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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不教而诛 ...

  •   沈望江看到木榕的一瞬间,眼里的表情顿时凝固了起来。
      沈潇也愣了一下,随着沈望江停下脚步,“爹……”
      沈望江抬手:“潇儿,你先回去。”
      “爹!”
      “回去!”
      沈潇看看木榕,道:“爹,您先回去,孩儿和他说。”
      沈望江沉声道:“这里是沈家,不是他能任性妄为的地方,你回去,不许多话。”
      他对沈潇一直爱惜有加,这已经算是重话了,沈潇无可奈何,只好离开。

      木榕已经站了起来,垂手而立,听着沈望江的脚步缓缓走近,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头顶上响起威严冷漠的声音:“我跟你说过什么?”
      木榕垂头,轻声认错:“父亲,对不起。”
      沈望江厉声道:“回答我!”
      木榕低声道:“您说过,不允许我到这里来。”
      沈望江冷冷道:“既然记得,那你是明知故犯了?”
      “九儿不敢”木榕的声音很轻,“九儿只是想看一看娘亲……”
      “她不需要”沈望江喝断他,“你也不配。”
      木榕垂下眼帘,跪倒在地:“九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沈望江冷眼看了木榕片刻,冷冷道:“想跪,到思过堂去跪,好好跪上几天,以后若再让我发现你出现在这里,我就打断你的这双腿。”

      思过堂是沈家的秘密刑室,沈望江不问世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受罚了。这里阴森潮湿,墙壁上挂满刑具,两条布满细密牛毛针的锁链铺在冰冷的地上,木榕已经在上边跪了半日,脚腕上的镣铐固定在地上,两条手铐上的锁链则伸到墙内,将他的双臂拉直。
      木榕没想过沈家堡的思过堂也会这样难熬,其实这本是沈家惩罚自家子弟的方式,若是跪的不久,也不会太难捱,但木榕膝盖上的旧伤还未痊愈,这冰冷的石板地、简简单单的锁链和看似不起眼的牛毛针就成了让他死去活来的酷刑,他坚持了半天,已然是汗湿衣襟。
      其实这思过堂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大约九年前他重回沈家,也是偷偷去祠堂外坐了一夜,被沈望江发现,直接把他带到这里,赏了他一顿鞭子,那一顿鞭子让他记住,在沈家,很多事情他没有资格去做,哪怕是看一眼母亲,这一次沈望江只让他来罚跪,但木榕知道,不是父亲宽容了,而且他对于自己的存在更加漠视和冷淡。
      这时,有脚步声在外响起,伴随着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抱怨:“这破地方,又冷又潮,是人呆的地儿吗?”
      牢头陪笑的声音传来:“四爷,思过堂怎么说也是刑堂,里边呆着肯定不能舒服了啊。”
      “也是”男子道,他说着已经踏进门来,挥手让牢头下去,之后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家的小少爷吗?多年不见,怎么一见就是这副狼狈样子啊?”
      木榕已经认出这人是沈家四爷沈北丘。沈家分支也不少,沈望江这支是嫡系,兄长沈一楠族中排行为二,沈望江为三,弟弟沈北丘为四,所以都称他一声“四爷”。木榕还记得幼时曾有一次,沈北丘到九薇楼冷嘲热讽母亲不守妇道,还说要摔死他这个小孽种,等他长大后再来沈家,也只有沈一楠和沈北丘兄弟知晓。
      木榕微微一笑,礼貌道:“见过四叔。”
      沈北丘走到他跟前,欣赏着他满脸的汗水和狼狈的姿态,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想不到我三哥还能有心思惩罚你,我还以为,他连看你一眼都不屑了呢,你还是挺有本事的嘛。”
      “四叔过奖。”
      “乖”沈北丘笑道,就要伸手去摸木榕的脸,木榕转头闪过,笑道:“不要脏了四叔的手。”
      他语气客气,眼里的光芒却如警告,沈北丘不知怎的竟胆怯不敢再动手,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小畜生,都这幅样子了还敢猖狂。告诉你,你那好父亲正和我们二哥下棋呢,不下个一天不会停,到时候你这双腿啊,没准就要废了。”
      木榕一笑:“多谢四叔关心,四叔要救侄儿出去吗?”
      沈北丘没想到他如今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反倒愣了一会,摇头道:“我可没那个权利,进到思过堂的人,除了你父亲,没人敢私自放他出去。”
      木榕笑道:“那也多谢四叔来看侄儿了。”
      礼貌客气的话让沈北丘犹疑,他迈着方步绕着木榕走了两圈,“小子,你怎么惹我三哥生气了?是不是又因为你娘啊?”
      木榕轻轻一笑:“是我的错,我顶撞了父亲,不想让他牺牲阿语的幸福。”
      沈北丘眼珠一转:“这样啊,这件事情,哎呀……”
      “侄儿还要多谢四叔,听说只有四叔为阿语考虑过,劝父亲不要草率。”
      沈北丘摸着下巴:“嗯?谁告诉你的?”
      木榕无辜地眨眼:“家里已经传开了,四叔不知道吗?”
      沈北丘摸摸胡子,假戏真做地道:“是吗?唉,我也是心疼阿语那个小丫头,只是她是一心想嫁给孟横塘,我也拦不住。”
      “四叔,您对孟家了解吗?那孟横塘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北丘顺口道:“我不认得孟家小辈,听延年这次回来说,那孟横塘不是个普通角色,他好像对很多事情都明白。”他说到这忽然低头,道:“小子,你想从我这里套话?”
      “侄儿不敢”木榕笑道,“侄儿是真心想和四叔请教,阿语只是个小女孩,就算是沈孟联姻,也不该牺牲她。”
      他语气沉重,沈北丘以为他正对沈望江有误会和不满,趁机道:“你也知道我那三哥很固执,他一心要和孟家联姻,阿语又只是他的义女,他的心里,恐怕除了沈潇这个亲儿子,谁也不会在乎,唉,可怜了阿语。”
      木榕恳切道:“请四叔帮忙想想主意,救救阿语。”
      沈北丘摇头:“我是真没有办法。”他眼珠又一转,笑道:“不过嘛,没准你有办法可以劝劝她。”
      木榕笑问:“四叔想要什么?”
      沈北丘拍手赞道:“聪明,只要你告诉四叔一件事,四叔就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事?”
      沈北丘蹲下身,笑道:“你告诉四叔,那十八楼是不是和你有关系?那个九煞是不是就是你?”
      木榕淡笑:“这已经是两件事了。”
      沈北丘一愣,眼里冒出一股阴鸷:“那你只要告诉我,沈望江对此是不是全部知情?”
      木榕笑笑:“我只知道,沈延年是被四叔你怂恿去重阳盟的,险些葬身在外,二伯若是知道——”
      “闭嘴!”沈北丘吼道,他看着木榕冷淡的表情,忽然狞笑一声:“小畜生,不想说是吗?四叔我的是法子让你说。”他说着伸出右手,在木榕肩头按了一下,木榕只觉得肩膀一麻,紧接着痛起来,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在骨头里噬咬,他一咬唇,冷汗再次落下来。
      沈北丘极为得意地欣赏着他的痛苦:“小畜生,这万蚁搜魂的滋味怎么样啊?”
      木榕兀自微笑:“多谢四叔。”
      “小畜生,还能犟嘴”沈北丘吃惊地看着他,“啧啧,好侄子,你就告诉我一个是字可以了,何必还要受这份苦呢?你那父亲对你从来都没有过感情,你何必念着他呢?要不,你给四叔做儿子吧,放心,四叔可不像他那么狠心,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这样折磨自己的儿子。四叔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木榕忍着痛,笑道:“四叔错爱,侄儿愧不敢当。”
      他越示弱,沈北丘越迷惑,但他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并不好对付,他弯下腰,在木榕耳边轻声笑道:“其实就算你想当我的儿子,我也不会要你。一个□□生下的孽子,也难怪我那三哥当年就想掐死你。”
      木榕的眼中蓦地闪出一抹冰冷的光芒,此时的姿势下,他的右手正好能触到沈北丘的肩头,在沈北丘还没觉察到危险之前,他出手如电,手指迅速点到了沈北丘的喉间。

      沈潇在九薇楼品着梅姨做的糕点,赞不绝口:“还是梅姨做的点心最好吃,阿语这丫头真是有福。”梅姨笑道:“九儿也喜欢吃呢。”
      沈潇四处一望,却不见木榕,问道:“他人呢?”
      梅姨道:“昨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沈潇手一停,梅姨看出什么,忙道:“我以为他在老爷那,少爷,你也没见到他吗?”沈潇没有说话,阿语着急了,问道:“沈潇哥哥,阿榕不会出事吧?”沈潇安慰地笑笑:“不会,他可能在我爹那呢,你们别担心,我去看看,让他早点回来。”
      他说着告别梅姨和阿语,思索一下,直接去了思过堂,但没有父亲允许,他不能私自进去,他在门口问了守卫几句,脸色便变了,转身匆匆往沈望江的院子走去,到门口却又被拦住了。
      “少爷,老爷说了,今天谁也不见。”
      “放肆”沈潇喝道,“连我也不见吗?”
      老仆搓着手道:“是啊,老爷和二爷在下棋呢,说不分出个胜负不肯罢休,今天谁也不许打扰。”
      沈潇心念一转,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了门。
      屋里,沈望江和沈一楠果真在下棋,听到动静都看向门口,沈望江不由责备道:“冒冒失失做什么?不是说不许过来打扰吗?”
      沈潇站在门口,道:“爹,孩儿有话和您说。”
      “有什么话过会再说。”
      沈潇坚持:“孩儿有要事,现在就要说。”
      沈望江看了沈一楠一眼,沈一楠笑道:“潇儿向来沉稳,今天这样着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望江,你就听一听。”
      沈望江便道:“说!”
      沈潇却道:“孩儿要单独和爹说。”
      沈望江责道:“胡闹。没看到你二伯在吗?有什么事还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沈潇似是现在才看到沈一楠,脸上浮起冷漠的笑,道:“二伯也在啊,听说二伯要和我爹下一天的棋,这样是不是就能给我四叔机会,让他在思过堂好好地显威风了?”
      此言一出,沈一楠和沈望江都愣了一下,沈一楠呵呵一笑:“潇儿,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沈潇索性也不避着他,对沈望江道:“爹,他的腿受了伤,不能久跪。”
      沈一楠奇道:“你们在说谁啊?”
      沈潇冷道:“二伯自然知道侄儿说的是谁。”他又转头对沈望江道:“爹,你若是不想见他,给孩儿一个手令,孩儿去一趟思过堂。”
      沈望江凝眉问:“你四叔在那里?”
      “是”
      沈望江沉吟片刻,推了棋盘,起身道:“二哥,您先在这等一会,我去去就回。”

      思过堂里,沈北丘正双手扼着咽喉,脸扭曲变形,满眼惊恐地看着木榕。
      木榕额上身上都是汗,万蚁搜魂的痛楚还没有过,他挑起唇角,对着沈北丘冷笑:“我警告过你,不许侮辱我的母亲。”
      沈北丘“啊啊”两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再到木榕跟前,只能两眼喷火地怒视着他。
      木榕眸光如冰:“如果有下次,我这指头便直接刺进你的喉咙。”
      “孽障!”
      一声怒吼从门口传来,沈望江大步跨了进来,他刚刚赶到思过堂,正好看到沈北丘痛苦惊惧的表情,听到木榕轻蔑冷酷的挑衅。
      沈北丘一见他和沈一楠,顿时如遇救星,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叫个不停,沈一楠忙拉过他检查一番,却只能苦笑摇头:“这是独门的点穴手法,我解不开。”
      沈北丘怒视木榕,木榕面无表情道:“三天之后自然就解开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
      沈北丘就要冲上去收拾木榕,沈一楠一把拉住他,道:“四弟,看你三哥如何处置。”
      沈望江盯着木榕:“说,怎么回事?”
      木榕别过头:“他出言不逊,我给他一点教训。”
      “混账”沈望江扬手一掌,扇在他的脸上,“敢对长辈动手,你好大的胆子。”
      木榕侧过脸,沉默不语,沈一楠假意道:“三弟,问清楚再打。”
      沈望江道:“二哥,你先带四弟出去。”
      沈北丘“啊啊”不同意,沈一楠也道:“望江,你可不能徇私。”
      沈望江拂袖道:“二哥放心,我自会给四弟一个交代。”
      沈一楠看看他,点头道:“好,那我先照料下四弟。”他扶着不满的沈北丘出去,在门口看到等待的沈潇,忽然一笑:“好侄儿,你请我们来的真是时候。”
      沈潇一愣,看着沈北丘犹自惊怒的表情和沈一楠别有深意的笑容,忽觉不妙。

      思过堂里,沈望江冷冷盯着木榕:“忤逆犯上,重伤尊长,这都是卓熙教你的?”
      木榕满目清淡,道:“师父教我以牙还牙,以怨报怨。”
      沈望江抬手一个耳光:“这是在沈家,收起你们师徒的那一套。”
      木榕脸被打偏过去,他微微低下头,没有再辩驳,这举动看在沈望江眼里,却是无声的抵抗,他怒火骤起,伸足挑起地上的锁链一端,抬手用力一拉,已经嵌到肌肉里的锁链磨着骨头,带着零星的碎肉被抽出来,木榕疼得一吸气,若不是有手腕上的锁链支撑,他已然摔倒。
      沈望江将锁链扔下,厉声叫来守卫,喝道:“将他和锁链一起送给四爷,告诉四爷随便打,打到解气为止。”
      守卫头一次见堡主发火,连声应是,沈望江盯着木榕,冷声道:“你若再敢反抗,就不要再踏入我沈家一步,记住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题目感谢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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