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136、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徒如此

　　眼看着腊月的大雪飘洒而至，这一年金垂莲没有请求给卓青松过生日，对十八楼事情已经渐渐熟悉的卓青松似乎也忘了这事，每日都很忙碌，就算是回到雪苑，也极少回自己的院落，金垂莲想念儿子，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日日苦等，木榕去看过她几次，也不知说什么安慰，便也只能挑些话语逗她开心而已。
　　渐渐的，木榕待在雪苑的次数也少了起来，更多的则是在清轩茶楼——十八楼在杭州的一处分舵，常跟着他的初一和长亭都很是奇怪，无人时问他：“九爷，这几日也没什么大事，怎么不回去？”
　　木榕靠着椅子，捧着一本账本看，头也不抬地道：“你们谁想回去谁回去，不用跟我请假。”竟然连语气都是懒洋洋的。
　　长亭和初一面面相觑，刚退出去，迎面遇到一人，又都一愣。
　　“沈公子好。”
　　沈潇在雪苑住了这一阵，已经认得木榕的这两个直属下属，略一点头，道：“我找你们九爷。”说罢便迈上台阶，长亭和初一又对视一眼，心道：“这位沈公子连九爷在不在都不问啊”，两人忙大声道：“九爷，沈公子来访。”之后和沈潇嘿嘿一笑，便都走了。
　　沈潇没当回事，推门进去，木榕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沈兄找我有事？”
　　沈潇一边用目光四处打量，一边清清冷冷地道：“又想挨戒尺了？”
　　木榕一愕，随后轻轻蹙眉，淡淡道：“沈公子，您能否有一点做客人的自觉？”
　　沈潇不禁一笑，“这个啊，还真没有，尊师说过让我怎么自在怎么来，你是听见的。”
　　木榕别过头，冷冷道：“是，沈公子是家师的贵宾，在下岂敢得罪，请沈公子自行自在。”
　　这话怎么听得有些不对劲？沈潇上下打量着木榕，走到桌前，扫视一眼桌上横七竖八的账本和书籍，“这大冷天的你不回雪苑，躲在这里干什么？”
　　木榕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模样：“这和沈公子有关系吗？”
　　沈潇眯着眼睛看他：“手心最近发痒了是吗？”
　　话中威胁意味十分明显，木榕将账本一扔，冷冷道：“沈公子想打架是吗，在下奉陪。”
　　沈潇眉头紧皱，这小子最近是怎么了？哪里都不正常呢！
　　他瞪木榕一眼，转身走了。

　　觉得木榕最近不正常的不只是沈潇。
　　卓熙端着茶杯，颇为不悦：“这茶这么没味道，怎么喝？老武还没回来？”
　　木三爷苦着脸：“老爷，这已经是我的最高水平了，老武明天就回来了，您再忍一天。”卓熙更加不悦：“我都忍了三天了，老武不回来，九儿呢，怎么一连几日也不见人影？去哪里胡闹了？”
　　木三爷道：“小九还真没胡闹，在茶楼里查账呢。”
　　卓熙眼睛一瞪：“查账？查这么多天？你是当他笨还是当我傻？”
　　沈望江不由“扑哧”笑出声来，一口茶险些喷了。
　　沈潇也无奈地笑，忽听卓熙问他：“潇儿这几日也没见到他？”
　　沈潇想了想道：“早上刚刚去茶楼看过他，的确在看账本呢。”
　　卓熙丝毫不信，板着脸道：“把他叫回来，成日在外胡闹，成什么样子？”
　　木三爷又苦着脸出去叫人，不成想到了晚饭时候，去的人还是一个人回来的，给卓熙捎了句话：“九爷说，他这几天忙，不能回来给老爷请安了，请老爷见谅。”
　　这回事木三爷忍不住喷出一口茶，指着那人道:“小九……小九当真这样说？”
　　那人皱着脸道:“属下怎敢说谎，的确是九爷亲口说的。”
　　木三爷哈哈大笑，卓熙一拍桌子:“混账，谁给他的胆子！还不去把他绑回来！”
　　那人缩着脖子不敢应声，木三爷笑得弯下腰，挥手让他退下，那人忙一溜烟跑了。
　　卓熙横眉立目:“如此可笑？既然这样，你去绑他回来！”
　　木三爷好不容易平息了笑意，忙摆手道:“属下可没这个能耐，要绑，老爷您亲自去。”
　　卓熙沉着脸，沈望江也没料到木榕如此“大胆”，不禁也觉好笑，见卓熙脸色不妙，恐他一怒之下真的去抓木榕，便笑道:“他既然说有事，那肯定是真的有事，不过一杯茶，你少喝几口又能怎样，折腾他做什么？”
　　他不说还好，他一开口，卓熙反而更加气恼，嘲讽道:“是，沈大侠慈父心肠，不忍心卓某折腾令郎，也罢，有沈大侠这般慈父在，卓某岂敢放肆！”
　　“卓熙！”沈望江哭笑不得，“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孩子也置气。”
　　卓熙冷哼一声，抄起筷子，不再理会。
　　沈潇看看木三爷，低声问道:“三叔，您最近去看九儿了吗？”
　　木三爷也低声笑道:“前日去了一次，见他——嗯，忙得很，没打扰。”
　　沈潇当然听出他话里打趣之意，心道，忙得很？我看他快闲得长出蘑菇了。
　　但他也着实不知道木榕为何不肯回来，几人各自沉思吃过晚饭，沈潇看着卓熙脸色还是不好，担心他去找木榕麻烦，特别主动地请求和卓熙对弈，卓熙答应了，木三爷一边摆棋盘，一边听卓熙忽问:“潇儿会下盲棋吗？”
　　沈潇老实地回答:“和园惠师父下过两次，败得太惨，就没再下过。”
　　卓熙摆弄着一粒棋子，不太相信，“你的棋艺和九儿不相上下，他怎么说还赢过园惠两次盲棋？那和尚惯会糊弄人，潇儿是被他忽悠住了吧。”
　　沈潇一愣，他记得木榕和园惠初见，就是在那条密道中，那时木榕刚刚眼盲——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一痛，强笑道:“是吗？那是九儿记性好，潇儿不比他那般机灵。”
　　一旁的沈望江也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盲棋？木榕并没有和园惠下过盲棋，他如此说，是在向卓熙隐瞒眼盲的事情？那是什么时候？虎跃崖之后？木榕是怎么回到卓熙身边的？谁救的他？他的眼睛是怎么好的？潇儿匆匆回到沈家堡求他救木榕，他没有细问，潇儿也没有细说，现在想来，自己竟是都没有问一问木榕这些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怀过。
　　眼前闪过木榕眼盲时故作坚强的模样，还有金明蛊折磨下痛到迷离的眼神，沈望江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这几天金明蛊还是夜夜发作吧？又没有人知道，他都是一个人扛过去的？他完全可以向卓熙诉说这一切，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而自己都没有去看看他，如果那是潇儿，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定然夜夜守在身侧，陪他度过，不，如果那是潇儿，自己会舍得让潇儿去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因为那是木榕——
　　沈潇被父亲脸上突然露出的痛苦和愧疚之色骇了一跳，“爹，您怎么了？爹？爹！”
　　连叫了好几声，沈望江才回过神来，“啊，哦，没，没什么，你们继续下。”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中，但眼前却总是闪着木榕轻轻浅浅微笑的样子，那笑有些像羽吟。
　　沈望江茫茫然然地看着，卓熙和沈潇已经又下了一盘，两盘平局，木三爷深感无聊，“这到底有什么意思？斗来斗去谁也不赢，唉，无聊啊无聊。”
　　卓熙头也不抬地道:“谁让你在这看的？滚出去就是！”木三爷嘿嘿一笑，趁势站起来，“那属下可就真告退了，老爷您想喝茶，就得麻烦沈公子了。”
　　卓熙依旧没抬眼，吐出一个字:“滚！”
　　木三爷嘻嘻哈哈地要走，瞥见沈望江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笑道:“沈堡主是不是也觉得无聊，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沈望江点点头:“也好。”
　　二人走到门外，这天夜里没有下雪，一地晶莹月光，木三爷伸个懒腰，随口道:“快十五了，要过年了。”
　　“是吗？”沈望江抬头一看，恍然道，“你不说我都忘了，真是快过年了啊。”
　　木三爷笑道:“杭州离沈家堡虽是不远，却也不是很近，沈堡主不提前回去准备吗？”
　　他见沈望江沉思不语，便又笑道:“也是，这等事情定是不需要沈堡主亲自过问准备的，提前几日赶回去即可。”
　　沈望江早忘了还有几日过年，也一直没想到这件事，听木三爷说起，恍惚了一阵，忽然问:“木榕这些年都是在雪苑过年的？”
　　木三爷没料到他忽然问起木榕，愣了一下笑道:“当然，老爷将他抱回来后，就一直在这里过年，不过老爷喜静不喜闹，过年不过是我们图个喜庆，热闹两天就过去了。”
　　他看看沈望江还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便又笑道:“小九小时候还蛮喜欢的，那是个清波还在，阿笑也在，几个孩子闹起来，唉，真挺怀念的，后来没了清波和阿笑，青松小小年纪心思沉重，小九也渐渐长大，都没了那些热闹的心思了，唉。”
　　他接连叹了两声，沈望江欲言又止，“木榕——”
　　“嗯？”
　　“他小时候喜欢过年？”
　　木三爷笑了:“小孩子的时候嘛，调皮爱热闹，也就那么几年。”
　　沈望江沉默不语，木三爷觉得他今夜有些奇怪，但也没去多问，两人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沈望江偶尔开口，问的都是些有关木榕的琐事，木三爷虽然奇怪于沈望江对木榕突如其来的关心，但还是有问必答，其他时间都是他在罗里吧嗦地自言自语。
　　等到两人逛够了回到屋中时候，卓熙和沈潇已经下到了第五盘，木三爷好奇地打听，居然是沈潇胜了两局，不由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老爷，这回除了小九，您可有第二个对手了。”
　　卓熙瞪他一眼，随即也笑起来，“潇儿这棋艺早已胜过园惠那秃驴了，下次好好赢他几回。”
　　沈潇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木三爷收拾着棋盘，窥见卓熙看沈潇时一脸慈爱、欣慰、还略带些骄傲的笑容，手下一停，睁大眼睛。
　　卓熙不解:“怎么了？”
　　木三爷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老爷，我好像知道小九是怎么了。”
　　卓熙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强压下去问:“怎么了？”
　　木三爷嘿嘿一笑:“这小子，该是吃醋了吧。”
　　卓熙、沈望江和沈潇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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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某只咩你要快点点亮曾经的技能，你起不好题目，我就不更文，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