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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身心俱疲 ...

  •   雨雪交加。
      木榕被送回九薇楼时,已经昏迷不醒。他浑身是血遍体是伤,身上冷得像冰,额头却烧得像一团火,一条乌黑的锁链穿胸而过,上面沾着模糊的血肉,十根指头都是肿胀青紫,右手手指无力地摊着,指骨早已断裂,膝盖仅存的肌肉都被烙铁烧焦,其余露出的都是森森白骨。他像是没有了声息,甚至听不到心跳。
      梅姨想抱着木榕,却不知如何下手,强自镇定下来,稳住心神,吩咐阿语去找沈望江,自己握住木榕的手,不停唤他。
      阿语冲出九薇楼,在雨雪中跑到沈望江的吟箫斋,却被人拦住了。
      “阿语小姐”那人十分客气,却也十分强硬,“老爷正在和二爷下棋,说是谁也不见。”
      “你闪开”阿语使劲推他,泪水混着雨水往下落,“我要见义父,你给我闪开。”
      那人再次拦住她,和气地阻拦:“阿语小姐,老爷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就是少主也不行,您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阿语扑通跪在地上,冲着屋里大声哭喊:“义父,义父,求求您救救阿榕,您救救阿榕吧,义父,义父。”
      一声霹雳隔绝了她的哭喊,温暖的屋里,沈望江正和沈一楠对弈,什么都没有听见。
      沈一楠笑道:“这局可是二哥赢了。”沈望江笑道:“二哥的棋艺本来就高过小弟。”沈一楠笑道:“从小练剑比不过你,这棋艺再不如你,不是白当了你二哥。”
      两人说笑着又开始一盘,沈望江不问世事后,很少有娱乐活动,和沈一楠下棋是其中之一。
      这时一人走到阿语面前,是沈一楠的弟子路冷,他看着雨中哭泣的少女,道:“阿语小姐,你回去吧。”
      “你是谁?我要见义父。”
      路冷道:“堡主已经知道了,堡主说,让你们自己解决,他没时间管这种小事。”
      阿语一愣:“不,不可能。”
      路冷道:“阿语小姐,堡主说,那小孽障忤逆长辈,是堡主亲自下令给他点教训,堡主说,以后那小孽障的事都不要来找他,他是不会管的,再吵闹下去,惹怒堡主,谁也吃不到好果子。”
      他面冷话冷,阿语一下子瘫坐到地上:“不可能,义父不会不管的,不可能。”
      路冷道:“阿语小姐,堡主说,如果您再这样任性,他就让那小孽障再受罚一次。”
      阿语伏倒在地上,放声痛苦。路冷早已走远,吟箫斋里,沈一楠又赢了一局,还状作随口道:“望江,不是二哥说你,你对木榕能有在棋中一半狠辣,也不会让他如今这样放肆。”
      沈望江全部心思都在棋上,随意笑笑,没有答话。

      阿语哭哑了嗓子,但沈望江一直没有出现,阿语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向沈潇的宁远轩,沈潇却已经和沈骄沈越离开了沈家堡,何时回来还不知道。
      阿语绝望地哭倒在地,屋里耿叔走出来扶她起来,跟着她到了九薇楼。

      木榕却已经醒了。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唇色也是惨白,轻轻一呼吸,心肺间都是彻骨的疼痛,血沫顺着唇角不停地往外淌,他却伸出稍稍能动的左手,抚上梅姨的脸,用低弱的声音安慰着:“梅姨,不要哭了,你哭的九儿心都碎了。”
      梅姨反而心疼得哭的更伤心,木榕忍着眼前一阵阵的黑,断断续续地道:“阿语,我……腰带里……有药……三粒……”
      阿语慌忙去找,果真有个精致的瓷瓶,她忍着双手发抖,倒了三粒,屋里的水早已凉了,木榕喝下去就止不住地咳,咳出来的都是血沫,他再次陷入昏迷前安慰她们不要怕,还有不要麻烦耿叔。
      耿叔在门口听到这一句,沉默了一会,走了。
      这之后木榕就处于昏迷和清醒之间,醒来时就告诉他们如何用药,如何治伤,他虽然虚弱但却沉稳的语气,让梅姨和阿语莫名地安心下来,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他清醒的时间便越来越长,半个月之后,便可以和她们玩笑聊天了。

      接连几日的阴雨终于过去了,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九薇楼这间朴质的卧室里,木榕半躺在床上,正在让阿语记几副药材。
      “白柠,川白,仙微……”
      阿语停下笔,抬起头道:“阿榕,这几味药性都太烈了,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能用的。”
      木榕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道:“阿语什么时候也会懂用药了?”
      阿语脸一红道:“我是跟梅姨随便看的,阿榕,换几味吧。”
      木榕笑笑:“没事的,这些才能好得快,咳咳……”他说了一句话,便止不住地咳起来,阿语扔下笔,熟稔地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递到木榕唇边,木榕刚喝了两口,心肺间的锐痛便又一阵接一阵地爆发,阿语手足无措地扶住他:“怎么还咳得这样严重,我去找个大夫好不好?”
      木榕一手拉住她,一手按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才稍稍缓过来,他有些虚弱地靠在床头,却对着阿语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去找什么大夫,普通的大夫还不如我自己看得好。阿语乖,接着去写。”
      “阿榕,我再去找一下义父和沈潇大哥,我不相信他们会真的不管。”
      木榕怔了怔,他记得自己半睡半醒时,听到阿语和梅姨哭诉,梅姨怎么都不相信沈望江和沈潇会那样狠心,他却不觉得什么,只是心头一抹冰寒,缠绵不去。
      木榕摸了摸阿语哭红的眼睛,笑了笑:“阿语乖,不要去了,我没事,很快就没事了。”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神态也有些疲惫,眼神却是清清凉凉,没有一丝异样。
      半个月,沈潇已经从温泉回来,但听到他和父亲沈望江耳朵里的,都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弟子得罪了沈北丘,但沈北丘格外宽宏,只是罚他跪了一日,抄了几遍沈家家规,便放了他回去,再无其他。
      沈潇来过九薇楼一次,木榕那时刚刚能下床,在屋里坐着,他的表现没有让沈潇看出任何异常,木榕叮嘱阿语的一直是:“不要告诉他。”
      阿语知道木榕的意思,如果沈望江和沈潇在意他,他不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心疼,不让亲近的人为他担心,这是木榕的习惯;如果沈望江和沈潇不在意他,那又何必告诉他们?不向任何人摇尾乞怜,这是木榕的自尊和骄傲。
      阿语想,恐怕在阿榕心里,早已笃定了是第二点吧。

      阿语擦擦眼泪,回到桌前,按照木榕说的继续往下写。木榕一边念,一边估量自己的伤势——锁链重创了心肺,在雨雪里淋了几天之后,寒气已经侵入肺腑,他如今极具畏冷,冷气吸进来就止不住地咳,这病根看来是不容易治好了;四肢关节也已经被寒气侵袭,天气一冷就针刺一样地疼,尤其是手指和膝盖,裂开的指骨难以痊愈,稍一触碰都要命的痛;还有膝盖,沈北丘在发现他的膝盖有伤之后,就格外“照顾”这个地方,锁链一天要磨过好几回,直到磨出了骨头,再狠狠地抽打,打得血肉模糊后,再用烧红的烙铁去止血。木榕轻轻抚了一下腿,他曾一度以为这双腿要废了,还好,再有几日应该可以下地了,只是以后怕是会影响行动,也禁不住跪得太久了。他这样的人,如果连手和腿脚都废了,便再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所以他宁可用大剂量的烈性药,也要让它们快些好起来,至于以后会不会疼,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他还没来得及去考虑。
      阿语写好了药方,出去抓药煎药,沈家堡自家有药铺,阿语去时那里的掌柜的便笑道:“小姐,您给谁抓药啊,还不记账吗?”
      沈家的人抓药自然都是记账的,阿语却摇头:“不用,我给你现银。”
      其实她作为沈望江的义女,并不缺衣少食,沈望江对她很好,从不曾亏待她。但对她和沈潇大哥都很好的父亲,却偏偏对木榕那样残忍无情。
      阿语明白一些以前的事,所以她用的是木榕给她的银子,她知道木榕不想欠沈家什么。

      天气转暖,有梅姨和阿语的静心照料,木榕的伤势逐渐好转,只是还很疼,只是夜里会止不住地咳,他忍耐着不让梅姨和阿语知道。
      他已经可以自己走路,只是腿脚疼痛,走的很辛苦,阿语心疼地劝道:“去床上躺一会吧,一会再走。”
      木榕浅笑道:“你的婚期马上就到了,我总不能躺着去参加吧。”
      阿语脸红得像火,按着他到床上,命令道:“好好躺着,不许再乱动了。”
      木榕笑笑,果真听话地睡了一会,醒来后梅姨和阿语坐在床边,都专心致志绣着什么,见他醒来,阿语的脸腾地红了,就要藏东西,梅姨笑道:“这丫头,还有什么害羞的?”
      木榕看着满桌的大红色,也忍不住笑,阿语捂着脸不理他们,忽听木榕轻声问:“阿语,你真的那么喜欢孟横塘吗?”
      阿语一愣,抬起头,木榕的目光认真无比,让她也不由认真地回答:“是,我很爱他。”
      “除了他,谁也不嫁吗?”
      阿语重重点头:“非他不嫁。”
      木榕怜惜的目光在她身上萦绕好久,之后他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去求父亲,亲自送你去成婚。”
      阿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木榕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义父会同意吗?阿榕,我不想你因为我再……”
      木榕微笑着刮了下她的脸:“傻丫头,放心,我有办法,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就好了。”
      那微笑的眼眸,温和的嗓音,是她记忆里最安全的港湾,阿语重重点头,惊喜交加的眼泪顺着清秀的脸颊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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