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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正面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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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漉水中泥。水浊不见月。不见月尚可……”
这首被吟诵了无数遍的独漉篇,说实话,恐怕也就只有迷恋李太白的李白老师能够从中体会诗里深刻的意境,至于我,很庆幸可以从这朗朗读书声中得到片刻“打混”的机会,“欣赏”一下窗外的风景,抑或偷瞄一下右后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祁晛罗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的确有点不同寻常。不知道漫用了什么方法,每次问他,他都神秘兮兮地贼笑,就是不告诉我,头一次,我对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招数感到了由衷的好奇。
在李白老师还没来得及把他磨人的李太白全集念完之前,下课的铃声仿佛救赎般地响起,总算拯救了我们这些倍受摧残的“耳朵同志们”。几乎是李白颓废状走出教室的同时,小虾便一股脑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地把我拖了出去。
“老大!不好了!出事了!”
“又闯祸了?”我“心平气和”地望着他,早见怪不怪了。
“不是我,是漫哥!刚才被人绑了!”
我盯着小虾焦虑的脸看了半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真他妈的见鬼!肯定是祁晛罗那小子干的好事!我就知道他不会安分地乖乖受教育!那个混帐!上次他来找漫哥讨东西的时候就该让他们打断他的手脚,好叫他永远都爬不起来!什么东西嘛——”小虾激动地手舞足蹈,这是他情绪不稳定时最常见的表现。但是,真正让我在意的并不是他那些惯常的动作,而是他刚才的那番不雅的嘀咕。
“你们到底给我做了什么好事?”我敏感地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老大!你先别生气嘛!好了!我招就是了!前两天漫哥不知道拿了祁晛罗什么破东西,其实也不对啦,是祁晛罗他自己掉在体育馆里的,碰巧被漫哥捡了去,然后,他就硬说漫哥偷了他的东西,来找漫哥麻烦,结果我们几个把他教训了一顿,可是,谁知道那小子居然会玩阴地找来一帮打手把漫哥给抓走了!”
听着小虾毫无逻辑能力的辩解,感到脑门位置突然被一股难受的气充塞住那个叫做理智的东西。我知道这次,已经对他们忍无可忍了!
“好了!我们知道是我们不对!不该借你的名义去揍那小子,不过,漫哥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了,我们怎么知道那小子是有后台——”见我不说话,他有些心虚地低了音调,身体自动朝我退后了两大步。
“在哪被抓的?”沉默了许久后,我才勉强挤出了两个愤怒的字眼。
“学校门口,绑匪是往雨海方向去的,我估计可能被带到——喂!我还没说完呢!老大!你这是去哪儿?”
“下午的课帮我请假!”丢下冷淡的嘱咐,我脚下带风般地隐没在楼道间。
“老大!别走那么快啊!等我叫人和你一起去!”灾难源在我屁股后面吵人地叫嚷着。
“我一个人去!别跟来!”最后,我阴沉地补了一句。
要是在雨海有什么地方是可以随心所欲且避人耳目的话,那就非白夏街鬼宅莫属了。经由荒芜的街道直通那栋被怪癖的主人建在最深处的红色房子,周围的护墙上爬满了青黑色的不明藤蔓,即使在这阳光充足的大白天里,阴暗的氛围也足以让人产生不寒而栗的感觉。自从十年前屋主一家发生了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人人不敢靠近的鬼邪之地,连同所在区的政府和警署也畏于改造这片被诅咒的禁地。我对鬼神之说向来都不抱有敬畏之心,所以认为会买下这座鬼屋的家伙肯定也是个和我一样大脑反常的异类!虽然祁晛罗的一切都让我那么难以理解,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我们的确有着很多极为相似的地方。
和我料想中的一样,白夏鬼宅没有安设任何的防盗措施,门外的庭院里种植了一些白色的蔷薇科植物,闻着花香,很难相信泥土下面埋藏着的是一具具被前屋主虐杀致死的动物尸体。我伸手按下电铃,过了半分钟也没有应门的动静。一抬头才发现两楼的窗口下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形,从他的目光中隐约觉得已经注视了我许久的时间。
“门铃坏了!门没有锁!你自己进来吧!”又过了几秒钟后,他算是比较礼貌地招呼我道。
“找我什么事?”我进屋的时候,他也刚好从楼梯口下来,脚步跛着,有轻微骨折的现象。
“你的脚?”
“我该感谢你的杰作,不是吗?”他嘲讽地冲我笑笑。
“前几天的事情,我要向你道歉!”漫他们这次是做地太过分了,连带让我的立场也无法摆正起来。
“道歉?我还以为你会来找我寻架呢!看起来,我又错了!”冷傲的语气加上他那不标准的咬字音节很难让人听了不恼火。
“我不想干蠢事,只想解决问题!”面对硬要把事情搞得复杂化的家伙,我不喜欢这样的谈判,更不擅长于这种谈判。
“哦?怎么解决?用你纯粹的暴力美学吗?”他还是用叫人火大的口气嘲弄着我。
“我想我没必要在这里和你讨论我的人生观问题吧!”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对他的话动气,一心想尽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纷争。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找人!”我干脆地说。
“找人?我说崇澍同学!你该不会认为随便丢了什么东西就可以在我这边找到吧!”他很不可一世地看着我。
“我不是在以为,而是在要求你放人!”他的故意挑衅开始让我失去耐性。
那家伙听完了我的话后,突然扬头夸张地大笑起来。
“你们暴走族的人满脑子难道就只有那种犯罪的念头吗?绑架可是个不轻的罪啊!套了个这么大的帽子给我,我该怎么办呢?”
“故意激怒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这家伙果然是不会乖乖合作的主,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对他采取非常手段,他到也看出了我的意图。
“怎么?想动手揍我吗?先是撞车,而后,偷我东西,找流氓围堵我,现在又上门来威胁,你还真是无法无天呢,崇澍同学!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让你看我如此地不顺眼!”
“放了漫!要我怎样给你道歉都行!”我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混蛋小子!到底是谁看谁不顺眼,又是谁在故意找茬?他居然敢说得如此振振有辞!
“我们文明人讲究的是法律!我请问一下,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的朋友在我这里?当然,如果你有警署签发的搜查文件,我倒是可以让你在我这里检查一下房间!”
“我还以为用沟通的方式可以让事情好办点,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我走上前去掀起他的衣领,近距离地与他面对面。
“你想怎么着?”他并不畏惧我的气势,表情冷静地一笑。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非要这么干才觉得痛快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条件?开出来吧!不用绕弯子了!”我感觉他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和我有关的目的。
“人不是我抓走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就算打倒我也交不出你想要的人来!”他轻巧地挥开我的手,终于认真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真不是你干的?”
“那就要看你是想来找茬还是想要知道答案了!”他瞳孔的颜色很深,黑色中泛着银光,却是纯净无比。从那样的眼神里,我看不到任何欺骗的迹象,于是,我就想,难道一开始就是我误会了他,或者说从头到尾,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受害者,无辜的被牵连者?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很诚心地向他道了歉。
“如果要说对不起的话,起码你还欠我几百个!”他用眼尾瞟了我一下,吃力地坐到了沙发上。
“别得寸进尺!说起来,不是你干的,干吗还要误导我?直接说明不就行了!”我反瞪了他一眼。
“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光靠解释就能起到作用的话,为什么你每次都宁可选择写检讨?”他的话让我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语言。
“一个人的观念是很难动摇的东西,就像你来的时候一脸认定了的样子,我再说什么也是枉然!我和你一样,都不想自找麻烦!”
沉默中,我赞同了他的说法。
“你的脚不碍事吧?什么时候能来上学?”我对他第一次有了某种程度的了解,不说好感,不过,已经无法像从前那么讨厌他了。
“太关心我的话,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他冷笑,夹杂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只是随口问问,你也不用太自作多情了!”我回他一笑,深深体会到我们两人之间非常类似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