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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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宴微微愣神，这还是他两世为人以来，头一回有人指着他的面孔，肆意轻狂地说想要他。
但瞧对方身上衣衫配饰，定然是今日选择侍读两位公子之一，就不知对方到底是皇后所出的公子冲，还是笑到最后成了人生赢家的公子翌。
他便敛了眉目，任由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覆盖住他眼里的波涛诡谲。
只一瞬的功夫，他调整了神情，对着这衣着华贵的小公子淡笑以对。
楚冲见少年瞧过来，心神更是激荡。刘宴站立的地方，正是敞亮的大堂，一层明亮的光打在刘宴的身上，让这长身玉立的少年成了一尊自带光辉的玉人。
他未曾学过《诗经》，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描绘对方美好容貌的词汇。只觉得面前的人好似宝石屏风上的洛神，且比那屏风上的洛神多了几分鲜活和神韵。
刘宴的轮廓尚且青涩，但生得极好，五官每一处无不是精雕细琢。这美少年的眼睫低垂时，就像是一柄细密的小扇子，轻轻地在他心尖子上挠，挠得他心里痒痒。
刘宴于他而言，就像那些漂亮的弹珠和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一般，让他想要把人珍藏起来。
人对美好事物都有占有欲，而公子冲年幼，这种占有欲便不加掩饰，他忙不迭去用手拽皇后的衣袖，示意她快些把人定下来，生怕皇后为他选了旁人，而这美少年落到楚翌的兜里。
皇后看着幼子抓住自己袖子的小手，面上神情不显，但眸色却柔和许多。
她轻侧过头来，看向负责测试郎君们才艺女官，后者心领神会，朗声介绍道:“冲公子方才所指的郎君，是刘御史的长子刘宴。”
她在后头还添了一句：“刘郎君天资聪颖，方才倒着背诵了曹越的《洛阳赋》”
皇后看向刘宴，这少年尚且年幼，但站在殿中，姿态不吭不卑，自个被选上，面上也没有喜形于色。
容貌绮丽而不显轻佻狐媚，如谦谦君子、芝兰玉树。虽然身份算不上高，但配她的儿子，倒也算合适。
楚冲不在乎这些，反正他就要刘宴这么个人了，即便对方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他也要。
见皇后迟迟不把人给他定下来，他又开始拽皇后的袖子、摇晃皇后的手，就差没有撒娇叫阿娘了。
皇后一向纵容幼子，心中早就有了决断。但她也没有忘了，今日可不只是一个人选侍读。
楚翌的生母虽然早逝，还是被和她不对盘的赵夫人养着，但到底是年长，应当由楚翌先选才是。
当下，她便佯装呵斥道“你兄长还未选呢，先由你兄长选好了再说。”
说完，她侧过脸道:“翌君可选好了自己喜欢的？”
她问了两声，一向机灵乖巧的楚翌却没有回应，而是看着刘宴看痴了一般。
皇后当即便皱起眉来，楚冲看他神色，面上神情也有了变化。
如果说楚冲的目光只是单纯的欣赏美，楚翌的目光则让刘宴浑身不舒服。他回望过去，正好与楚翌的目光对视。
刘宴心中掠过史书上相关齐献公的记载：年少隐忍。雄韬伟略、杀伐果断且手段狠毒。是明君，亦为暴君。
可男孩眼眸黑如玄墨，但眸子瞪得圆溜溜的，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幼鹿。眼神湿漉漉的，又像是他养过的那只垂耳兔，看上去十分惹人爱怜。
因为和他对视，楚翌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眸瞪得老大，仿佛刘宴是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记忆中，他命人处死刘宴的那一幕，突然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曾经高高在上，权势无双的赵太后为了保住自己的情人，痛哭流涕地央求他:“青甫他是无辜的，他又不能阻碍你的路，你放过他吧。”
他当时怎么做来着，捏着赵太后下巴，冷言冷语地讥讽了两句，便将她踢到了一旁，冷酷吩咐道:“行刑！”侍卫们当即领命，将刘宴处以了车裂之刑。
当时刘宴的身体被马车拉得四分五裂，把赵太后迷得七荤八素的俊美面孔也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
青年刘宴死时的惨状在他心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如今少年版的刘宴站在他面前，对着他微微一笑，愣是把他惊得倒退了一小步。
楚翌的反应落到刘宴眼中，却让后者心下诧异。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细腻、面上也没有什么疤痕，不至于丑到让人吓一跳吧。
自己方才虽然是与人对视，但目光应当也不凶才是。想着还得和这位齐献公交好，他尽自己所能，朝对方释放和善的笑容，表明自己的友好无害。
见刘宴笑得更柔和，楚翌更是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因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周遭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倘若先前的记忆是在做梦，但他又会如何得知刘宴的模样。倘若不是做梦，面前俊秀的少年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宫廷。
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忘了回应皇后的话。而他这副模样落在楚冲的眼里，就是自个这个便宜兄长也看上了他看上的人。
什么时候楚翌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抢他的东西了？！楚冲毕竟年幼，因为被娇惯长大，就是个直脾气，当下便变了脸色。
皇后瞧幼子的模样，连忙拉住楚冲的手以作安抚，见楚翌还在出神，便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楚翌这才反应过来，背上又惊出一声冷汗，撇过脸不再去看少年时期的刘宴，随便指了个容貌并不是很出色，但看起来十分老实的小郎君：“回母后，我选好了。”
这宫里无论是谁生的孩子，都得唤皇后一句母后，但也只有她亲生的孩子，才能在她面前软软叫一句“阿娘”。
皇后立刻定下了两个人的伴读人选，楚冲安了心，去对自己的新伴读宴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没被选上的小郎君先退了下去，等到人群一散，楚冲便冲了过来，忙不迭地牵住刘宴的手：“我是公子冲，你以后跟着我混，我会罩着你的。”
楚冲的模样生得也好，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两颗小虎牙，是个十分开朗活泼的小正太。
刘宴的目光却凝聚在小白兔一般的楚翌身上，对方选的伴读也是个怯懦无比的。两个小郎君站在一起，像是两只落入狼群的可怜兔子。
楚冲见刘宴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当下便变了颜色嚷嚷道：“你瞧那个胆小鬼做什么，你又不是他的伴读。”
楚翌闻言看了过来，在对上刘宴的目光后又瑟缩地收了回去。
刘宴不情愿，但还是转过头来，对着楚冲道：“宴自然是殿下的伴读。”
楚冲实在是很好安抚，当下就满意了，拉着刘宴要往别的殿玩耍。刘宴被他拽着。目光却时不时转到楚翌身上，对方却像是怕了他一般，每回都是避让开他的视线。
在逗留了半个时辰后，刘宴和被楚翌选上的小郎君一同出了殿门。
他这才发现，殿外又开始纷纷扬扬飘起了雪，刘璋的马车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马车顶上已然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见他过来，马车夫又从一处房檐下，边搓着手便奔了过来。刘宴上了马车，便见那个男人倚在车璧上闭目养神，对方身上裹了一件极厚的黑色裘衣，手里捧着不知何处弄来的火炉。
刘璋修长的脖颈处还用了狐狸的皮毛做围脖，毛绒绒的滚边衬着他那张脸，竟然这么个恶劣性子的人显得有几分可爱。
刘宴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那个毛绒绒，很快便又收回手来。但就这么轻轻的一个动作，刘璋便睁开了那双总是波光潋滟的狭长凤眼。
兴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慵懒沙哑：“怎么，这就回来了，选上没有？”
刘宴方要说话，他便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嘘，你先让我猜猜，是公子冲对不对？”
刘宴待他收回手指，忍不住问出声来：“你如何知晓我会选上？”他并不认为刘璋有那个本事左右楚冲和楚翌的想法。
这次刘璋倒没有吊着他的胃口了：“自然是因为你在那些郎君里长得最好看。”这是一个十分崇尚美的年代，长得好，自然有优势。楚冲比楚翌受宠，好东西自然是由楚冲先挑选。
刘宴接着问：“那若是我不是那群人里最好看的呢？”
刘璋道：“你知不知道，旁人说你长得很像我？”
原主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遭亲爹排斥，刘宴面上带了几分阴郁，点了点头。
刘宴又靠回车壁上：“那不就得了，那些大臣都长得那么寒碜，怎么可能会生出来比我好看的儿子。”
刘宴顿了顿又问出来昨日一直想问的问题：“既然你能够带我入宫，为何昨日还要陪我一起去父亲的院落寻他？”
刘璋嫌弃他吵吵一般地挥了挥手：“我想去就去，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总算是知道史书上为什么写刘璋肆意妄为了，昨日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刘宴默默咽了一口血，自发地离刘璋远了三寸的距离。
马车行了一段，外头突然喧闹了起来。刘璋命马车夫停下马车，刘宴便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这小小的马车，竟然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明明是寒冷刺骨的早春，宽敞的大道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刘璋对这场面确实见怪不怪，探出半个身子，对这些行人挥了挥手。
只一瞬间，围着这马车的人就像是被集体按了某个开关，口中尖叫欢呼着“刘郎！”然后将手中的瓜果鲜花一起投掷了出来。
刘宴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漫天的瓜果花雨砸了过来，他身体比思想还快地要退进车内，却被刘璋硬是拖着待在了外面。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针尖麦芒，难道重活一世，他竟然要因为被瓜果砸再次惨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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