩扛下。”塞拉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柯西长叹了口气，操纵着无人机飞到船舷上方。三分钟后，闹钟发出了刺耳的铃声。丧尸们齐齐抬起头，挥舞着双手向着无人机追去。

　　确认丧尸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塞拉往船舷的栏杆上掷出连接着绳子的矿泉水瓶，矿泉水瓶绕着栏杆旋转了一周，穿过绳索打了个死结。塞拉拽了拽绳子，确定绳子系死了，便将另一头系在救生船的栏杆上，顺着绳子往邮轮船舷爬去。

　　地面上仍旧躺着许多具人类的残躯，有的是真的尸体，有的则是失去了运动能力的丧尸。塞拉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将捆绑在球棒上的尖刀刺进每一具眼睛生了白翳的丧尸眼中，通过人体颅骨上天然的洞口捣碎里面的脑子。

　　秦立升一家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救生船甲板上的动静，他担忧地看了一眼那根连接着丧尸邮轮和救生船的绳索：“一会儿丧尸顺着这根绳子爬到救生船上怎么办？”

　　“那我们立刻砍断这根绳子，让邮轮上的塞拉打开释放救生船的开关后不要回来了，好好和丧尸作伴？”柯西没好气地开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瞧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秦立升尴尬地搓了搓手，转身回船舱找出一把救生船上配备的消防斧，持斧立在船边。“你操纵着无人机不太方便，一会儿我来掩护塞拉。”

　　柯西心想：你别趁我不注意把绳子砍断就好了。想归这么想，柯西也不想和这一家人闹得太僵，便转着弯告诉秦立升塞拉的重要性：“塞拉从小就生活在海上，对海事了如指掌。虽然救生船上配备了gps和指南针，但这些远远比不上一个优秀的船长。塞拉是我们获救的关键！”他飞快给莉莉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个厉害的小姑娘多看着点秦立升。

　　柯西一说这话，秦立升就急了：“既然塞拉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要指派塞拉到船舷去冒险，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柯西不知道秦立升哪里来的立场指责他，如果不是塞拉出言邀请，他才懒得管这奇葩的一家子。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几只动弹不得的丧尸，塞拉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她紧绷的心情逐渐放松，甚至有一种想要哼歌的冲动。她打开控制面板，输入操作密码，按下了操纵面板上那个往下的箭头。

　　霎时间，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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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等国的那段描述摘自真实新闻，特此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