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16、第十六章 徽州重逢

　　正月十八，无忧山庄，罗凤孤拜别父母，准备出发。罗骅很放心，步月很担心，她看着儿子的背影担忧地说：“我总觉得笑儿这次回来哪里不对劲呢。”
　　罗骅奇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步月嗔怪地看他：“就你心大。”她忧心忡忡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但就是没来由的担心。我是他娘，我比你了解儿子，总觉得和当年有点像。”罗骅一愣：“有吗？”步月担忧点头：“他当年刚来时，也是这样子，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一呆就是一天，谁跟他说话都听不见，也不喜欢和人来往，看着让人心疼，这次他回来，我感觉也是如此，好像有什么大的心事。”
　　罗骅听着也有些担心，想了一想，还是安慰道：“孩子大了，总要有心事的嘛，放心，笑儿现在是我们的孩子，谁敢对他不利，也要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云开、岳江澄等都已提前到了无忧山庄，一同从无忧山庄出发，岳江澄也觉得不对，问罗凤孤：“你怎么了？”罗凤孤正想着什么，闻言一怔：“没怎么啊。”
　　岳江澄不信：“不开心？”罗凤孤摇头，笑笑道：“没有。”他不再多说，闷头赶路，云开故意落在后头，摇头低声道：“我也觉得凤孤好像不开心呢。”他看着罗凤孤背影，忽然低低一叹：“其实从我认识他以来就想不明白，我们是倾心相交的知己，可是为什么有我们这样的朋友在，他还是不开心呢？”

　　罗凤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觉得有些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冷了，这些年，他都生活在安宁和温暖之中，那些寒冷和残酷，似乎早已经离他远去了。但今年也不知怎的，那些原本支离破碎的画面却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脑子里挤，让他应付不暇。
　　他摇摇头试图赶走那些让他不安的画面。此时他们已经到达徽州。刚入徽州城的大门，他们就和一个人偶遇了。
　　那人素衣黑发，清俊秀雅，岳小天和罗絮儿一见就异口同声地欢喜大喊：“木大哥，木大哥！”
　　木榕！罗凤孤眼神一凛，正要阻止，但岳小天和罗絮儿已经奔了过去，拍手笑道：“木大哥，怎么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
　　木榕刚刚正站在街边端详一只风筝，卖风筝的小贩忍不住问他：“公子，您要买一只吗？”木榕没等开口，罗絮儿已经又惊叫道：“咦，那只风筝好漂亮啊。”
　　她出来闲逛的次数不多，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岳小天伸头一看，连连摇头：“什么审美，哪儿好看了？”
　　罗絮儿气得跺脚，木榕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这个我买了。”之后他把风筝递给罗絮儿，笑道：“拿去玩吧。”
　　罗絮儿惊喜莫名连声道谢，岳小天瞪圆眼睛，木榕在他耳边低语轻笑：“记着，想要追喜欢的女孩子，可不能跟她作对。”岳小天张大嘴，低声回话：“木大哥，这事你也会？”木榕施施然理着衣襟：“改天我教你。”
　　罗絮儿没听到他们两个男人在说什么，她向刚刚过来的岳江澄等人显摆：“澄姐姐，二哥，你们看，多好看。”
　　岳江澄和木榕微笑见礼：“木公子，好巧。”木榕也优雅还礼，云开等自然也过来纷纷见过，木榕不经意地瞥过去，重阳盟果真又加入了两人，云开给他们介绍：“这位是木榕木公子。这位是沈家堡的沈延年沈公子，这位是燕京木家的木少英木公子。咦”他忽然讶异一声：“木兄，少英，你们两个认识吗？”
　　木少英是木家家主木聪的嫡出幼子，很受木聪疼爱，他已经听云开等提过木榕，于是笑笑道：“不怕云兄笑话，木家子弟众多，虽然知道有彼此兄弟，却还真是没见过的。”
　　他这是客气话了，事实上，身为木家嫡孙，他连木榕的名字都没有听过，这样的庶孙，在木家一抓一大把，所以他虽然客气，但语气里还是带了骄傲和蔑视。木榕并不在意，他和木少英、沈延年都见了礼，沈延年是沈家堡堡主沈望江的侄儿，沈家堡已经多年没有过问江湖之事了，这次沈延年能加入重阳盟，用他的话说是：“家父和家伯们都觉得这样的江湖大事，沈家堡应该出一份力，家叔本是不同意的，但四弟年前离家归来，不知和家叔谈了什么，家叔竟应允了，只是嘱咐我不要惹事，多听从云兄和罗兄弟的，莫要给沈家堡丢人。”
　　云开和沈延年、木少英都是认识的，自然欢喜他们加入，沈延年谦谦君子，虽然见到木榕的一刻露出了一丝诧异的深情，但还是温和问好，木少英自恃身份，不屑于和木榕比肩，正要和云开等说离开，却见一人从路边茶室里背着手悠然自得地踱过来，他一愣，之后忙迎上去：“三叔。”
　　来人正是胖乎乎慈眉善目的木三爷，他见到木少英颇为惊讶：“少英，你怎么在这？”一眼看到云开，又恍然大悟，拍着脑门道：“看三叔这记性，你加入重阳盟，要跟他们一起捉拿九煞了，我怎么给忘了，好，好，年轻人就该好好锻炼锻炼，好小子，真给木家长脸。”
　　木少英虽是高傲，但面对木三爷也只有尊敬的份，恭敬地问：“三叔，您怎么在徽州，侄儿若是知道，该早点过来请安的。”
　　木三爷爽朗笑道：“请什么安，三叔又不是老头子，要天天有人伺候，再者，还有木榕在呢。对了，你们见过了吗？”
　　木少英大感意外，木三爷身份尊贵又成日忙碌，他身为木家嫡孙，都很少能寻到机会和之相处，怎么竟和这木榕这样熟识了？木榕谦逊解释：“小弟在姑苏有幸遇到三叔，便求得和三叔同行，请三叔多加教导。”
　　木三爷接道：“当时也快过年了，我一个人正无聊，正巧遇到木榕，这孩子倒是孝顺乖巧，也算解了我独在异乡的寂寞。”
　　木三爷今年在外办事没有回木家，这木少英是知道的，他忙道：“可惜侄儿知道的太晚，不然肯定陪着三叔出门了，想想三叔独自过年，侄儿真是过意不去。”
　　木三爷笑着摇头：“木榕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我一时心软，就带了他一起。你祖父和父母都在家，你就该好好孝顺他们，陪我出来做什么？”
　　木少英唯唯称是，不由多看了一眼木榕，木榕友好地笑笑，这样好的教养让云开也自叹不如，他想想又觉头大，怕是岳小天和罗絮儿又要竭力邀请木榕加入他们了。果真，岳小天和罗絮儿已经开劝，云开又开始左右为难正准备说辞时，木榕却出乎他意料地微笑拒绝了：“多谢小天和罗姑娘好意，但我明天要跟家叔去闽州，不能和大家同行了。”岳小天两人极为失望，木榕安慰地笑笑，岔开话题问云开：“孟兄怎么不在？”孟横塘的确不在几人之中，云开答道：“孟兄有事耽搁了两日，但他应该很快就到徽州了。”岳小天插嘴道：“是啊，后天是连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我们约定一起去祝寿的。”
　　“连老爷子”指的是连仇的父亲连震天，连仇是其老来独子，一朝惨死，连震天岂能不痛不怒？他在这时要为自己举办寿宴，定不是寻常事。江湖各路虽然既疑惑又担忧，但又不能不去，重阳盟也就直接到了徽州。
　　木三爷一拍脑门：“哎呀，你们看我这记性，真是人老了这不中用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就给忘了呢，后天，后天，我明天就要离开徽州了。”
　　木少英道：“三叔不如在徽州多住几日，侄儿也能好好孝顺一下三叔。”
　　木三爷摇头道：“不成啊，我已经约了一品堂的秦老板了。这样——”他转头道：“木榕，你去准备件厚礼，替三叔去一趟连环帮。”
　　木榕没料到他如此说，一怔：“三叔……”
　　木三爷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我去闽州也就两三天，之后直接回燕京了，我也有人伺候，你跟着也没什么用。再者，年轻人就该多闯荡闯荡，总跟着长辈后头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你少英哥，比你大不了几岁，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再看看你，文不成武不就的，这次就算是给你个机会好好锻炼一下，要是办砸了，回去我打断你的腿，记住了吗？”
　　木榕低头称是，恭顺应承。木三爷又道：“既然你少英哥也在徽州，你有事就多和他请教，让他提点提点你，少英，你这弟弟虽是不成器，但人还算正直懂事，你抽空也照顾他一二。”木榕再次称是，木少英也点头应允，但他心里很不舒服，若说代替木三爷去连环帮，他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但他已经加入重阳盟，也不好这时分开行动，木三爷应也是考虑到如此，才让木榕替他去，木少英侧眼旁观，见木三爷虽是对木榕非责即骂十分严厉，但还是有一丝满意和照顾，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木少英心中不悦，他们这代人的家主之争已经开始，其中优秀子弟不乏其数，但又有几人能得到木三爷青眼相看？却想不到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捷足先登了。
　　他虽是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木三爷也没发觉，他拍拍木少英的肩膀，鼓励他几句，又严词叮嘱木榕一番，木榕似已习惯这样被他当众教导，他低眉顺眼地恭听，连云开等都觉得尴尬，他却依然没有一丝不耐。

　　在这条街的拐角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并不华丽，也不显眼，里边也不是很宽敞，但坐在其中的人却像是坐在自家的软榻上一样的闲适，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扶着车帘的手指也修长白皙，是个身世清华养尊处优的年轻人，此时他把脸隐在车帘后头，注视着街头的一幕。
　　他身边的侍卫一本正经地介绍：“主子，那个领头的就是云开，叽叽喳喳的是岳小天和罗絮儿，那个一直没说话沉着脸的是罗凤孤……”他介绍了半天，忽然发现那年轻人的目光并不在他们身上，他探了下头，“噢，那个胖子是燕京木家的木三爷，对面是他的侄子木少英。”他说了一通，又发现不对，他的主子的目光好像也没在木三爷和木少英的身上，他“咦”了一声，这回顺着主人的眼神仔仔细细去看，这才看清楚他的主人看的是木三爷身边那个素衣年轻人。那人正垂手站着，毕恭毕敬地聆听木三爷的教训。
　　侍卫挠挠头：“这个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比起木三爷和重阳盟等人，这人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木榕”一直安静看戏的主人忽然轻声开口，侍卫一愣，只听他的主人用好听温柔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他叫木榕。”
　　侍卫没想到主人会知道木榕的名字，他又愣了一下，之后压低声音：“殿下，您对他感兴趣？”
　　他的殿下放下车帘，唇边露出一丝清淡的微笑，这笑里夹杂着些许莫名的情绪，他不置可否，含笑道：“走吧，我们也去为连老爷子准备一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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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解释:装土豆的意思就是打入内部去装江湖少侠除暴安良，哈哈。
加更理由:祝我们群的第一个准妈妈、我儿媳妇的妈小木头母亲节快乐，九儿来看小妹妹啦，恕儿也祝干妈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