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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八十九章 谈何恩情 ...

  •   慕容庭心中怀疑,但还是不动声色任凭阿语去取酒,眼角余光观察着孟横塘和木榕,只见一个无奈尴尬,一个面露疑惑,慕容庭心里盘算着,对沈望江举杯:“沈堡主难得来蔽舍做客,不妨多喝几杯。”沈望江知道今日定有危机,反而心境平和下来,和慕容庭连喝了几杯,两人叙叙旧事,竟似回到从前那般毫无芥蒂的翁婿,这时阿语取酒回来,那酒坛一打开便醇香四溢,纵使在这样境况下,沈望江还是忍不住称赞一声:“好酒。”之后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沈堡主也喜欢上酒这一物了?老夫记得当年你可是屡次劝卓熙不要贪杯误事的。”慕容庭不紧不慢说出这句,沈望江执着酒杯停在半空,慕容庭笑道:“你们和卓熙交往,都以为老夫不知道吗?堂堂正派子弟,却都和那魔道妖孽为伍。”沈望江剑眉轻蹙,“前辈对卓熙也有误会吗?”慕容庭哂笑:“误会?他当年所作所为还需要别人误会吗?他亲眼见慕容世家遇难,却袖手旁观,不顾你们朋友之情,也不顾羽吟对他的信任和托付,这等贼子奸佞,人人得而诛之。”
      沈望江轻轻转动酒杯,眼神一转,落到木榕身上,淡淡道:“别人辱及授业恩师,都不开口一言吗?”木榕正微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抚摸酒杯上的纹路,听到沈望江问话,他轻轻一笑,“杀母仇人,何来恩义可言?”
      沈望江脸色一沉:“养育之恩也不顾念?”木榕还是淡然一笑:“猎人熬鹰,不过是要它长大后供自己奴役驱使,谈何恩情?”
      沈望江看到慕容庭势在必得的得意笑容,压住心头怒火,“原来在你心里,你师父竟是如此不堪之人。”木榕静静地把玩了酒杯,末了勾起唇角,轻蔑冷笑:“原本沈堡主还顾念当年情谊,若是江湖人知一位正道大侠还和魔道中人惺惺相惜,又会作何感想?”沈望江望着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痛心,“魔道中人?你娘临终前,却是将你托付给了那位魔道中人,若不是有他,早就没有你这条小命了。”
      沈望江本是想到卓熙寻找木榕一事,却不想惹怒了木榕,只见他将酒杯蓦地一放,重重扣在桌上,俊秀的脸颊上蓦然现出一丝凛冽来。
      “木榕没有丢掉这条小命,想必沈堡主万分失望了?”冷冷的质问让沈望江一时愕住,只听木榕冷笑更深,吐出的话犹如刀剑般锋利刺人,“我娘天资聪慧,却是识错了人,我若是重蹈覆辙,继续认贼作父、认敌为亲,才是辜负她舍命救我的拳拳母爱之心。”
      沈望江闻言目光骤然变冷,手腕一翻,一杯冷酒直泼上木榕脸颊。
      他盛怒之下动手,其他人都还各怀心事地听他们对峙,木榕也只来得及微微一避,冷酒一滴不落浇到他的脸上,很快又顺着清秀的脸颊,沿着秀气的下颌一滴滴滑落。
      慕容庭啪的一拍桌案,厉喝一声:“沈望江,你敢当我的面欺侮与他!”沈望江酒水淋出便有些后悔,听到慕容庭喝声却冷冷道:“父责子,有何不可?”慕容庭气得冷笑:“父责子?你是谁的父亲,谁又是你的儿子?”沈望江淡淡看过去,不冷不淡地开口:“在我沈家族谱之上,有他的名字,世人也都知道,我沈望江和慕容羽吟尚有一个幼子。”他不等慕容庭说话,慢慢转头看向木榕,“沈非,你说呢?”
      比起慕容庭的震怒和阿语的惊吓,受辱的对象反倒是冷静下来,他连动也未动,还是安安静静坐在那,脸上的酒水淋漓也没有去擦,只是幽黑的眼眸里有闪动的冰冷碎片。
      “沈非?”他慢慢重复这个名字,轻轻咀嚼着,忽然就露出和眼底光亮一样清冷的笑容,“在下记得沈堡主曾和他人数次提过,自己唯有一个独生爱子,姓沈名潇,又是何时多了一个叫沈非的儿子?沈非……呵……”后面的话便都归于一声轻蔑的冷笑,沈望江紧紧握着酒杯,手指几乎要捏碎,阿语忽然扑过来啜泣出声:“义父,您别怪阿榕,您别怪他……”
      沈望江深深吸了一口气,扶住阿语的肩头,冷冷看过木榕,慢慢坐下,刚刚握过酒杯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他不得不用左手去按着右手腕安抚,过了片刻,又换过手来,竭力平复着心情。
      慕容庭强压怒火,在孟横塘的劝说下坐下,却又冷道:“沈望江,你记清楚了”,他一指木榕,“这个孩子和你并无半分关系,他是我慕容庭的外孙,你若再敢欺侮与他,老夫定会斩断你的手脚。”沈望江也冷冷接口:“羽吟生下他后,亲口说过要他姓沈,盟主大人也是亲耳听到的,沈非这个名字,也是羽吟亲自取的,若要他不姓沈,除非羽吟活过来。”
      慕容庭双目涨红,就要再拍案而起,木榕却抢先淡淡开口:“我叫木榕”,他乌黑却无光泽的眼眸慢慢掠过沈望江,脸上的轻蔑嘲讽一览无余,有些苍白的双唇吐出冷漠的四个字——“我不姓沈!”
      “咔嚓”,却是沈望江捏碎了一片桌角,阿语惊呼一声,不等她劝阻,沈望江已经向前一探身,抬起右手,一个巴掌狠狠抽在木榕的脸上。
      木榕的右颊迅速肿了起来,鲜红的掌印在苍白的脸上格外的刺眼,一缕血丝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慕容庭被彻底激怒了,一拍桌案,桌上的酒杯纷纷坠地摔碎,慕容庭将桌子一踢,一掌直奔沈望江而去,沈望江侧身躲过,手腕一动,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他晚上的锁链竟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慕容庭一愣神的功夫,沈望江已经长身而起,虽是双脚仍有不便,但已经不妨碍他进攻防守,慕容庭不及思索是何缘由,又一掌已经又劈过来,这时孟横塘早已将阿语拉过去护在怀中,木榕却还坐在沈望江身侧,沈望江余光看到,只要他伸手将木榕擒来,便可以他为人质逃离,这原是最好不过的脱身计策,慕容庭离得稍远,救护定然来不及,他也料到如此,横眉立目喝道:“沈望江,有种来和老夫单打独斗。”
      沈望江在心里低叹一声,一手抓住木榕肩膀,木榕像是被刚刚那一巴掌打得发晕,竟不避不躲,沈望江轻而易举钳住他肩头,阿语惊叫一声,下一刻却睁大眼睛,只见沈望江并未将木榕带到身侧,反而用力一推,木榕踉跄几步后退,便离开了他和慕容庭的打斗范围。
      慕容庭有些意外,却来不及多想,喝道:“沈望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过来受死!”
      阿语一把拉住木榕,回头见慕容庭下了狠手,又惊呼一声:“爷爷,不要!”说着就要扑过去阻止,孟横塘慌忙抱住她,阿语拼命挣扎,孟横塘慌乱之中带翻桌子,桌面倒地,桌腿向上,沈望江一眼掠去,不由眼睛一亮,虚晃一招躲过慕容庭一掌,伸臂一挑,一柄长剑已经从桌底被抽了出来,握在他的手中。
      剑身划出,一道朝霞彩练一般,正是江湖利器、宝剑赤霄。
      慕容庭瞪圆双目,忽觉不妙,今日这事似乎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慢慢脱离他的掌控,他正要喝问一声,却觉丹田一滞,一股内力竟提不起来,慕容庭大惊,再要出掌,手臂却也似凝滞了,动弹不得,他心知不好,忙喝叫:“横塘!”
      孟横塘已经发觉到他的变化,脸上惊惶一闪而过,将阿语推到慕容庭身边,低声道:“阿语,照顾爷爷。”之后便抽出佩剑,剑花一挽,朗声道:“沈堡主,晚辈来会会您的剑法。”
      沈望江不知慕容庭出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这是最佳脱身之时,是以他不假思索,提身而起,直奔亭外而去。
      不等慕容庭再发话,孟横塘和木榕已经各自抽出兵刃,身形一晃,双双追去。
      慕容庭再想说什么,却觉舌头一麻,已然再说不出一个字,他又怒又气又急,加之药性发作,竟一头昏了过去。

      沈望江提步疾奔,听得后面两人脚步紧追不舍,前面又有人呼呼喝喝的动静,只有侧边一座小屋隐蔽,沈望江无处藏身,正在踯躅。
      孟横塘喝道:“将他围住!”木榕却道:“放箭!”孟横塘一愣,“九弟?”木榕冷漠地道:“反正今日也是要他性命的,什么死法又有何重要?”孟横塘有些不愿:“九弟,外公说过,要在灵堂处死他,用他的血祭奠亡灵。”木榕冷笑:“现在射死他,一会再放血也来得及。”孟横塘还在迟疑:“可是外公还没有下令。”木榕冷笑更深:“兄长放心,外公自会听我的。”孟横塘脸上一阵青紫,却还是坚持,这时沈望江已经到了小屋门前,推门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气,只见小屋中满地狼藉,其中不乏一些精致物件,更有一柄玉箫横列其中,碎片斑驳,竟是他格外熟悉的色泽。
      沈望江怔怔一阵,忽然回头,直视着团团围过来的众人和满面不悦的孟横塘,最后将目光落到一脸冷冽的木榕身上,忽地开口:“你过来!”
      这语气像是要教训犯错孩童的长辈,不容置疑,也不容拒绝反抗。
      木榕却只冷笑,孟横塘喝道:“沈望江,你已经插翅难逃,还妄想做困兽之斗吗?”沈望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盯着木榕,语调沉稳却不掩严厉,“木榕,你过来!”
      木榕脸上冷漠依然,却抬脚走过去,孟横塘拦住:“九弟,不能过去,这人垂死挣扎,不知会做出什么。”木榕淡淡道:“这是我母亲旧宅,里边也都是我母亲旧物,他若敢当着我母亲的面对我做什么,呵。”
      一声冷笑淹没在他清冷的面色中,沈望江见他毫不畏惧缓步走近,轻轻颔首,“进来!”便率先进屋,木榕不听孟横塘在背后劝阻,径直也进去了,屋门一关,便和外边隔绝,里边光芒温暖,大白日里竟也点了灯笼,将一干物事照得纤维毕现。
      沈望江一手握着赤霄剑,一手垂在身侧,痴痴望着一屋物事,竟似呆了。
      许久,他慢慢回头,只见木榕站在门口,微微仰头,秀致的下颌有些倔强的弧度,右脸红肿未褪,却挂了几分讥讽轻蔑的清冷,不似以往那个乖巧略显柔顺的少年,反而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正要伸出他凌厉的足爪。
      而他的右脚,正踩在一块碎玉之上,露出的一端是圆润的弧度,从其上小巧玲珑的孔洞中,折射出幽深宁静的光芒。
      沈望江的眼眸蓦地睁大,握着赤霄剑柄的手指微微发抖,像是那碎玉侧面未曾看见的锋利棱角一端,已然扎进他温热鲜红的心脏。
      似是感受到了沈望江的目光,木榕微微低下头,右脚有意无意地轻轻动了一下,像是这才感觉到自己脚下踏着的是什么。
      略略用脚拨弄一下,他脸上苍白的色泽更显清冽凄冷,原本已经无神的眼眸里却像是闪过一丝满不在乎的轻蔑嗤笑,沈望江直以为自己看错了眼,但下一刻,木榕便已经踢起脚尖,那块可怜无辜的碎玉便随着他的动作直滚出去,在沈望江的脚前停了下来,一路撞击过来的清脆声响中,遮掩不住木榕冷漠的嘲笑。
      “这等死物,沈堡主竟还视作珍宝?”
      沈望江低下头,凄苦的目光定在那满是灰尘的碧色上,那棱角像是更深地刺进他的心口,痛得窒息,他弯下腰,想去拾起来,却听木榕轻声地笑了。
      “这屋里都是我娘在九薇楼的旧物,沈堡主都想拿回去复原吗?”声音缓慢,却句句扎人心里,“就算复原了,又有什么用?”
      沈望江望着他满脸的讥讽,像是望着一个陌生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实力派演员小九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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