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白象

13、礼物

　　吴军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郑家慧也回来了，正在哄儿子睡觉，他进卧室后，轻轻咳了一声，她连头都不抬。他有些落寞，想去抱抱孩子，又怕遭她白眼，自己就木木地站在卧室门口。

　　等到孩子终于睡下了，郑家慧蹑手蹑脚的，把他放在床上，这小家伙，一挨着床马上就醒了，哇哇大哭起来。吴军逮个机会，赶紧跑过来 ，轻声说：“我来吧，家慧，你休息一下。”

　　家慧抬起头来，却不看他，只看着他的下巴以下，面无表情，直直地把胳膊伸出来，递给他，似是怕和他有一点亲密的接触，递过去后径直出了卧室。吴军心里不禁叹道，自己竟像是个瘟疫，让妻子避之不及了。

　　待到终于放下儿子，已经是吃饭时间了。一家人吃完饭，收拾洗刷干净，吴军就进了卧室，他这些天实在太累了，他此刻惟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睡上一觉。他才刚沾枕头，就呼呼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的哭声把他惊醒了，他还迷迷糊糊的没睡醒，习惯的去推旁边的妻子，却推了个空 ，这才想起，妻子没和他一起睡了。他睁开眼，家里黑洞洞的，灯都已经熄灭了，至少有十一点了，因为父母每天准时十一点睡觉，雷打不动。他摸摸索索地起床，穿了衣服，跑去客厅开灯，给儿子冲奶粉，因为怕儿子会醒，所以，他们半夜喂奶时，都不开卧室的灯，只凭着窗外淡淡的光线完成这些事情。

　　他喂了儿子，又把他软软的小身体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会儿，这才放在小床上。儿子犹自睡得香甜，他轻轻的拿起奶瓶，准备出去把奶瓶洗了。这个门锁是旋钮的，他怕惊动了儿子，手轻轻的往右旋，注意力全在旋门锁的手上。待一开门，赫然入目的是一个白色的背影，他没有提防，吓得一下子往后倒退一步。

　　待得他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穿着睡衣的家慧，她头发凌乱，似是刚从床上起来。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个时候站在卧室门口，也许她听到他起床，想和他谈谈。他想到这里，心头一暖，“她原来心里还是有我的啊”。

　　他回头关好门，正待说话，忽然发现家慧没有穿外衣，只是穿着一身白色睡衣，连棉拖鞋也没穿，他赶紧脱下外衣，准备给她披上。他刚触及她的肩膀，她却离开了，径直朝着电视机走过去，她的步子很慢，身子却很僵直。她最后走到电视机跟前，拿起一家人的合影，呆呆看了一会儿，又用袖子去擦上面落的灰。这是儿子满月时，一家五口在相馆里照的，拿相框装了，一直放在电视机旁边。吴军不禁被她这个动作感动，他走过去，想从后面抱住她。

　　她这时仿佛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头来，愣愣地对着吴军。吴军这才发现，家慧原来一直闭着眼睛的。天啊，她怎么了？她在干什么？还没等他细想，她又把头转了回去，缓慢僵硬的像一个机器，把那张合影来来回回擦了有四十多遍，然后嘿嘿嘿笑了几声，很满足的样子，重又放下，转身避开吴军，朝书房又走了回去。

　　吴军有些疑心是梦游，但是结婚三年，他从没有发现家慧有过这种行为，所以，又有些不大相信。他不敢作声，一路跟着家慧进了书房，看她直直地走到床边，躺了下去。过一会儿，她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似是已经沉睡。
　　吴军这才走过去，给她盖了被子，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起身把书房的门关上，走了出来。他回了卧室，脑子里全是家慧梦游的情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等到天亮，他起来后特别留意家慧，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行为举止除了冷淡些之外，还和往日一样，遂放心了很多。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出了门去上班。家慧故意走快几步，走在他前面，他在后面走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喊住了她，“家慧，等等。”

　　郑家慧身子一颤，步子顿住，却没有转身。
　　吴军赶了几步，到她面前站住。他看着家慧，家慧也看着他，那种眼神有点期待也有点恐惧。她在恐惧什么，恐惧他真的要离开她么？

　　他叹了口气，理了理妻子额前的一绺乱发，忽然抱住了她，家慧心头一酸，没有抗拒，似是等了很久。他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家慧，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给你解释清楚的。”
　　郑家慧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泪水落在他的胸口。

　　她愿意相信他，只要他说没有，她就愿意相信他。她爱他，这爱就是她的逻辑，就是她的依据。

　　他拍了拍妻子的背，“有人来了。”
　　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哽咽着说：“我相信你，但是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
　　他笑了：“好的，一定。我们走吧。”他牵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两人的心结打开，步子都轻松了不少。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了。吴军正准备上车，忽然想去看看圆圆。他给家慧打了电话，让她们先吃，自己晚会儿就回来，家慧看来平静了很多，嘱咐他早点回来。他还在附近的小超市选了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企鹅，打算送给圆圆。

　　圆圆一看到他 ，高兴的扑了过来，“爸爸，你真的来看我了？”
　　吴军看到她，心情也是大好：“是啊，圆圆，你是乖孩子，爸爸要奖励你一个玩具哦”，说完把玩具从背后拿了出来。
　　圆圆简直是爱不释手，乐坏了，“嘻嘻，这个企鹅太可爱了，我好喜欢它。爸爸，谢谢你。”
　　吴军把她抱起来，看着她天真无邪的快乐模样，心里也很是高兴。

　　这时，圆圆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说：“爸爸，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送给你。”
　　吴军笑了，心想，这小家伙，还要回礼呢。
　　她的小手使劲伸到脖颈里，似去掏什么东西，偏偏穿的又厚，衣服也紧，掏了半天才掏出来。那是一根红色的细绳子，她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取出来，双手捧到吴军的面前，“爸爸，就是这个。”

　　吴军笑眯眯地往她手心里看，视线却忽然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僵硬，他见到了他最不应该见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