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137、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全其美

　　在木三爷的谆谆教导下，十八楼的主人和沈家堡的堡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一个苦笑不已，一个怒目而视，眼看战火要起，木三爷赶紧道:“老爷，您不去接小九回来？”
　　卓熙眼睛瞪得溜圆:“接？我去接他？”
　　“是啊”，木三爷无辜地眨眼，“你得去哄哄他，让他回来啊。”
　　卓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哄？我去哄他？”
　　木三爷依旧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那当然啊，小九吃醋了，觉得受委屈了，您当师父的不去哄，难道——”他看一眼沈望江，笑道，“难道让沈堡主去？也不太合适啊？”
　　沈望江登时噎住。
　　卓熙冷着脸:“他敢离家出走，敢不听教导，敢——我没让他立刻滚回来请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让我去接他？那他不上了天？”
　　木三爷故作愁眉苦脸样:“您这么说也是，可是，您不去，小九就不回来，这过年他不在家——”
　　“他敢！”卓熙冷哼一声，脸上怒意更甚。
　　木三爷像是没瞧见，自顾自地嘟囔，“这样啊，那可真说不准，属下听闻，小寒山已经有人出现在杭州，正四处打听他们少主的下落，如果他们一旦发现九儿就在这，到时候上去热情邀请，小九又是个孝顺孩子，说不准就跟着去了小寒山，慕容庭虽然现在有点捉摸不透，但小九小时候，他可是疼爱得很，这爷孙两个亲亲热热过一个年，嗯，好像对小九也不错……”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也不管卓熙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听得沈潇目瞪口呆，沈望江瞠目结舌。
　　卓熙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木三爷听话地“滚”了，临到门口回头，给了沈潇一个得意的眼色，沈潇会意，跟沈望江轻声道:“爹，我去接九儿回来吧？”
　　沈望江还没明白，随口道:“好啊。”
　　随即感到屋里的空气凝固下来，再一抬头，卓熙一甩袖子，大步离去，脸色阴沉得如同即将下雪的天空。
　　“咦”，沈望江甚是疑惑，“这老家伙是怎么了？哪儿根筋不对？”
　　沈潇沉思了片刻，问:“爹，快要过年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沈望江之前还没想过这问题，愣了一下，“潇儿想回家了？”
　　沈潇没回答，反而又问:“爹，我们带九儿一起回去过年好不好？”他虽是疑问，眼中却是极其坚定的神色。沈望江面露迟疑，半晌没回话，沈潇眼神一暗，“爹，您如果不同意，我和九儿单独在九薇楼过。”
　　沈望江苦笑一下，“潇儿，爹不是这个意思”，他想了一想，叹道:“我是想，他未必会同意。”
　　沈潇却没想到这层，拧着眉头思索，“我去劝他。”
　　沈望江温和地笑笑，“好，只要他同意”，他顿一顿道:“爹就没问题。”
　　沈潇大喜过望，出门就要去找木榕，迎面碰到武伯，“沈公子，您这是着急去哪儿啊？”
　　“去找九儿”，沈潇笑道。
　　武伯眨眨眼，“着急吗？”
　　沈潇不解:“怎么？”
　　武伯笑道:“不着急您可以等等，可能九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沈潇一愣，再看武伯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卓世伯？”武伯笑着点头，沈潇更是怔住，半晌后犹自不信，喃喃道:“居然去了……”

　　十八楼主人驾临茶楼分舵，这不是什么新奇事，新奇的是，他不是来办“正事”的，而是——
　　木三爷嘿嘿笑得狡黠，“来哄孩子的。”
　　分舵众人一脸迷惑茫然，排成一排目送主人板着脸进了九爷的房门，然后门一关，屋里没了声响。
　　初一蹭到木三爷身边，“三爷，九爷惹事了？”
　　木三爷给了他一个爆栗，“怎么就不希望你的主子好？”
　　初一摸着脑门，嘀咕:“能有好事？才怪啊。”
　　长亭伸着脑袋过来:“三爷，柳崖什么时候过来？”
　　“快了”，木三爷笑眯眯道，“三四天吧。”他心里琢磨，今年能过个团圆年了。
　　他却不知沈望江和沈潇父子的打算，坐在回雪苑的马车里的时候，还因沉浸在对团圆年的畅想中而满面笑容，直到无意间看到卓熙还板着的脸和木榕安静无比的眼神时，才想起，老爷是用什么招数将小九骗……不对，哄回来的呢？
　　当时的屋里一片安静，没有争吵也没有责骂，过了不一会，木榕就乖乖地跟着卓熙出来了，而十八楼的主人再怎么故作深沉的眼神里也还是掩藏不住得意和狡猾。
　　“老爷”，但木三爷还是有些不太满意，“您怎么不——”
　　他想说的是，人都哄回来了，怎么还这样脸色，也不开心开心。
　　卓熙一记眼刀过去，木三爷闭了嘴。
　　卓熙哼了一声，心道，老子屈尊降贵请徒弟就罢了，难不成还一路陪着小心回去？
　　木榕自然不知道师父的心思，但他更不理解的是沈望江和沈潇父子俩的心思，所以当沈潇当着卓熙的面提出:“今年回家过年”的时候，他着实愣了一阵。
　　“回家？”他有些疑惑，“这是我的家啊。”
　　沈潇心里一阵酸楚，忘了顾及卓熙在，柔声道，“九儿，跟爹和大哥回沈家堡，那也是你的家。”
　　木榕恍然大悟，笑道:“沈兄……大哥开玩笑。”
　　但沈潇的神色哪里是像开玩笑，眼神又怜又痛，“九儿，你这么多年都没在家过过年，今年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好！”回应他的是卓熙冷冷的声音，沈潇一愣，卓熙已经怒视沈望江，“沈堡主，你什么意思？自己有儿子，还来跟我抢徒弟？”
　　沈望江原本就认为木榕不会同意，但卓熙一指责，他心里顿时十分不爽，瞥了一眼也在屋里站着的卓青松，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儿子你自己也有，你又抢什么抢？”
　　卓熙一拍桌案:“沈望江！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望江反而被他激起了怒气，不甘示弱地道:“谁得寸进尺，羽吟以前不是带着他在沈家堡过年的？又有什么不可？”
　　“以前？沈望江，你还好意思提羽吟！我说不可就是不可！”
　　沈望江冷哼一声，回头给沈潇递个眼色，沈潇忙道:“爹，卓伯伯，你们别吵，这事应该问九儿自己的意见啊。”
　　“对”，沈望江当即附和。卓熙冷笑:“好啊，那你问，九儿，你愿意和沈大侠去沈家堡吗？”
　　“我不——”木榕刚说了两个字，忽然触碰到卓青松紧张的脸色和惴惴不安的表情，他愣了一愣，忽然明白，青松是担心他不愿意，青松是想和师父师娘一家人在一起过年的。
　　就像自己还没出现的时候一样，只有他们一家人。
　　木榕看看卓熙和卓青松，又看看沈望江和沈潇，两对父子四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他苦笑一下，轻轻点头:“师父，九儿愿意和沈堡主、沈兄同去。”
　　正吵闹的屋里忽然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木榕有些尴尬，“师父，我……”
　　卓熙咬着牙，像是在酝酿怒火。
　　木榕转头，十分歉意地道:“父亲，对不起……”
　　沈望江刚刚因为木榕居然答应而感到错愕不已，这时忽然反应过来，温和地笑了。
　　“说什么对不起，你愿意去，我很高兴。”
　　沈潇和卓青松自然都很高兴，只不过一个直接体现在了脸上，一个在拼命压抑着。
　　木榕又将目光转回到卓熙脸上，迟疑着道，“师父，九儿这就——”
　　“你敢！”卓熙一挑眉，“你敢走出雪苑一步试一试！”
　　木榕一怔，下意识地站直，他还真没那个胆子。
　　事情再一次僵持下来，卓熙和沈望江各自不服气地瞪着。
　　最终还是嘿嘿两声笑打破了平静，木三爷胖胖的脸上狡猾和正直交织。
　　“那个，老爷，沈大侠啊，依我看，你们也别争了抢了”，圆圆的眼珠转了转，“我有个提议。”
　　卓熙冷哼，不予理睬。
　　沈望江侧目，“离泽，你可不能偏向。”
　　木三爷笑得和蔼，“怎么会怎么会，既然老爷舍不得小九”，他完全不顾卓熙冰冷的神色，自顾道，“潇儿呢也想和小九一起过年，那不如这样，沈大侠和潇儿也别回沈家堡了，直接留在这里过年不就是了。”
　　沈望江一愣，“这——”
　　沈潇却认真思考了一阵，他原本不喜欢过年的，自从母亲走后，他和父亲两个人过年都是冷冷清清，沈家祭祖一类都有伯父们负责，他也不愿闹哄哄一处，木三爷的提议虽然有些奇异，却颇为诱惑人，他想了想，点头:“三叔的主意好，爹？”
　　沈望江无奈地摇摇头，想从卓熙手里抢走徒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愿意，那便如此，只是——”他斜眼看着卓熙，“就怕卓大侠不欢迎咱们。”
　　“没错”，卓熙哼一声，“卓某这里庙小，装不下沈大侠。”
　　话虽这样说，眼神里却有了和解之意，沈望江和他多年至交，一眼看出，忍不住笑道:“无碍无碍，在下要求也不多，一顿年夜饭足以，想来卓大侠还是供得起的。”
　　卓熙给了他一个字:“滚！”
　　沈望江哈哈大笑，沈潇也不由笑起来，木榕怔了怔，完全没料到事态竟然如此发展了下去，但他心里还是有了一丝轻松。
　　一屋的笑意中，没有人注意到卓青松骤然暗淡的神色和眼中勉强隐藏住的怒火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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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9，新年快乐，健康平安，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