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2、第二章 门前有木

　　岳小天凑近素衣人，挠头笑道：“那个，刚才多谢你啊，我叫岳小天，你呢，叫什么名字啊？”
　　素衣人双手笼袖，微微笑着，声音亦温和清润，道：“我叫木榕。”
　　“啊”
　　岳小天和罗絮儿不约而同叫出声来。
　　素衣人吓了一跳，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我的名字有这么响亮吗？”
　　简直是太响亮了……岳小天咽口吐沫，瞅着四下无人，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问：“兄台，您和那个，那个……有关系？”
　　素衣人一脸茫然：“什么？”
　　“慕容啊”岳小天继续低声道，“你刚不是说，你姓慕容吗？”
　　素衣人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但还是解释道：“我不姓慕容。我姓木，草木的木，单名榕，榕树的榕。”
　　“啊”
　　岳小天一愣，这才明白，回头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拍着胸脯道：“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和慕容世家……”
　　话没说完就被罗絮儿狠狠踩了一脚，岳小天吞回后半句话，嘿嘿一笑，抱拳拱手道：“那个，木兄，适才救命之恩，小弟这厢先谢过了，日后有用得到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木榕并没有好奇两人的奇怪举动，只一笑，说了个“岳少侠客气了”，一点挟恩图报的意思都没有，岳小天更是对他好感倍增，叫来跑堂的，要了几个好菜，非要请木榕大吃一顿，木榕推辞不得，只能答应，罗絮儿也挺开心，三人说说笑笑到了晚上，木榕谢过岳小天，要去客栈休息，岳小天灵机一动，问出木榕就在这喜盈门自家的客栈里住，他便也和罗絮儿商量——“我们也在这住下吧，顺道等罗二哥他们。”
　　罗絮儿自然同意，岳小天便要了木榕隔壁的两个房间，欢欢喜喜住进去，先大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听到罗絮儿叫他：“小天，起来了，天都黑了，别睡了，你猪啊。”
　　岳小天一骨碌坐起来，罗絮儿坐在床边，揪着他的耳朵数落：“就你这样子还想和我二哥他们一样当大侠呢，出息。”
　　岳小天边躲边问：“木兄呢？”
　　“这才刚认识，就一口一个木兄，你这人啊，将来被骗了都要帮人数钱。”罗絮儿嘲笑他，却还是回答道：“刚听他让小二泡茶来，应该还在屋里呢，小天啊”她凑近岳小天，低声问：“你说，他和那个慕容世家，不会真有什么关系吧？”
　　岳小天摸摸下巴，摇头道：“我哪里知道，你要是好奇，不如等二哥和云大哥他们来，问问他们。”
　　“二哥才不会说”罗絮儿撅嘴道，“以前我就问过他，他都说小孩子别管这些，小天，你听别人说过吗？给我讲讲，那慕容世家到底怎么回事？”
　　岳小天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着，想了一会，道：“我也就知道一点，慕容世家原本是江湖第一大帮派，从上一任家主慕容庭往上三代，都是武林盟主，后来，慕容家的一个女儿嫁到了沈家，就是沈家堡的沈家了，两大家族联姻，势力更强，连皇帝都忌惮几分呢。”
　　罗絮儿听得入神，不停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据说十几年前吧，有人发现慕容家和魔教勾结，以世源大师为首的江湖正道围攻慕容家，朝廷也派兵前去，一夜之间剿了慕容世家，连只鸡都没剩下。”
　　“啊？”罗絮儿张大嘴，“那，那沈家呢，怎么没有受到牵连？”
　　“沈家啊，据说沈家对慕容家所为并不知情，当时的堡主沈望江，也就是慕容小姐的夫君，在世源大师的劝说下，大义灭亲，亲手杀死了慕容小姐。所以沈家的名望不但没有毁掉，沈堡主的仁心义举更是得到了天下的敬佩。”
　　罗絮儿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岳小天叹道：“但从那以后，沈堡主心灰意冷，闭关练功，不再过问江湖世事，沈家堡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难怪我都没怎么见过沈家的人。”
　　“是啊，这些年江湖中大事小事，沈家几乎都不参与了，连下一代都很少在江湖中走动。”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了啊”岳小天虽然想多展示展示自己的“渊博”知识，但苦思冥想了半天也只能摊手道，“然后慕容世家就消失了，一下子全天下好像连个姓慕容的都没有了。”
　　罗絮儿听得有些同情：“真是可怜。”岳小天“扑哧”一笑，拉起她道：“走了，去看木兄做什么呢，晚上要不要出去转一转？”
　　木榕正在屋里看书，岳小天定要拉着他去逛夜市，木榕居然好脾气地答应了，三人乘兴出门尽兴而归，之后几天里都是如此，一起吃饭同去游玩，岳小天对木榕的景仰和敬佩之情越来越深，一口一个“木兄”地跟在后头，除了睡觉几乎片刻不离。
　　“木兄，你刚才是怎么戳穿那叫花子的把戏啊？你再给我说一遍。”
　　“木兄，你没看到刚才那人的脸，哎呀呀像个猴屁股，让他以后再坑蒙拐骗，这回吃到教训了吧。”
　　“木兄，你几岁开始学的下棋啊，我家里人说我的棋艺也不赖啊，怎么就一次都赢不了你呢？”
　　“哎呀木兄，你还会弹琴？这什么曲子这么好听。我听说天下第一琴叫绕梁，等改日我把它找到送给木兄，就当是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了。”
　　“什么，这竹蜻蜓是木兄你自己做的？这简直跟真的一样嘛，教我教我，木兄你这个一定得教我。”
　　……
　　罗絮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岳小天，“我说小天，你看看木兄，也就比你大个三四岁，怎么你在他跟前像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木兄，你别理他啊，他脑子犯抽，都是废话。”
　　岳小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木榕却着实好脾气，一点没有在意的表现，岳小天也觉得自己太聒噪了，回屋里去安静了一下午，醒来后和木榕去吃饭，一进大厅就觉得气氛不对，忙拉住一人询问，那人叹息道：“铁索门昨天被灭门了。”

　　岳小天、罗絮儿和木榕去铁索门看了一眼，血腥的场面让罗絮儿当场吐了出来，回去喝了几口水才好一点。整个客栈里都在谈论这桩血案，三人围坐在房里，要了一壶酒几个小菜，木榕自斟自饮吃得悠然，忽然发现罗絮儿脸色苍白、岳小天心事重重，都看着他不说话，两人面前的饭根本都没有动过。木榕忍不住问：“你们怎么都不吃？都看着我做什么？”
　　岳小天愁眉苦脸地看他：“我吃不下，一想到他们那个惨样，我就一点胃口都没有。”
　　木榕一笑：“铁索门前几日还差点要了岳少侠的命，岳少侠今天却对他们同情怜悯，真不愧是浮云坞少主。”
　　“木兄不要讽刺我了”岳小天苦着脸道，“虽然那铁索门少主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就这样被灭门了，我还是接受不了，何况他们家里肯定还有很多无辜的人啊，他们又有什么错啊，十八楼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木榕正要再喝一口酒，闻言放下酒杯，诧异道：“十八楼？”
　　岳小天狠狠一捶桌子：“对，就是十八楼，这次肯定还是他们做的，那个九煞，一定还是他，他上个月刚刚灭了天光教，这次又灭了铁索门，这个大恶人，等我抓到他，定要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他越说越气愤，脸涨得通红，罗絮儿见木榕一脸疑惑，忙给他解释：“十八楼是近几年才为人所知的一个魔道门派，刚露头就做下了无数惨案，罪恶滔天，重阳盟这次就是为了捣毁它才成立的。”
　　“噢”木榕似懂非懂，又问，“那，九煞又是谁？”
　　岳小天接口道：“就是十八楼的一个杀手。据说没有人知道十八楼在哪里，何时创建，楼主又是谁，但大多数的罪行都一个人犯下的，他神出鬼没，总是带着面具，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不知哪里传出来的，说他名字叫九煞，是个青面獠牙的大魔星。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他抓到，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木榕似乎对“九煞”这个名字有点兴趣，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拍拍岳小天的肩膀安慰道：“嗯，有岳少侠这样的少年才俊，那九……九煞一定不会逃出你们的掌心的。”
　　岳小天这次却没有高兴，他攥紧拳头，脸色因为愤怒而发红，“就算我没本事，有罗二哥和云大哥在，也不会让他逃掉的，我们这次一定会抓到他，找到离人泪。”
　　这几天木榕早已从他口中得知了很多“罗二哥”和“云大哥”之事，虽然他不清楚这两人的身手，却还是点头附和，之后又谦逊地请教：“离人泪是什么？”
　　“是一种毒药，但也是一种良药，据说用好了就是活死人肉白骨的解药，落到坏人手里就是穿肠毒药，所以很多人都去寻找，想据为己有。据我所知，这都是十八楼的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让大家自相残杀，真是够狠。”
　　见木榕像是在思索什么，岳小天反倒不习惯了，挥挥手道：“哎呀不说这些了，木兄，我姐姐、罗二哥和云大哥，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很快就会到了，到时候我给你引荐一下，你们肯定会一见如故的。”
　　木榕眸光如水，清浅一笑，道：“荣幸之至。”
　　“唉，说到这事，都这么多天了，怎么二哥他们还不到呢？”
　　木榕笑道：“岳少侠不必着急，也许明天就到了。”

　　岳小天没想到竟然真让木榕给说中了，第二天一大早，罗凤孤一行就到了客栈，他兴奋得不行，拍着木榕的房门大喊：“木兄，木兄，罗二哥他们来了，我先下楼了，你快点收拾。”
　　木榕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才踱出房门，从楼上俯首看去，果真一行人已经先后进了客栈，其中一个冷峻男子和一个清秀女子并肩而进，正是罗凤孤和岳江澄。
　　木榕慵懒地倚在栏杆上，神态自若地看着楼下，右手有意无意地轻叩扶手，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楼下，岳小天和罗絮儿已经和众人一一见过——云开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罗絮儿最讨厌唐纵，远远躲着他；唐纵身旁的男子和他一样一脸阴郁，衣襟处绣了棵寒松，是寒山派的标志，这人正是寒山派少主孟横塘；连环帮的连仇开朗豪爽，蝶恋谷的韦一秋是个冷冰冰的女人，最后一个不远不近跟在后头的男子从头到脚一身黑，背后背着一把重剑，他整个人也像一把剑，让人不由自主想远离他，他最后一个进来，之后就抱着肩膀站在那，一脸玩味地盯着别人，眼睛里精光闪烁，好像下一刻就要有人倒霉。
　　岳小天打个冷战，拉着云开小声问：“云大哥，这人就是那个什么——千帐灯？”云开点头，岳小天嘀咕：“为什么非得带着他啊，这人怎么，瞅着还不像是好人呢？”他想起以前有人说过，这千帐灯曾是个绝顶杀手，几年前闯进五行宫行刺，被当时还是少主的云开擒获，云开宅心仁厚，非但没有杀他，反而给他治伤放他离开，千帐灯感激不尽，从此金盆洗手洗心革面，忠心耿耿跟了云开，云开因为他熟悉杀手生涯，又武功鲜有人敌，所以力排众议要他加入。
　　岳小天虽然早就知道此行有他，但见到千帐灯之后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忘了”。他说着一指楼上，大笑道：“姐姐，二哥，云大哥，我还有个朋友要给你们介绍呢。”
　　罗凤孤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楼上一人素衣黑发，正倚着栏杆站着，听到岳小天的声音后，他站直身子拱手抱拳，礼节周到无可挑剔，笑容更是真诚无比。
　　罗凤孤蓦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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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开学前加更一章，小木榕谢谢阿姨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