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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父子聚麀(已修) ...

  •   痛,好痛啊,威远侯府里连绵不断的红色刺痛了封绮胭的眼,高朋满座,贵客盈门,眼前的一切不断地提醒着她正在发生的事情——李文俊,她心上芝兰玉树般的檀郎,如今真的要大登科后小登科,风风光光地迎娶那位金尊玉贵的兰陵翁主了!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疯婆娘,进了王府安享富贵荣华还不够,如今竟还妄想往本官身上泼脏水,你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臭婊﹡子,竟也敢满口胡言,本官怎会与你许下什么三生之约,真是笑话!”

      明知道见了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明知道在这满堂的高官显贵睽睽注目下,她来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问他一句——李郎,你可还记得当日的海誓山盟否?

      可还记得当日海誓山盟否?

      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若他还记得当日的海誓山盟,如今又怎么会成为威远侯与安阳公主的乘龙快婿?若他还记得当日的患难与共,又怎么会在见到她的一瞬面容冰冷,恨不能当场掐死她?

      可是,她千里迢迢从金陵赶到京城,为的就是问他这一句废话!也许,亲眼看着他迎娶了那位高门贵女,亲耳听他给他们的那段感情一个了解,她就可以死心了,可以跟着玉脂,去乡间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两间房子,买上几亩地,平平静静过完自己的下半生了。

      秦淮花魁封绮胭,哪怕离了他李文俊,也不是不能活!

      笑话?是啊,真是一场笑话!

      枉她痴心一场,为了他,放弃了赎身的机会,为了他,甘心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倾囊相付,到头来,也不过换来他一句“疯婆娘,臭婊﹡子”,换来他口中的一句“笑话”!

      婊﹡子?在他眼里,她就是那样不堪的人吗?

      那他何苦跟她一个不干不净的婊﹡子花前月下,何苦跟她一个下贱至极的女人海誓山盟?

      她的身子是不是干净,他应该最清楚,不是吗?

      她给他的是干净身子,是她十六年来守身如玉,辛辛苦苦地在那金陵欢场中守护的自己最后的尊严与清白,到头来,他功成名就了,她却成了他口中的“贱人,婊﹡子”?

      她岂能甘心受他这样的侮辱!

      “干净?一个卑贱的烟花女子,也配说什么干净?!”他满脸的鄙夷与不屑,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你的身子给了谁,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愚蠢的女人,连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来这里认夫婿,真是天大的笑话!”

      绮胭的身子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了下去,所有伪装的坚强,都在他的鄙夷不屑中化为灰烬,“你,你说什么?当日,当日……”

      “当日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个男人,你以为呢?”他冷笑,连朱知府那个脑残的猪头都知道这个女子是吴王父子眼中垂涎欲滴的肥肉,他难道不知道该怎么用她去博得吴王父子的欢心吗?

      吴王深居简出,不是他一个穷酸书生随随便便就见得上的,可吴王世子风流成性,想在烟花之地找到他的踪迹,却并不困难,不过一杯合欢酒,就能帮他将日思夜想的美人儿揽入怀中,事成之后,提拔他一个出过大力的书生,对他们这些天潢贵胄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他目光阴郁地瞥了她一眼,她也不能怨他,要怨,就怨她自己长得太美,当然,长得美不是她的错,可长得美还出来招摇过市,引来权贵的垂涎,就是她的错了。

      想他李文俊饱读诗书,寒窗苦读十几载,只因着没有贵人相助提携,这才屡试不第,想她一个烟花女子,迟早也是那些权贵的掌中之物,既然已经无法改变这个宿命,倒不如帮他一把,成全他一番功名富贵。

      如今,他已然功成名就,吴王父子对他多加提携,不仅让他金榜题名,就连吴王的亲外甥女,威远侯和安阳公主的嫡出掌珠都要下嫁他为妻了,他李文俊知恩图报,吴王世子不在,正是他报答吴王提携之恩的大好时候儿!

      “王爷,这位姑娘不是您府上的宠姬吗?想是喝多了,竟在下官的喜堂上胡言乱语,王爷还是早点儿将她带回去的好。”他唇角带着讥诮不屑的笑,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向一旁一脸色相垂涎欲滴的吴王。

      “什么?李文俊,你这个畜生!”倒在地上的绮胭一声惊呼,险些晕了过去,哪怕他负心薄幸,都不如此刻他眉梢眼角的笑意伤人。

      眼看着他负心另娶,又从他口中得知当日他是怎样攀附权贵,将她送给吴王世子欺辱蹂﹡躏,她心中对他早已满是恶心唾弃,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要也罢,却不想她如今竟连独自转身离去也成了奢望。

      他竟将她当成一件玩物,一件礼品,转手就送给那个残忍变态的色老头儿了?他刚刚才亲口告诉她,当日与她共赴巫山的是吴王世子,不是他,却又转手将她送给吴王?

      父子聚麀,这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是何等的残忍,李文俊,你竟冷酷下作到如此地步!

      吴王早就对她垂涎三尺,如今听李文俊这样说,真是大喜过望,没想到过来给妹妹妹夫和外甥女道个喜,竟还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这个外甥女婿不错,真不错,懂事,识相,有前途啊!

      眼看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凶仆凶神恶煞般拖拽着绮胭向外走,玉脂奋力挣脱了拦着她的家仆,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威远侯的跟前,“侯爷,侯爷救救绮胭吧,她是您的女儿,她是您的女儿啊!”

      绮胭是威远侯的女儿?那堂上一身朱红纱裙,龙凤喜帕遮面的又是谁?

      满堂惊怔,举座哗然,众目睽睽之下,威远侯踉跄数步,勉强扶着身旁的紫檀雕花喜桌站稳了身形,“你,你是——”

      “侯爷,绮胭是您的女儿,她是夫人给您生下的女儿啊。小鱼没用,没能保护好小姐,竟让她跟着奴婢一起沦落风尘,可她从未给您丢过脸,她真的是您的女儿啊!”玉脂字字泣血,眼前的威远侯是她们唯一的指望了,若非李文俊狠心如斯,她原本只想带着绮胭默默离开,十六年前的一切,早已是过眼云烟,如今安阳公主和吴王皆在,轻易揭破绮胭的身世,只怕会给绮胭带来杀身之祸,她牢牢记得当日夫人临终时对她说过的话——“就算这孩子的父亲对她还有几分怜惜慈爱,又哪里抵得过皇家煌煌天威,也只有隐姓埋名,让她做个普通人,哪怕嫁个贩夫走卒,也不要再回京城,更不要再见那些人,方可保她一生平安呐!”

      可如今,她拦不住绮胭疯狂地迷恋李文俊,拦不住绮胭千里迢迢进京寻夫,更拦不住绮胭一意孤行,非要跑到威远侯府的喜堂上跟李文俊当面对质,她原本只想待她死心之后,便带着她悄悄离开的,却不料李文俊竟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她只能豁出去了,若威远侯不施援手,绮胭就得被吴王带回去糟蹋,威远侯,这是她们唯一的指望了!

      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喜堂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所有人都呆呆傻傻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连拉扯绮胭的那几个恶奴都忘了自己的差事。

      “玉脂,你在说什么?什么侯爷?什么夫人?我到底是谁?”绮胭瞪大了震惊的双眼,缓缓扫过堂上神情迥异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这,就是她的父亲?

      笑话!若威远侯真是她的父亲,她又怎么会沦落到那烟花地,成为李文俊口中的“贱人,婊﹡子”?

      若她真是威远侯的女儿,那李文俊身边喜帕遮面的那个人又是谁?她的姐妹?同是威远侯的女儿,这可比她在堂会上唱得全本大戏还要精彩了!

      喜堂里只余玉脂悲痛欲绝的哭泣声,哽咽着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当年她随夫人封氏逃出威远侯府,夫人在奔波的路上难产而亡,只余下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抱着夫人刚刚拼死生下的小姐,茫然四顾,举目无亲,没有一点儿依靠与指望。

      正在那绝望之中,竟遇上了两个年老的妇人,见她们实在可怜,便收留她们,许诺给她在某个大户人家找个活儿干,也好养活她的“妹妹”。

      十二岁的小姑娘从小生长在那深宅大院儿里,哪里知道什么人心险恶,心中立时大喜过望,以为天无绝人之路,世上还是好人多,却不想那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转脸就把她们卖进了烟花之地,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十六年来,她拼命护着绮胭,却不想这丫头还是遇人不淑,竟碰上了李文俊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绮胭这丫头,她是从出虎口,又入狼窝啊!

      绮胭被玉脂的话惊住了,抬头看看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的威远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她还是不明白,她的母亲——威远侯的夫人当年为什么要逃出侯府?而眼前的威远侯,又在里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知道世上还有她这一个女儿吗?

      “小鱼,你是小鱼?那,夫人呢?”柴凌肃颤抖着伸出手去,一张脸雪一样的煞白,“夫人,夫人在哪儿?”

      “夫人,夫人她——”

      “放肆!满口胡言乱语,今日是本宫女儿的大喜日子,哪里跑来两个疯子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把她们给我抓起来,让她们知道知道,妖言惑众,妄图攀龙附凤的下场!”被玉脂惊得魂飞魄散的安阳公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啊,原来封氏那个贱人没有死,竟还留下了眼前这个小贱人,当年,她容不下封氏那个贱人压在自己头上,那么今日,她也绝不能让这个小贱人毁了女儿的好日子,给她的宝贝女儿添堵!

      安阳公主一声令下,手下的亲信奴才立时便冲了上来,却不想柴凌肃抬手甩出两根筷子,狠狠刺穿为首两个恶仆的手心,他本是征战沙场出身,战场上有名的悍将,如今盛怒之下自是不会留情,两声惨叫同时响起,鲜红的血迹滴落湮没在喜堂铺就的大红地毯上,所有人都被他眼中凶狠的杀意镇住了,再无人敢轻易上前。

      “侯爷!”安阳公主目光冰冷,脸色煞白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让她说完!”柴凌肃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双眼只顾盯着地上跪着的玉脂,“夫人去哪儿了?她为什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夫人,夫人早就没了。”玉脂哽咽,“小鱼没用,辜负了夫人的嘱托,侯爷,求您救救绮胭,救救夫人给您留下的这点骨血吧。”

      她猛地扑向绮胭,从绮胭的领口儿拽出一根永结同心的梅花攒心缨络,同心结的下面,赫然是一块羊脂白玉凤凰珏,“侯爷请看,这块玉是您当年亲手送给夫人的,绮胭真是侯爷的女儿啊,如今有奸人想推她进火坑儿,只有您能救她了侯爷!”

      没了?封氏那个贱人死了!安阳公主大喜过望,若非此时宾客盈门,自己的女儿正在堂上蒙着盖头准备成亲,她一定要仰天大笑三声,以示庆贺,封氏那个贱人终于死了,死的好啊,只是她死了竟然还留下这个小贱人来给自己添堵,她岂能轻饶她!

      柴凌肃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其实之前小鱼吞吞吐吐的时候,他心中便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如今从小鱼嘴里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不过是印证了之前心底的猜测罢了。

      绮胭看着他冷静自持,无一丝悲伤的脸,原本滚烫激动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她的生身父亲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如今听到她母亲的死讯也是一点悲伤都没有,这样的场合,两个女儿,他会选择哪一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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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父子聚麀(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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