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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一百二十二章 处心积虑 ...

  •   木榕在摧心裂肺的痛苦中沉浮往复,他的人也仿佛在大海中飘荡起伏,忽而是铺天盖地的痛,忽而是迎头打来的冷,他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浑浑噩噩不知天地,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不停地叫他的乳名,让他难以真正地入眠。
      他终于无奈地睁开眼睛,这里没有需要他适应的强烈的光明,唯有如豆的烛火跳跃闪耀,他眯着眼睛,去看那声音的来源,模糊的烛火下,沈潇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一见他醒来惊喜地道:“你吓死大哥了。”
      木榕动一动,却几乎是一动也动不了,他手脚都被锁链铐在地上,幸好有人给他接了断臂,还算仁慈。
      沈潇的处境比他好一点点,是被绑在墙上的。木榕转了转眼珠,清了清喉咙,只有略微沙哑,提一提内力,还是不行,但这已经不是卓青松的毒了,是三根金针刺在他穴道上,封住了内力。
      青松毕竟还是个天真的孩子,没有用太狠的毒,木榕轻轻一叹,抬眼看到沈潇正焦急盯着他的目光,更是一叹。
      “沈公子”,他幽幽地道,“你这是何必,你我恩怨已了,早已各不相欠,你又何必为我赔上自己高贵的性命呢。”
      沈潇听着话莫名其妙的话,皱眉道:“胡言乱语,我是你大哥——”
      木榕及时地开口,还是漫不经心的口气,“什么大哥二哥啊,沈公子,在下当日可是没答应要和你结拜啊,您堂堂沈家堡少主,身份尊贵,父母宠爱器重,在下高攀不起,不过你若是能叫我一声大哥,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收你这个小弟,不过,唉,还是那句话,当年在下不过是心情大好顺手为止,沈公子纵使谦谦君子,也不至于记到今日啊。”他作出苦思冥想的样子,又道:“难道在下有什么对不住沈公子的地方,沈公子想留着在下这条命讨债,不至于啊,在下和沈公子似乎没见过几面啊。”
      这番乱七八糟的话让沈潇听得一愣一愣,满头雾水,木榕装出来的表情又让他哭笑不得,他正要呵斥,却忽然想到和罗凤孤打斗时隐隐约约听到的木榕和木少英的对话,他虽然江湖阅历少,但毕竟出身江湖世家,敏锐感几乎与生俱来,将前后的事情串在一起,仔细思索后便已明白,不由暗叹木榕聪慧机敏,但又为他如此胡闹而有些恼火,他盯了木榕一会,才淡淡道:“没人偷听。”
      这回轮到木榕发了一会愣,之后才尴尬地笑笑:“隔墙有耳。”
      “隔墙只有风”,沈潇道,“你听不出来吗?”
      木榕更加尴尬,他当然听得出来,只是没想到沈潇看穿了他的心思,“沈兄——”
      “叫大哥!”沈潇打断。
      木榕眨眨眼睛,四下去看,沈潇聪明地意会:“我现在是打不了你,不过我会记着,欠着的迟早要还。”
      木榕瞪着沈潇,沈家堡少主何时这样机智了?但见沈潇也正回视,他整个人双臂张开被绑住,偶尔一动便一皱眉,木榕沉默着,不用想也知道沈家少主从不会受过这样的待遇和侮辱,但沈潇脸上完全没有痛苦和愤怒的表情,只有对他的关心和担忧,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略带宠溺的无奈。
      这样的表情,他还是很小的时候,有那么零星的几次,会从沈潇故意板着的小脸上捕捉到,幼小却聪敏的他敏感地感觉到,那是这个总是表现得很厌烦他的兄长对他的从心而发的血脉之情,这感情虽然微薄,却也珍贵,以至于让年幼的他总是忍不住想去亲近,让离开沈家的他偶尔回忆起也会感到温暖,哪怕他渐渐长大,曾在沈家度过的那段时光像是梦一样地不真实,但有些记忆还是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让他珍惜地保存。
      木榕轻轻侧过头,“沈兄,你这是何苦,若是沈堡主知道——”
      “九儿”,沈潇忽然温和地打断他,“我是你的兄长啊”,他眼中流露出痛悔的神情,“以前,我没有保护过你——”
      木榕却又强硬地截住话题,“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他不等沈潇反应,又立刻道:“你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保护不了我,何况,你也没有保护我的责任。”他垂眸,喃喃道:“这个世上,谁也没有义务必须去保护谁,谁也没有资格强迫任何人去保护他。”
      沈潇满脸错愕,咀嚼着木榕脱口而出的话,反复回味,忽然就心酸无比。
      “谁……谁这样告诉你的?”
      木榕笑了笑:“在下天资聪颖,自己悟出来的。”
      沈潇满腹心酸被他搅乱,啼笑皆非,“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木榕懒懒地躺着,抬眼和低头的沈潇的对视,“那还能如何?跑又跑不掉,如果沈公子当时没有逞英雄的话,也许现在还有个人能来救我,现在……唉……”
      沈潇愧疚道:“是我没用。”木榕讶异地看他一眼,笑道:“沈公子何出此言,你能和在下同甘共苦,在下已经……嗯……感激涕零了。”
      沈潇默默看他几眼,忽道:“你的人呢?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何时会来救你?”木榕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忽然一笑道:“让沈公子失望了,他们不会来。”
      沈潇一愣:“什么?”木榕只笑不语,沈潇怔了一会,忽然明白过来,“你当我是诱饵?”木榕还是微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也许这诱饵比鱼儿还自愿呢。”沈潇脸色铁青,气极反笑:“你当我在套你的话?沈非!你闹够了没有!”
      木榕侧过头,无所谓地笑:“沈公子不是早就知道在下是什么样的人吗?滥杀无辜、心狠手辣、图谋不轨、心怀叵测……你既然早就知道,还搞这些惺惺作态是为何?难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会感动?会对你全盘说出我的计划?沈潇,你太天真了。”
      沈潇简直要被气疯了,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但他还是冷静不了,断喝一声:“沈非!”
      木榕却忽地睁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沈潇几乎同时听到了脚步声,立刻停口,只听钥匙响动,之后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即又关上,一开一关之间,一人已经站在屋中,满面含笑。
      “孟公子?”沈潇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孟横塘,有些诧异,孟横塘笑道:“怎么,沈公子很惊讶?”他低头去看木榕,又笑问:“木公子呢,也很惊讶吗?”
      木榕却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懒懒地侧过头。
      孟横塘不以为忤,反而走过去热情地问候:“怠慢了九爷,还请勿怪。”
      沈潇心头一跳,却已经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只见孟横塘并不在意木榕理会他与否,而是绕着木榕走了两圈,脸上露出满足的快感:“九爷,这滋味比起虎跃崖上如何?应该还差得很多吧?要不要愚兄给您增加点佐料?”
      他不知从哪里拾来的长鞭,从腰间抽出,甩了一甩,很是满意,沈潇一惊:“孟兄,你要做什么?”孟横塘回头笑道:“沈兄莫急,一会便知道了。”他指了指木榕,摇头道:“奸人贼子,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沈兄贵为沈家堡少主,定当明白这个道理。”他说罢也不等沈潇回答,长鞭一甩,“啪”地一声抽在木榕身上,沈潇大惊,“孟横塘!你住手!”
      孟横塘不加理睬,手下不停,接连抽下,在沈潇的喊声中,眨眼间木榕身上已经是鞭痕累累,他侧着头,沈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半边侧脸苍白如纸,汗水顺着漆黑的发鬓往下淌,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是没有动弹。沈潇忽然想起那日墨砚台上卓熙冷酷的眼神,这是残酷训练的成果吗?他心痛如绞,拼命挣扎却也无法摆脱束缚,不禁又是大叫:“孟横塘!你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气!”
      孟横塘这回却是听话地住手,将鞭子挽在手上,回头笑问:“沈兄有何指教?”沈潇大口急喘:“你到底想做什么?”孟横塘一摊手道:“沈兄没看出来吗?我在审问这奸人贼子啊。”沈潇咬牙道:“你怎敢滥用私刑?”孟横塘不禁哂笑:“滥用私刑?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要替天行道罢了。”
      沈潇强迫自己平静:“你有何恩怨,尽管直言,这样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孟横塘大笑:“君子?沈潇,你真是天真!这世上还有什么君子吗?就拿这位木榕木公子来说,他算是什么君子吗?哈哈,一个奸夫□□生下的孽种,早就该在出生时就被活活打死。”
      沈潇眼睛蓦地睁大,“孟横塘!你说什么!”他忽然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孟横塘大笑,走到他身前,“我有何不敢!沈潇,你现在还能将我怎么样?不过也是个阶下囚而已!我就是说了,他就是个奸夫和□□生下的孽种!怎么,你是对哪个字眼不满?是□□呢,还是孽种呢?哈哈哈。”他用鞭梢挑起沈潇的脸颊,狞笑道:“啧啧,这张脸真是像极了那个贱人!怎么,你羡慕他吗,要不要也尝尝这个滋味?”
      长鞭应声抽在胸口,沈潇蓦地手指一紧,不等他适应,又一鞭横着掠过,沈潇一咬牙,拒不出声,鞭雨中却在想,这样痛吗,这不过是普通的鞭子,还这样痛,那日墨砚台上的流焰,该是痛过百倍,却连一点忍痛的权利都不能有。
      他在痛苦之中,眼前却是给木榕擦拭汗水时他伤痕斑驳的身体,那都是什么造成的呢?那些伤痕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又会是几倍于己的痛苦和煎熬呢?
      疼痛渐渐就要淹没他的意志,他心里的痛却又将他一次次拉回现实,忽然听到木榕轻叹一声:“孟横塘,你想报复尽管找我,你这样对待沈家堡少主,对你又有何益处?”
      鞭声挺直,孟横塘回过头:“你说什么?哈,那有什么,我直接打死了他,死无对证,还有谁能知道?”
      木榕冷漠地注视他:“谁都知道!罗凤孤、岳小天、木少英……这里所有知道沈潇在这里的人,都会知道,你可以杀死我,却不能杀了他,既然如此,你这样泄愤,便是有害无益。”
      孟横塘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起来:“不错,你说得对。既然如此,那我便再来招呼招呼你。”他走到木榕身边,踢了踢他的手臂,成功地让木榕脸色更加苍白,他便更加得意地笑起来,“木榕,我现在真的怀疑你和罗凤孤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能这样干脆利索地一鞭打断了你的手臂?”
      木榕眼睛微闭,不理不睬,孟横塘狞笑:“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是想保护沈潇,宁可自己受苦,是不是?”木榕索性将眼睛一闭,孟横塘一脚踏上他刚刚接上的断臂,木榕脸上汗如雨下,这让孟横塘十分快活,“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他说着又举起鞭子,沈潇喝道:“住手!”孟横塘又转头:“沈公子也有话说?”沈潇脸色几乎和木榕的一样苍白,“孟横塘,你有什么恩怨,找我便是,不要动他。”孟横塘饶有兴致地看他:“噢?找你?这是为何啊?”他笑吟吟地问:“难道沈兄和他有什么关系不成?”
      沈潇咬牙道:“和你无关!”孟横塘用脚尖点了点木榕的手指,瞥到沈潇紧张的表情,终于笑道:“果真是兄弟情深啊!沈潇,舍不得你这唯一的亲生弟弟受苦了是吗?”
      沈潇脸色一变,趁孟横塘大笑的时候,去找寻木榕的眼神,木榕淡淡一笑,轻轻摇首,沈潇皱眉,只听孟横塘又笑道:“若是你们那个贱人娘见到你们这样,倒是会欣慰开心得很呢,哈哈。”不等笑完,只听木榕和沈潇同时喝道:“住口!”
      孟横塘一愣,随后脸露狰狞,“呵呵,兄弟情深是吗?那我就看看,你们是怎样的手足情深?我这一鞭,到底是先孝敬哥哥,还是先伺候弟弟呢?”
      沈潇见他脸上表情状似癫狂,喝道:“你到底是何人!”孟横塘道:“我是何人?哈哈,我也想知道我是何人!”他这话却说得让人一愣,沈潇待要再问,却听木榕笑道:“我知道你是何人!你不姓孟,却又不敢用本姓;你想得到母亲的爱,她却只想得到她父亲的爱;而你的父亲,还不如一个赘婿——”
      “住口!住口!”孟横塘大声喝道,鞭子没头没脑地抽向木榕,口中大叫:“你给我住口,住口!”
      木榕却只扯起嘴角,给了他一个讥讽的笑。
      沈潇在这少量的信息中飞速地转动大脑,眼前孟横塘的面容越来越熟悉,直到最后变成一张在幼时偶尔能见到的、却既不熟悉也不亲近的脸颊。
      “你是……佟家表兄?”沈潇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佟”字让孟横塘清醒了过来,他停下手,转过身和沈潇对视,冷笑点头:“沈公子认出了我这个表兄?真是不容易。”
      确实是不容易,沈潇心中思索,他知道这位姓佟的表兄,知道那是母亲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姨母和一位姓佟的男子所生。他也听说过,那位姨丈是姨母赌气而嫁的,几乎是半个赘婿,外公并不喜欢他,所以不久又将他赶了出去,他的姨母总是住在娘家,和姨丈关系并不好,而那位表兄也是后来才几乎常住慕容世家的,他们年纪相仿,却几乎不怎么见面,更很少在一起玩耍,所以直到慕容世家灭门,他对那位表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表兄还活着,还会是面前这个人,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去看木榕,木榕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他是早就知道了的。沈潇忽然感到身心俱疲,闭上眼睛:“你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孟横塘笑道:“这是怎么回事,沈公子不必知道,你只要现在告诉我,这鞭子你到底是想自己挨呢,还是想让令弟挨呢?”
      沈潇睁开眼:“我们兄弟和你并无过节,佟……孟兄,你究竟因何如此?”
      “你们兄弟啊,哈哈”,孟横塘忽又笑起来,“是啊,你们兄弟,你们是亲兄弟嘛,哪怕不是一个父亲,却也是嫡亲的兄弟,哈哈,就我一个是外人,在你们眼里,我都是个外人。”他忽地一脚踏上木榕的胸口,用力一踩,大笑:“你问我原因?那我告诉你,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想见到你们一个比一个狼狈的样子,哈哈,沈潇,沈非,你们两个都是天之骄子,都是他人的宠儿,你们可知道我的感受?你们知道吗,我做梦都在想,有一天能够将你们踩在脚下,到那时,看你们还能再骄傲得出来吗?我等着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他狰狞地大笑,举起手,长鞭呼啸着风声,接连而下。
      木榕在忍痛的间隙中向沈潇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任一片疼痛将他再次淹没。
      等木榕再次醒来时,面前站着的是比孟横塘还要冷酷的韦一秋,木榕无奈地叹口气,“沈兄,你说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爱用鞭子呢?”
      沈潇狠狠瞪他一眼:“住口。”
      木榕听话地住了口,眼睛却极不老实地看看沈潇,又看看韦一秋,之后露出一抹欠揍的笑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成汪,不对,是连汪都不如o(╯□╰)o
    忙的忘了自己姓啥基本就是这个状态o(╯□╰)o
    酒大: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寻找一个不一样的自己o(╯□╰)o
    九儿:我不想说我认识你。
    酒大: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九儿:我真的不认识你。。
    感谢一直耐心等待的小妖精们,么么哒。这章长不长,分量够不够,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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