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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你怕是想太多了。”周先生的神情如同往常一样熙和平宁,轻描淡写。

      阿稚想了想自己昨夜做的事情,对方通常都是顶着这样一张如沐春风面孔寻出各种招数来锻炼折磨自己,顿时觉得对方的笑脸面目狰狞险恶阴森可怖起来。

      周先生看她一副如临大敌样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必紧张,昨夜之事,我不会罚你。因为自你被相府买下那刻开始,这一世唯一用途便是刺杀彦王。”

      “你还是及早做好准备。”周先生依旧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阿稚,你最后怕是死的很早也很惨。”

      “你想杀彦王,绝不急于一时,莫要担心没有机会,这机会先生会为你备下的。”他的茶水喝完了,杯子仍拿在手里,翠玉的茶杯,显得男人的指尖越发白皙透明。

      “只是我有能力送你到彦王身边,却没有办法将你完整带出来,拼着全力自然也是能对付一二的,不过在下的命也是丞相的,自己做不得主。”他笑了笑,“你我无师徒缘分,所以莫要认真,只当相互利用,才能受伤少些,也不必急着寻死。”

      阿稚一怔。她是无妨死的,毕竟阿稚的死去便意味着简裳的回神,于她才算回归正途。只是男人这一番话却过于交心了,让她难免对真心难辨的周先生生出些不同的观感来。

      因为身不由己,所以心狠,也是情有可原的。她倒反而觉得对方真实可感没那么讨厌的。

      周先生转向阿稚,她说话的语气里并无一点知死的惶惑,总猜她仍是个小孩子,于生死并没有什么天然概念,也就不再特意灌输。

      “虽你昨日稍显稚幼极不果决,以至于结果不如人意,甚至算得上荒唐至极,”周先生顿了顿,复而又笑道,“但未教你杀人之技,也不曾让你见过血,犹豫不定也情有可原,非你之过,不罚。”

      少女脸上忽而出现一种被馅饼砸到头的恍惚神情。

      不罚?

      幸福来的太突然,叫人不敢置信。

      “先生此话当真?”阿稚以为听错了,一脸范进中举地又问了一道。

      “真实不虚。”男人灵活地自己寻着桌子放下茶杯,阿稚巴巴地抢着提了壶给他续了一道茶水,这狗腿子一般行动引得男人微微一声叹息,笑得颇有些无奈。

      “来,说说看,夜里京畿屯卫几时换防,人数几何?”周先生抬手饮了一口茶又道。

      “一更三刻时刻敲响暮鼓,宵禁便始,禁止出行,此后每两个时辰屯卫换防一次,一次三十又五人,五人一组巡逻七街,直至五更三刻敲响晨钟换最后一防,开禁通行。”看周先生的确打算掀过这一页,阿稚也认真起来,将所得一一道来。

      她后半夜的确注意力并不在城防之上,但此前多留心眼,依着前三轮的换防时间推出了最末两轮。

      “哦?”周先生却并不满意挑起了眉,“从未教你五更出过门,连昨日也是三更不到便被我打晕带回,你竟如此肯定,总不能是亲眼所见罢。”

      周先生已在阿稚心里留下了绝不可对抗的权威形象,他一挑眉这头阿稚就怂了:“并非亲眼所见。”

      “以亥时之前宵禁换防推算而得”周先生一语道出玄机,跟着便淡淡道,“先生不曾教你投机取巧。自去领罚罢。”

      阿稚满心不服,并不敢违抗,磨磨蹭蹭去院子里开冰窖。

      “怎么?不服?”周先生听她今日开窖之声较往日更为拖沓,好整以暇道,“那便让你死个明白。四更前后,诸人熟睡,最易发生偷盗杀害之事,城防巡营增补人手至四十又五。”

      阿稚乖乖踩进冰水中,混合着碎冰的寒水顺着脚趾将她整个人吞没,阿稚先是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长长哀嚎了一声。

      周先生站到冰窖口子边上,随手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拔开塞子,倒出一粒拇指大小浑圆丹丸来,蹲下身递给埋在冰水里的阿稚。

      “此为焰极丸。”并无多余解释,显然就是让她一口咽下,莫须放屁。

      那冰窖里的冰水显然是定身而灌,阿稚半张面孔都被埋在水里,仅能留出半个鼻子供她呼吸,她勉力在冰水中踮起脚来接过周先生手中的丸药塞进嘴里,腮帮子已冰得有些麻木,丸药放进嘴里,却怎也咽不动,最后勉强移动自己麻痹了的颚咔巴咔巴在口中嚼碎了,方才艰难地咽下去。

      “你将焰极丸嚼碎了?”周先生面上露出一种极好笑的神情,阿稚心说那不是废话吗,咽不动当然只能嚼了,我说不咽你答应?

      “所谓焰极丸,是以性热之药五味糅杂,焚五内中杂质以清净人体,我见你正好泡在冰中,便顺便让你服了,体内毒废杂物可排得更感觉,只是这药丸乃是以胃水溶其丹膜,使药力层层发挥,你若这般咽下……”

      周先生话还未说完,阿稚“啊”了一声,脸上猛地腾起一片惨烈的火红,烧的眼睛都比平日里亮堂。

      这时候他的后半句才接上:“……怕是药力瞬间便热烈凶猛的很啊。”

      阿稚咬牙切齿,那药滚热,烫得五脏六腑都要着起来了。对方反正是个瞎子,既看不见,便能够光明正大地瞪他。她恶狠狠地觑着周先生,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

      周先生忽而道:“阿稚。”

      她心海正滔滔不绝,甫一被叫到名字,立刻将脑海中理直气壮的骂街声音降低了足足三十二度:“是,先生。”

      “你莫在心里骂我。”周先生仿佛会那读心之术,张口声音依旧温和的很,“你既已如此狼狈,那余下一项便明日再罚。”

      “等等,”阿稚艰难地在冰火两重天里头凫水而起,不屈不挠地不服道:“怎得我已被罚成这般了您还要罚??先生不可公报私仇!”

      周先生听见水声,微微倾身将她按回水里,笑道:“我从来公平的很,并不会公报私仇,阿稚却也是知道的。明明是你自家不小心,可不是我将你罚成这样,你也不要血口喷人。”

      乍听此言,阿稚便知道肯定又是什么把柄被对方抓住了。

      满脸绝望。

      对方慢吞吞道来:“明日始学刺杀之术,头一日须得背下穴位血管。明日就罚你自刺痒、痛、麻穴位各三,金针已备好,到时自己上手便是。”

      想想便知当是怎样舒爽难言的体会。

      “先生……”

      “你初次夜游那日我和你说过什么?”周先生不为所动。

      阿稚似乎隐隐抓住了重点,但又少些什么。

      “我那日道你,不论内力用尽,为人所见,或是迷失路途,不得落地,所停歇之处皆须屋顶屋檐,你可还记得?”

      阿稚默默地将自己沉入冰中。

      “你刺杀彦王不成,落地周转共九步,这罚的你诚心不诚?”他淡淡地笑了一声。

      阿稚吐掉一口不小心灌进嘴里被瞬间融化的冰块,在心里将某个坐在大殿里头站着回话领旨的清俊皇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得想想下次让他怎么死才对得起自个儿在周先生这头吃的苦头。

      “这趟差事做的好。祈儿,你且退下罢,赏赐回头便送到你府上。”龙椅上的中年男人按了按额角,将几案上的奏章放到一边,看着自己最年长也最优秀的儿子,露出一个有些疲乏却颇为欣慰的笑容。

      “朕记得你是七月初七的生辰,算来今年是要及冠。加冠那日,便一道册你太子罢。”他抬手饮一口桌面上新沏的六安瓜片接着道,“这事已拖了太久了,本在你束发之年便应将此时定下来,只是那时你皇叔带你去南疆历练,你并不在朝中。”

      彦王怔了怔,方才躬身拜谢道:“是。儿臣谢父皇隆恩。”

      随着皇帝这句话说出,随侍的老太监瞳光一闪,神色未显,只埋头为皇帝添了茶,而后又退至一边。

      “诶,本是你应得的。”皇帝摆了摆手,“你那二弟,一颗七窍玲珑心也不知偏用在何处,这些年朕也看在眼里,但他也非十恶不赦之徒,朕不希望你们兄弟反目,以至家国难安,望你看在朕的面上,对祇儿多加照拂。”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近年来身体已不如往日了,这江山总归是要传给你的。福儿和礼儿已是出嫁女,祷儿现下虽小,已初现多智缜密之态,可做你左膀右臂,祇儿和禄儿不学无术,便做个闲散王爷罢。”

      这话多少有些防着某日不好而提前交代的意思了。

      沈岳祈长身而跪,满目肃然,给皇帝深深拜了一拜。

      “儿臣记下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气笑了:“你总是这般,若是祇儿在这儿,定会说些父皇千秋万代之类的漂亮福气话。”

      “儿臣口拙,请父王宽恕。”

      “不过,朕就是喜欢你这一点。”皇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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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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