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黎明》弃*****年

23、第二十三章

　　密西西比河从科罗拉多州的连绵不绝的雪山上汇聚而下，横穿堪萨斯州。奥托里诺驾车顺着密西西比河的流域一路向下，克里斯丁在车上睡觉，偶尔也会醒过来，或许他们已经偏离了原本的道路也说不定。

　　奥托里诺这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迷路了吗？”

　　原本迷迷糊糊的克里斯丁这下子也醒过来了，他发现他们停在了一个山坡上，他奇怪的看看。转过头去问奥托里诺。

　　可是男人没有回答克里斯丁的话，他下了车，叼着烟就从从山坡上滑下去。

　　“喂！”见奥托里诺居然不理自己，克里斯丁也只好跳下车，然后跟上了他。

　　橘色的夕阳落到山坡下美丽的河流上，河面闪烁着鳞光，河对面是一个小小的木屋和一望无际的平原，美得不像是现实会出现的画面。奥托里诺背对着他，站在河岸边，一直注视着那波光粼粼的河面，他的背影里好像藏着深不见底的寂寞和悲伤。

　　哼，真是莫名其妙。克里斯丁鼓起脸，随便到处乱跑还不理自己，哼，以后别想自己给他东西吃了。

　　可是如果仔细看，这个河畔……正是奥托里诺梦中的密西西比河河畔，他和罗德尼曾花费数个暑假待在这个秘密基地。

　　那个男人半仰起头，星辰已经开始在黄昏时分的天空闪烁，多么令人珍惜……的曾经。他呼出一口烟，升腾的烟雾在长河的上空随风飘散，直至虚无。

　　而当他睁开眼回头时，克里斯丁站在山坡上，金色的短发随风飘扬，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Chris，怎么了？”男人挠挠头，讨好的问：“怎么不开心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克里斯丁双手环抱，冷冷的质问：“我现在可是无比的茫然呢……”

　　“呃！”奥托里诺不好意思的掐断了烟头，苦着脸说道：“这不是快要天黑了吗？我找了个休息的好地方哦。”

　　“河边吗？要扎营的话，那就快一点啊！”

　　男孩撇撇嘴，转身走了。

　　“真是的……”连点伤感的时间都不给他。

　　男人惨兮兮的叹气，跟上了克里斯丁的步伐。卡车的后备箱里有帐篷，奥托里诺就负责把帐篷搬出来然后架好，克里斯丁负责去捡木头树枝，架起小锅烧水。

　　奥托里诺迅速的架起帐篷，还顺便拿了几根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捕鱼装置安在河边，他们虽然是从未合作过，但是也出乎意料的默契。忙到月亮升起才算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做好，陷阱也幸运的抓到两条不小的鱼。

　　厨师奥托里诺熟练的将两条鱼剖开，扔掉内脏，然后一条做鱼汤，一条做烤鱼。从货车后车厢的一大堆杂物中找到一块长木板，然后就由奥托里诺熟练的摊开鱼，将鲜嫩的鱼肉一层层的切下来，放进小锅。另外一条用树棍穿插而活，再用柳条枝绑紧，架在分开的火堆上烤。

　　他好像什么都会做一样，克里斯丁有意无意的拨动着柴火，使得火焰更加的旺盛。他看见了扭曲的热浪对面的男人，他的脸部线条在滚滚热浪中更是柔和的不可思议，像是爸爸曾经带给克里斯丁的感觉。

　　坚韧而永恒，即便把所有正面的形容词拿来形容他也不够，爸爸就是万能的代表！但后来却自我崩塌和毁灭，可现在，此时此刻，他忍不住的将奥托里诺放在他身前的那个位置。

　　“咕噜咕噜”

　　乳白色的鱼汤逐渐开始沸腾，奥托里诺将一小搓盐和几片香菜放进去，温暖的香气从翻腾的汤汁里溢出来。

　　“注意受热。”男人提醒他，“别烤糊了。”

　　“知道了。啰嗦。”

　　男孩转动木棍，让鱼肉的受热更为均匀，空气的腥味不再明显，取而代之的则是熟食特有的香味，焦皮下嫩肉逐渐渗出油水，顺着新鲜柳枝而滋滋滚落，掉进火堆中。这是克里斯丁第一次做烤鱼，当然烤鱼还是非常简单的，在奥托里诺的指点下，他很快就掌握了转动的诀窍，调料的多少以及一切做出一条完美的烤鱼所必备的步骤。

　　“我觉得差不多了。”克里斯丁叫来奥托里诺，他说：“你看看？”

　　奥托里诺用银餐刀戳进了鱼的体内，然后扬起了微笑：“真不错啊，Chris。”

　　男孩嘴角上扬，却一脸淡然的接受了奥托里诺的表扬。

　　鱼汤很快也好了，劳动了这么长时间，奥托里诺和克里斯丁也都饿了，一起瓜分了烤鱼和鱼汤。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意大利男人喝着鱼汤，滚烫的浓汤就好像他黏稠的记忆一样。

　　“Chris以后想干什么？”

　　男孩放下手里的烤鱼，问：“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我一直都很感兴趣。”

　　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还是被过去的回忆纠缠着一样，脑海里一片混沌。

　　“……”男孩沉默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沉默很快就结束了，他抬起头说：“我想当警察。”

　　“……”这是命运吗？

　　奥托里诺突然特别想笑，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夏天，他也是如此的询问罗德尼，得到了和现在克里斯丁一样的答案。

　　【Otte，如果我成为警察的话，我一定会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的……！】

　　“你可别笑啊……”男孩咬下一口烤鱼，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其实也没怎么想好，但是，我不想……再有父母重复那种命运。我也只能想到做警察了。可是如果真的成为警察我也肯定会害怕的……”

　　克里斯丁慌乱的解释他的意思，男人也明白，这对于克里斯丁来说还是太早了，他对世界的认识还不够，或许在未来他会放弃或者坚持这个梦想，但绝不是现在。奥托里诺象征性的微微一笑，安抚克里斯丁紧绷的神经。

　　晚餐一点都没剩下。至于洗碗也是对半开，克里斯丁在家里没少做家务，做起这种事也不比奥托里诺差，可能这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孩的通病吧？无论是干什么都想比个高低。

　　处理完这些麻烦事也是晚上8点左右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的男孩倒在草地上，他抬起头看着闪烁的夜空，这里的天空和高潭完全不一样，没有映红半边天的灯光和无边无际的黑夜，只有闪烁的星辰的夜空。夜空陷入了他蓝色的双眼之中，天边的圆月洒落的辉光连同星光一起照亮了克里斯丁十二岁的人生。

　　奥托里诺也倒在了男孩的身边，他也学着男孩望天空。可他不像星空，反而像是宇宙，亘古存在的黑暗在他的心脏处扎根，他的灵魂是吞噬一切存在的黑洞，过了那么多年，已经没有谁可以透过厚重的黑暗去看透他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他呼唤男孩的名字：“……Chris。”

　　男孩半撑起身，奇怪的歪着头，发出一个询问意义的单音节：“嗯？”

　　天空之上的星辰汇聚，浩瀚如大海，神秘莫测。这让奥托里诺又在恍惚之间想起了罗德尼，将他困在原地的男人也曾经与他一同仰望着来自数百万年前的星光，如今他沉睡于密西西比河，无论是罪恶还是无辜都已经成为过去。

　　他后悔过杀死罗德尼吗？

　　从来没有。那是罗德尼的选择，也是他自己的，他只是遗憾没能有一个更美好的结局，类似于天真的童话，谁都不会死去。内心所有的不安都在看到男孩一如既往的模样后消散在虚无之间，他安下了心。

　　“去上学吧！”

　　男人突然这么说。

　　他黑色的双眼与克里斯丁对视，温柔却难以预测，一时之间竟让克里斯丁有些分不清这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