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26、第二十六章 有仇报仇（补全）

　　连环帮。连震天午夜惊醒，蓦然发现一个人影站在窗边，他大惊失色，低喝道:“什么人？”
　　屋里蓦地一亮，不知何人点亮了烛台，那人慢慢转过身来，黑衣黑袍黑斗篷，衬着一张黝黑木然的脸，唯有一双眼睛幽黑深邃，闪着桀骜的光芒。
　　连震天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但在这人冷漠的注视下，竟不自觉地害怕。
　　“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反而自顾自地用低沉的声音道:“连震天，连环帮帮主，十五年前参与围剿慕容世家之案，亲帅本帮数百人，第一个闯入慕容山庄。”
　　他低沉阴暗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听在连震天耳中如同雷劈，他睁大眼睛盯着那人，“你，你怎么知道？”
　　他惊慌之下忘了否认，那人似是冷冷一笑，之后继续道:“你当先闯入慕容家内宅，遇到大小姐慕容羽吟，你将其打伤，并夺下她怀中幼子意欲摔死，慕容小姐舍命护子，被你一掌几乎震断心脉，事后，连环帮借此威名大震天下。”
　　他平静地叙述，像是在讲述一个普通的故事，但连震天却已经汗湿衣襟抖若筛糠，只顾颤声问道:“你是谁，到底是谁？”
　　那人却已不再看他，转身唤道:“九儿！”
　　连震天这才发现，屋里还另有一个人站在暗处，此时他走到烛光下，亦是一身黑衣脸罩人皮面具，他的眼睛看起来要年轻得多，但也是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之前的黑袍人道:“去会会连帮主的风雷掌。”
　　黑衣年轻人恭顺道:“是，师父。”
　　连震天一愣，这声音听着竟很耳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这时那年轻人已经站到他面前，说了个“请”，之后不等他答应与否，一双手掌已如闪电般袭来，连震天情急之下慌忙后退，那年轻人又一掌劈过，连震天又是震惊又是错愕，这人用的竟是他风雷掌的招数，他惊乱之后静下心来，来不及去想这人如何会用风雷掌，却想如果真是这样，他倒不信能有人将风雷掌用的比自己还好！他这样一想，稍作安心，专心应战，却见那年轻人用的是势如雷霆的招数，但却使得不慌不忙极为沉稳，连震天一双横扫江北的铁掌竟似无法触碰他一片衣襟。二十招过后，连震天头上冒汗，手下加快，一招“泰山压顶”砍向年轻人的头顶，那年轻人非但没躲，反而举手迎了上去，两人四掌蓦地对在一起，甫一相碰，连震天便大惊，这年轻人内力超乎他想象的深厚，掌心相碰，竟似有风雨之势直逼而来，如流水源源不断，他渐渐抵挡不住，慌忙之间想撤回手，但对方岂会给他机会，他左手刚一松懈，那年轻人右手便闪电般伸出，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连震天接连后退数步，几大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金星直冒，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他自知已无生还可能，猛然想起这正是十几年前他打伤慕容羽吟时所用的招数，只是那时火候不到，没能将其致死。
　　他蓦地睁大眼睛，那年轻人清澈黑亮的双眸让他想到了什么，他抬起手道:“你，是你……慕容……”
　　一言为了，连震天身子向后一倒，再无声息。
　　另外两人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他最后要说的“慕容”还是“木榕”，也不知道他是猜到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年慕容羽吟怀里那个幼儿，还是认出他就是几天前还跟他言笑晏晏的木榕木公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走吧，剩下的交给阿无。”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连环帮，走出不久，便见火光冲天，偌大的连环帮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已经天色熹微，卖早点的小店小摊已经开张，卓熙和木榕走在街上，像是脱离这尘世很久，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在一个小摊前驻足。
　　小贩热情地招呼:“两位想吃点什么？这里有桂花糕茯苓糕绿豆糕玫瑰糕各种糕点，您想吃什么有什么？”
　　“云片糕有么？”
　　他正滔滔不绝时，听年长一点的男子忽然问道。
　　小贩一愣，之后尴尬地搔首道:“这个还真是没有，老爷，云片糕是姑苏特产，咱这江北之地很少有人吃的，要不您尝尝这个桂花糕，这是俺们家传的手艺，比云片糕要松软香甜多了。”
　　卓熙似是已经不耐烦，正要离开，忽有一人到他们跟前，跟小贩道:“来半斤桂花糕。”
　　小贩忙去称，那人低头，压低声音道:“老爷，九爷，沈潇要去绿柳山庄。”
　　这人正是木榕派去暗中保护沈潇的初一，他在小贩装桂花糕的空闲飞快的禀报:“属下跟随沈潇，听到他和孟横塘争执，孟横塘犹豫不决，沈潇要独自去绿柳山庄救人。”这时桂花糕已经装好，初一的身影迅速汇入人丛，任谁看到都会只以为这是一个买了半斤桂花糕的客人。
　　卓熙道:“回去。”他向前走了两步，却见木榕目光还停留在一片桂花糕上，不知在想什么。
　　卓熙眼神一沉，木榕这时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悦，立刻收回眼神，卓熙责问的话停在口边，他略一蹙眉，之后道:“一斤桂花糕。”
　　小贩愣了一下才发觉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忙乐颠颠去装，卓熙扔下一枚金叶子，道:“不必找了。”之后转身就走，木榕显然被师父的举动惊到了，直到小贩将一包桂花糕塞到他手里，他还站在原地发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慌忙提着一包桂花糕追上了师父的脚步。

　　绿柳山庄的后门口，沈延年正和几个黑衣人斗在一处，眼看就要落败，忽听墙外有人打斗之声，他一喜:难道有人来救？想到此振奋精神，挺剑而上。
　　墙外来的正是沈潇，他和孟横塘追击黑衣人离开后，却寻不见一点踪影，心知中计，也知其他人定是已经落入圈套，孟横塘担心去救人得不偿失，犹豫不决，沈潇便孤身一人前来，他听到里边沈延年喝骂，便要闯进去，却见一人仗剑拦住他，那人一身黑衣面目木然，左手还提着一包桂花糕，沈潇觉得匪夷所思。但见他身法轻盈剑术灵活，又不敢轻敌，展开沈家的回龙剑法，渐渐发现那人并不想伤他，只是阻止他进去，他凝神一想，一剑刺向那人肩头，那人转身去躲，这时却有另一柄剑从下至上划过来，将他手中剑切断半截，趁他一惊功夫，沈潇虚晃一招，闪身窜入墙内。原来他这柄云碧剑分开竟是双剑，他一入里边，就听沈延年喜道:“四弟，果真是你。”
　　沈潇并不多话，正要上前，刚才和他争斗之人再次拦住了他，他眉头一挑，道:“你想拦我，除非杀死我！”
　　他往日都是一副淡漠样子，这时此话却是斩钉截铁，趁那人一怔之时，沈潇已经一把抓住沈延年，两人且战且退，很快便都负了伤，沈延年道:“四弟，你先走！”沈潇怎肯独自离去，挥剑再战，他的云碧剑是绝世宝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普通兵器碰上便断，有人喝道:“不要管他，杀沈延年！”
　　果真众人不再攻击他，全力对付沈延年，沈潇心一横，就要舍命厮杀，一人钢刀就要砍到他肩头，却见一道微弱的寒光一闪，那人招式一顿，沈潇怎会失去如此良机，他一把抓住沈延年的手，两人跳出墙外，疾奔而走。
　　里边众人正要去追，忽听有人道:“不必追了。”
　　众人齐齐收手，卓熙负手而立，这场争斗不知看去多少，柳崖扑通跪下请罪:“老爷，都是属下无能，没想到他们之中有人能解得了迷魂阵，让他们逃脱，属下罪该万死。”
　　木三爷也跪下道:“那人不仅能破解迷魂阵，而且好像对迷魂塔各处也十分熟悉，他领云开等从密道离开，我们的人发现已晚，云开，木少英，周朗和他的侍卫都已逃脱。”
　　“离泽，起来说。”卓熙道，木三爷站起身，听卓熙问:“其他人呢？”
　　“都已除掉。”
　　“可查出那人是谁？”
　　“属下无能，但定是逃脱几人中的一个。”
　　卓熙点头:“三门的人，由你做主惩处。”
　　木三爷知道卓熙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柳崖一马，忙道:“谢过老爷。”
　　卓熙转身离开，道:“你过来。”木榕便在木三爷担心地目光中跟着卓熙到了他这几日下榻的水榭。

　　门一关，木榕将手里的桂花糕先放到桌上，之后规规矩矩地跪下，双手将夜火举过头顶，垂眸认罪。
　　他身上的鞭伤都还没有好，又经历了几番打斗，此时伤口虽未全部裂开，但跪得久了，汗水争先恐后往下落，混入伤口中，他脸色便又白了几分，托着夜火的手臂也有些发颤。
　　跪了不知多久，手上一轻，卓熙执起夜火，一棍下去，木榕的身子一颤，唇边一丝鲜血涌出来，他立刻控制住自己，跪直了身子。
　　夜火的威力下，之前的鞭伤道道裂开，夜火砸在伤口里，宛如双重酷刑，木榕胸口气血翻涌，肺腑似都要燃烧一般的痛，他竭力忍耐着，但丝丝鲜血还是顺着唇角一滴滴滑下来，他的身子已经摇摇晃晃止不住的颤抖，好几次险些用手臂支撑，却还是强自忍住了。
　　卓熙发现了木榕的反应。他并不经常亲自惩罚木榕，所以一时忘记了他几天前才受过一百下伏龙鞭。目光无意间落到桌上散着的桂花糕上，卓熙停下手。
　　“知道为何罚你？”
　　木榕咽下一口血，俯下身：“九儿知错，九儿不慎让沈延年逃脱，请师父重罚。”
　　只听师父冷笑一声：“不慎？你如今不仅敢违抗师命，还敢谎话连篇，欺瞒为师，看来还是不觉得疼！”
　　他手不留情，夜火又接连抽在背上，木榕眼前直冒金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卓熙一脚踢到他腿上，喝道：“重说一次。”
　　木榕费力跪起来，嘴角都是血也不敢擦，道：“九儿知错，九儿不该手下留情，放走了沈延年。”
　　卓熙冷声道：“你护着沈潇，我不追究与你。但一个小小的沈家子弟，都能让你私自留情。沈家堡数百人，等到兵戎相见之时，难道你各个都要手下留情吗？还有那罗岳两家之女，你也能随手放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卓熙堂堂魔道之主，竟然教出了你这么个心慈手软的徒弟，九儿，你真让为师失望。”
　　木榕愧疚自责，只有在遍体疼痛中，深深叩头下去，再次认错。
　　夜火正要再次举起，这时想起了敲门声，木三爷在门外恭敬道：“老爷，属下带柳崖前来认罪。”
　　卓熙放下手，道：“次次都要明知故犯，今日在这里，为师给你一点面子，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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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一丢丢糖，看，狮虎和小九之间还是很有爱的嘛。
额，还是那句话，其实，狮虎对小九很好的嘛，哈哈哈。
还有一章是柳崖小盆友的番外，算是交代了“木榕”这个名字和身份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